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何須問
老嫗麵容枯瘦，不知三萬年前是否如此…
看著秦奏便是頗為欣賞了…
“那些整天隻會打打殺殺的老家夥可是頗為討厭的，不過你這小子卻是不錯”
話語中明顯便是不甚喜歡那些主戰一派的人…
秦仙帝心生警惕起來，若是與主戰派背道而馳…
那反而會像是李應一般，可能會對他這重要棋子有些反感，說不得也是要將他剔除…
“不用緊張”
老嫗看出秦仙帝的警惕，也是笑了起來，隨即又道：“那老家夥雖然討厭，不過畢竟守了天下三萬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老婆子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
當然老嫗這話依舊沒有說明立場，秦奏也不是初出茅廬，自然不會輕易相信之…
“前輩是哪一派的人？”
秦奏不動聲色的問了一句，看似無關痛癢…
但卻是一陣見血…
“什麽哪一派，老婆子山野散人，無非就是天下人，沒那麽多抱負”
老嫗笑哈哈，嘴裏的牙也是所剩無幾了…
老嫗仙王實力，但看生機卻是萎靡的很…
想來也是已經走到盡頭了…
“得過且過而已”
老嫗撩起衣袖，露出骨瘦如柴的胳膊…
這一下秦仙帝便是有些眼瞳收縮了，這老嫗明顯是在透支自己的生機，本應旺盛的生機，也是因為某些原因而逐漸消失，顯然也是快要活不成了…
“老婆子活不久了，隻剩小饅頭一人，多少有些不太放心，找你來也隻是想要托個孤”
老嫗看到秦仙帝的表情，也是滿意的點了點頭…
“前輩為何會如此？”
托孤之事自然是可以，他大秦可是有得是地方…
“老婆子早年想要一刀劈去這天地，不過失敗了，後來修為也落了，體內天道劫雷也是深入心肺之中，能夠活到現在不錯了”
秦奏沒有想到這老嫗竟是一仙帝人物，而且有能力去對抗天道…
雖然是失敗了…
但當年想來也是一方大能，隻怕也是可以與守護天下之人一比了…
“前輩為何選擇去劈了這天地？”
秦奏這般問著，眉頭微皺…
花子舟與他說起此事之時，他便是猶豫此事，多少便是不知如何選擇…
一刀劈了這天地固然痛快…
此番帶著小豆子遊曆四方，也隻是想要多去考慮一二，雖然真到那時可還是有些歲月的…
“為何不劈？”
老嫗反問起秦奏…
“天下人眾多，若是一刀劈去，那這天下萬千生靈又該當如何？”
秦仙帝皺眉開口，有些事情不是他不想去承擔，但這擔子卻是太過於重，由不得他去慎重考慮…
若是行差踏錯，隻怕最後自己也是要鬱鬱而終的…
“優柔寡斷”
老嫗罵了一句，口中無牙，說話卻是絲毫沒有含糊不清
“由不得晚輩不去深思熟慮呀”
秦仙帝也是無奈笑了起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你們年輕人可是不應該如此行事呀”
老嫗皺眉，不知在想些什麽…
老嫗不喜打打殺殺，起初秦奏也隻是以為其不是主戰派，而是與李應一般的…
但之後才是聽出來，這老嫗不光是主戰派，更是主戰派中最為激進的一方…
“晚輩雖是晚輩，但也不是什麽年輕人了”
秦奏苦笑，這老嫗口中說著不喜打殺，但卻是行著天下最為狂傲之事…
“你能未仆先知？”
老嫗問…
“不能”
秦奏搖頭，依舊不明白老嫗這話是什麽意思…
“你曾劈開過這天地？”
老嫗又問…
“不曾”
秦仙帝又是懵懵懂懂的搖頭…
“那你又如何敢說現在的天下比之劈開的天下好，誰敢說一刀劈出的天下就是人間煉獄”
老嫗說話鏗將有力，一時間竟是讓秦奏愣在了那裏…
都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秦仙帝竟是有種豁然開朗之感，這兩日一直在想之事，一直想不通之事…
此刻卻是有些撥開雲霧見青天的感覺…
