第二百七十二章 裝傻
此時,已經是夜半三更。蕭景銳躺在王府的高床暖枕之上,一想到再過三天隆安帝就要駕崩了,自己即將要登基為帝,便興奮難耐。
他甚至已經開始幻想著自己身穿龍袍,坐在光明大殿上接受群臣朝拜的模樣。
如果說還有什麽讓他覺得會有變數的,大概就是他敬重的父親安王了。父親的野心,他再了解不過了。雖然父親說過,隻要扶持他為帝,自己能做個太上皇就足夠。
可人心哪有那麽輕易就得到滿足的?尤其是他的父親還很年輕,即便隻是太上皇,估計也是不安分,想要大權在握,獨攬朝岡。
不過不要緊,他會設法慢慢架空父親的權利,他若是老實就讓他頂著太上皇的頭銜安度晚年,若是不老實,那麽蕭景銳也絕對不會心慈手軟。
一直躺倒了天剛蒙蒙亮,蕭景銳迷迷糊糊地快要睡著的時候,有侍從匆匆來報:“太子殿下,陛下宣您入宮!”
他看了看天色,已經第二天了。按照以往這個時候,蘇菡也該進宮去給隆安帝熬藥了。不過今日,隆安帝應該不會再得到解藥了。
這個時候,他估計已經知道蘇菡不在的消息了,想來是有些著急了。
不錯,作為最後與蘇菡接觸過的人,蕭景銳難免會被隆安帝宣去問話。
說詞嘛,蕭景銳也早就想好了。隻說自己和蕭景辰、蕭景聰去了大相國寺。中途因為覺得無聊,便提前回來了。
回來的時候,偶遇了蘇菡,蘇菡自稱要去城門口迎蕭景辰。蕭景銳也沒在意,恰好安王府有事,便回了安王府。
至於國公府人如何說,在隆安帝得知蘇菡逃跑之後,隻會認為國公府的人在包庇。
蕭景銳太了解山絲苗的效用了,就算隆安帝往日再精明,一旦頭疾發作,他都不可能再冷靜理智地分析。隻會被他們父子營造出來的假象所蒙蔽。
想到這些,蕭景銳的唇邊都忍不住噙起了一絲微笑。
有仆從魚貫入內,伺候他洗漱更衣。
蕭景銳略略低頭,便看到自己身上的太子蟒袍。他不禁得意地盤算著,這件太子蟒袍還能再穿幾天,還有幾天就要換成皇帝的龍袍。
想著想著,心情愉悅下,他都忍不住想哼起曲子來。不過他的得意之色在步出自己臥房的時候,就被不動聲色地掩藏了起來。
別看他年紀小,但是什麽時候該藏好情緒,什麽時候該偽裝,什麽時候該賣傻,什麽時候該表露點聰明才華。他再清楚不過了,否則又怎麽能獲得隆安帝的喜歡,坐上太子之位呢?
從前的彩衣娛親也好,愛吃愛玩的性子也罷,不過都是他給自己的人設。很多時候,卻又借機展示自己與眾不同的見解和才華。讓隆安帝覺得,他即便心思單純,但是聰明過人,假以時日必然會成為一位明君。
今日是罷朝的一天——隆安帝最近會根據身體情況,時不時就免去朝會。所以,沒有文武百官趕集一般地用來,宮道上十分安靜。
到了宮門,守門侍衛看了眼蕭景銳的腰牌,就例行放過他入內。
一路順暢地到了隆安帝的寢宮裏。
隆安帝已經起來了,他剛剛洗漱完畢。正坐在床沿上,披散著頭發任由宮人為他梳頭。看他的神色平淡無波,好像沒什麽特別。
蕭景銳心中不禁有些奇怪:發現蘇菡失蹤了,他居然一點不著急?
轉念又一想,莫非時間還早,他還沒有察覺蘇菡失蹤的事情?
按下心頭疑慮,蕭景銳上前行禮:“景銳給皇伯伯請安,皇伯伯萬歲萬歲萬萬歲!”
隆安帝失聲一笑:“朕都是行將就木的人了,聽著你口裏說出的萬萬歲,彷佛就在諷刺朕一般。”
蕭景銳一如往常那般嘻嘻一笑:“皇伯伯又在胡說了,您是皇帝,天佑福澤在身,即便不能萬萬歲,也必然能長命百歲。”
他就是這樣一個嘴甜的人,很容易就能哄得人開心。如是往日隆安帝必然哈哈大笑。
可是此刻他卻沉下了臉來:“長命百歲?怕是沒有嘉禾的救命良藥,朕都要活不過三天了。景銳,你說是不是?”
蕭景銳心頭一沉:隆安帝可從來沒有在他們麵前說過對蘇菡如何依賴的話。怎麽今日卻說出了,活不過三天這樣的話來?
不等蕭景銳回話,隆安帝又道:“所幸嘉禾對朕忠心耿耿的,無論天再冷,總也不忘記大清早的來給朕送藥。”
蕭景銳越聽越覺得不對勁。就在這時,他聽到有腳步聲從身後傳來,下意識地轉身看了一眼,這一看臉上的表情頓時就變了。
來得不是旁人,而是蕭景銳以為已經死了的蘇菡。
此刻的蘇菡還穿著昨日的官袍——時間倉促,她沒來得及回府更換。手裏端著隆安帝的藥,走過蕭景銳身邊的時候,連多餘的目光都不曾落下。
隆安帝皺著眉頭一口氣喝完了整碗藥,然後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歎息道:“這藥真苦阿!可若沒有這藥,朕可就活不過三天。景銳,你可知道?”
蕭景銳急忙磕下一頭:“景銳不知。”
隆安帝冷聲道:“你居然不知道?那山絲苗不是你派人給的鄭子澄嗎?若非是鄭子澄,朕又豈會身中此毒,無法自持?”
他居然都知道了!除此之外他還知道了什麽?蘇菡為什麽沒死?蘇菡既然沒死,那蕭景辰呢?還有父親又如何了?
震驚和滿腹疑問壓在蕭景銳的心頭,讓他那籠在闊袖裏的手都在不住地顫抖著。麵上卻盡量保持著平靜,若無其事地問:“山絲苗?那是什麽?”
而後又表露出微微的吃驚:“皇伯伯,您是說,您身中此毒?”
隆安帝目光淡淡地看著跪在不遠處的蕭景銳,若不是親眼所見,他實在不敢相信他小小年紀居然又如此深沉的心計,和這樣擅於偽裝的本事。比起隆安帝當年,他都自認不如。至少隆安帝十五歲的時候,遠遠沒有他的這份心計和偽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