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4章 冤仇之解（下）
“為什麽……”她喃喃道。
“這就是你哥哥沒能殺了我的原因，也是我後來……殺他的原因。”方雨柔說道，用神念控製著自身那套鎧甲，衍生出更多的木靈藤條，衍生出更為強大的靈力：“都是我身上的鎧甲所致。”
眾人恍然大悟，紫衣則低下頭去，眉眼噙淚。沒人知道她現在心裏在想什麽，沒人知道她現在是什麽感受，但看得出來，她正經受莫大的折磨。這折磨不是方雨柔身上的鎧甲所致，而是她自己內心的掙紮。
來之前，她正在魅影宮摘星崖上麵壁思過，可仇恨最終還是讓她冒險一試。她人獸摘星崖血鴉的襲擊，避開禁地陣法的感應，打倒幾名宗門守衛，私自潛入無名堂以及秘事堂追尋任務蹤跡，最後前來大蒼城尋仇。
一個靈聖二品境界的普通弟子，是很難做到這些事情的。可她做到了，而且不露聲色，至少在她出來之前沒有被任何人察覺。
在來的路上，她有過猶豫，心裏一直回響著宗門的訓誡，回響著師傅的教誨。理性來看，她確實沒有任何理由為哥哥報仇，可例行最終讓位於感性，她被仇恨吞噬。
要說刺殺羅峰之時有沒有觸動她內心的底線，那是肯定有的。她在魅影宮遲遲不肯完成基礎任務，就是因為心裏過不了那一關，做不到對無冤無仇的人下殺手。
可哥哥的死讓她突破了心裏的那道防線，讓她在逼近輝刀的時候毫不猶豫地刺出匕首，讓她在逼近羅峰的時候甚至逼近方雨柔的時候都毫不猶豫。可現在，在一次失敗之後，她再也拿不起那隻手了。
不僅僅因為匕首被玄奧無比的木靈藤條束縛住，更因為她難以麵對眼前的人，難以麵對身旁的羅峰以及不遠處更多的無辜之人。短暫的無情被剛才的失敗所擊倒，她的內心已經潰不成軍。
羅峰示意婉清等人不要靠近，他想給紫衣一點時間，希望她能回心轉意。方雨柔也是這麽想的。
殺紫夜的人是她，但她其實一直都遭受良心的譴責。雖說在這個殘酷的武道世界中，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說反殺甚至主動殺人都是很平常的事情，但對她來說卻不是。
哪怕當初紫夜出手在前，哪怕她憤怒之下瘋狂如斯，但事情過後，內心複雜的感情又浮上心頭。特別是當知道紫夜作為刺客，實際上也是平凡之輩，也有關心之人的時候，她內心的痛苦就更大了。
這兩個女子，刺客內心的感覺是相似的，那是一種即使最親近的人在身邊，也無法驅逐的無助感。
“紫衣，我當時隻是為了保護我關心的人，就像你現在在做的一樣。我不願看到現在的局麵，哪怕你想殺我，我對你也沒有任何的敵意。算了吧，我們都算了吧。”方雨柔說道，眼睛裏也微光閃爍。
紫衣略抬頭，想抽出匕首，可匕首動彈不得。她索性借匕首之力，把頭靠在上麵，遮住臉不讓人看。眾人無言。
“你已經知道這是什麽感覺了，算了吧。至少你沒有殺了我，今後回想起來的時候不會有無法驅散的痛苦。”方雨柔繼續說道。
她是真心的。言語之間，那束縛匕首的木靈藤條漸漸鬆開了，異常玄奧的木靈氣息也漸漸消失了。
“如果你還打算報仇，那就動手吧，我不會再抵擋。”方雨柔說著閉上了眼睛。
這一刻，所有人都再次陷入莫大的擔憂之中，都警覺起來猶豫不決。他們沒想到方雨柔竟然主動放棄防禦，把自己的生死交到一個想要殺她的刺客手裏。
那匕首尖端就抵在她心口，以對方聖者的氣勢，就算羅峰再靠近幾步也絕無阻攔的機會。這下子，大家真的無能為力了。
羅峰緊張到了極點。他一直知道方雨柔內心裏對殺了紫夜的事情耿耿於懷，知道她可以借助這次的事情化解少許內疚之感，可沒想到最後她竟然連最基本的防禦都撤掉了，實在出乎他的意料。
方圓千丈的武場之上，一股前所未有的死寂氣氛出現了。即使是羅峰之前被輝刀以大地裂縫夾擊之後，大家都沒有表現出如此凝重之色。那雪白的寒刃猶如實質的殺氣，抵在方雨柔心口，抵在所有人心口。
紫衣還低著頭，手依然握著生殺之器。隻要輕輕一刺，那劇毒匕首便會輕鬆地穿透方雨柔靈尊巔峰的體質，可怕的劇毒便會侵蝕她的心脈。
而且，這是正麵刺入，比起當初婉清從背後被刺傷時所帶來的創傷更強。以方雨柔的體質，恐怕單單匕首上的劇毒都會讓她頃刻斃命，更別說狂猛的靈力衝擊。
突然，在十多雙目光的緊緊注視下，紫衣略微抬起頭，身子在顫抖。她的手也在顫抖，漸漸凝聚出一縷令人窒息的靈力。幾根蔥白的手指，也攥得更緊了。
十多根心弦都在這一刻繃緊，整個天地也都凍結起來，似乎隻要有任何風吹草動，隻要有任何輕微的呼吸，整個世界就會碎裂。
羅峰甚至已經感到後悔，後悔自己剛才沒有想到以方雨柔的性格，會做出這樣的舉動。現在就算他衝上去，也絕對救不了她。
可是，那顫抖的匕首沒有刺進去，而是停止了。緊接著，紫衣的身體也不再顫抖，周身散發出來的凜冽靈力也盡皆消失。看上去，她不再像一個令人膽寒的刺客，而像個疲憊不堪渾身是傷的弱女子。
她轉過身，收起匕首，神色低落。兩行淚漬清晰可見，讓低落之色更顯悲傷。
她沉浸在對紫夜的深深懷念之中，眸子裏已經沒了仇恨。她往山莊外走去，低著頭，周身沒有絲毫的靈力氣息，顯然安全沒有擔心別人的意思。她看起來像個凡人。
走過羅峰時，她那雙暗淡的眸子抬起，輕輕地看了他一眼，很快又低下去。
沒有人阻攔，羅峰等人沒有，無名山莊較晚加入的長老們也沒有。
“等等，”突然，方雨柔喊住她，追上去遞出一張白紙，“這是你哥哥戒指裏遺留下來的，是給你的。”
紫衣隱隱抽~動了一下，連忙轉過身來，緩緩伸出手去接住。隻一瞥，她強忍許久的淚滴又從眼眶中溢出。也許是不想讓大家看見，她拿了那張訂單，閃爍消失在淡淡的山水霧氣之中。
十日後。
小武找人把無名山莊的武場重新修理了一番，這次特地換上了地級下品的青石板。山莊眾多長老和重要合作人也都前來，再次聚集到議事堂商討運營之事。
這次主要是繼續上次被輝刀毀掉的會議。眾人都羅列出各自希望得到的靈器，總結進來山莊各方麵發展情況，以及重啟跟流毒幫的合作事宜。
無名山莊和流毒幫的合作，總的來說是十分順利的。剛開始雙方就實現了材料互補，後來解決了元家礦脈和流毒幫高手的靈器之事，可以說彼此都很期待新的合作。
本次議會，除了商討靈器方麵的事情外，還在於跟流毒幫展開關於精魄晶石的高級合作。
在此之前，蒼黃界各大宗門內的絕大多數弟子和長老，隻能依靠偽精魄修煉，而且充其量隻能晉升到黃級巔峰的靈力境界。至於靈力抗性，那就更差了，隻能弄到黃級五重。這也是尊者和聖者之間巨大的實力差距所在。
無名山莊在大半年的發展之後，很多人如南宮淮徐厚等人，也都到了黃級巔峰層次，進一步的修煉急需更為強大的靈性材料。而在步入聖者之前，大家是沒有實力去霧桑域幾大高級妖獸區獵殺聖者級別的妖獸的，也沒有足夠的背景關係前往一級或者超級宗門，因此隻能把中心放在精魄和晶石上。
相較於偽精魄和偽晶石，精魄和晶石的靈性精華更為純粹強大，能幫助修煉靈力境界。就算沒有淬靈玉，隻要用足夠的精魄提升，靈力修為也能突破玄級。
而一級宗門以及超級宗門對普通弟子的入門條件，就停在玄級靈力上。如果大家能將靈力提升一個大品階，日後就可以順利前往大宗門進行更大的修煉了。
再說，晶石對於提升屬性抗性的效果，也比偽晶石強得多。尤其是晶石都是玄級的，能將大家的抗性如靈力一樣提升到玄級，大幅增強實力。
當然，精魄和晶石的配方以及對應的材料，一般來說也隻有高級宗門才有，尋常二級宗門的人除非掌門啊大長老啊這種，否則是難以弄到的。
不過事情近來有了轉機。
半個月前，趙匡想著毛奇在宗門的地位很高，能弄到的資源更多，因此動起了拉他進無名山莊的心思。而就在昨天，毛奇終於架不住趙匡的苦口婆心，答應加入無名山莊，擔任修煉堂長老。
轉機不止於此。在加入無名山莊之前，毛奇已經多次代表宗門跟三炎界大暗火門溝通，謀求精魄和晶石配方，以便於宗門精英長老和弟子修煉，並美其名曰為大暗火門提前培養天才弟子。
幾經周折之後，大暗火門那邊最後同意了，將精魄和晶石配方傳給小暗火門。作為大長老，毛奇自然之道了配方，隻一天的功夫就被趙匡挖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