“多謝前輩指點”
秦仙帝說著躬身行禮，雖然不能夠完全苟同，但也算是為他答疑解惑了…
此後不知多久之後，他秦奏不管做出怎樣的選擇，隻要問心無愧便好…
無愧天下人，無愧自己…
“無妨，小饅頭便是交與你照顧了”
老嫗笑著點頭，說著起身喊了一聲，自然是在叫小饅頭的…
“婆婆”小饅頭脆脆一聲，小孩子的聲音可是都如鶯雀的，好聽的緊…
“乖孩子，以後這位就要照顧你了，婆婆老了，不行了”
老嫗沒有任何傷感，隻是一直在笑，笑得讓人覺得暖心…
那小饅頭也是沒有哭，不過眼圈卻是紅紅得…
無非就是這孩子懂事，忍耐著…
小豆子有些不明所以，但也知道這種時候不好插嘴，而小王璐竟是也被感染，多少有些要哭的樣子了…
比之小饅頭，她倒是更像是老嫗養大的…
“前輩放心便是”
秦仙帝這時開口，已是明白老嫗其實已是不行了，便是此刻也是強撐著…
老嫗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麽，便是抬起步子，借著手杖一步一挪的離去…
小饅頭追上老嫗，攙扶著她進了屋中…
老嫗一進屋也就直接坐在了地上，揮了揮手把小饅頭趕了出去…
“讓老婆子自己在這吧，你們走吧”
小饅頭深深看了老嫗一眼…
那年若不是老嫗，隻怕他早就餓死在了這城中…
天道無情，這人道也是有些的…
像他這般的孩子，其實不在少數，可又有幾人有如此運氣…
天下固然國泰民安，但也沒那麽國泰民安的…
總歸還是有些可憐人的…
寒冬臘月凍死在破廟的人，不在少數…
鬱鬱不得誌的讀書種子，又有多少吊死在了某顆歪脖子樹上…
無非就是知道的人不多…
“好啦，關上門吧”
老嫗看著門口久久不願離去的小饅頭，歎息出聲…
她也該走了…
人們常說人有輪回，下有地府，但其實又有誰真的見過…
老嫗覺得這人死了，也就回歸了天地…
天生地養之下，總歸還是離不開這方天地的…
小饅頭有些不舍，但也從來不會違背老嫗的話，隻得拉上了門…
順著漸漸關閉的房門，可以看到，老嫗依舊在笑，笑得很開心…
而背對眾人的小饅頭卻是哭了出來，不過依舊沒有出聲…
“可否知道前輩大名”
秦奏這一刻才是想起，不曾知道老嫗的姓名…
便是想要為其立一塊碑，都是難事…
“何必問？”
房中老嫗的聲音回蕩…
沒錯，又何必去問…
三萬年前的慘烈之下，他們本應都是死人了…
垂死的老嫗，如常人的柳家老爺子，隱居不出的花子舟，沒了鬥誌的楊道羽，還有花杜棠…
當然那不知身在何處的老船夫師徒…
何須問…
幾人站在放門外，久久無言…
秦仙帝隱約看到一絲白綢，不斷四散而去…
當然也隻有他能夠看到…
想來此刻在說什麽，老嫗也不會回話了…
秦仙帝上前，拍了拍小饅頭的腦袋，沒有出聲安慰…
老嫗之前可是說了不少她與小饅頭的事，還是溫馨大過悲傷的…
小饅頭這下才是忍不住真正哭出了聲，聲音不大…
但這般才是一個正常孩子該有的哭聲…
不知多久，孩子的哭聲止住了，也僅僅是有抽泣聲…
而小巷裏也是行出幾人，秦仙帝領路…
身後小豆子安慰小饅頭、小王璐…
行出城去之時，小饅頭已是不哭了…
不過眼中還是有悲傷的，小豆子也是費盡心機，讓其開心起來…
當然這一點多少有些隨他師姐了，便是見不得他人難過…
玉葫蘆升空而去…
便是流光又現天穹之上…
速度之快，倒是讓人咋舌，不過轉瞬之間便是落入了柳家山莊之中…
此番本來不打算來這山莊的，但雲劍帝國的事，還是需要問清楚些的…
也隻有土生土長的柳家最為合適了…
入了柳家，都是些熟麵孔…
小豆子自然是回家的，便是輕車熟路，也算是盡了盡地主之誼…
當然秦仙帝沒有跟隨，也隻是對著一眾柳家之人點了點頭，一路前往了柳家老爺子所在的別院之外…
依舊是老爺子自己在院中躺著，曬太陽…
這般熟悉的樣子，那時秦仙帝也是因為與老爺子的一手對談和幾句話，而突破了修為…
“魔族將出，還有空來看我這糟老頭子”
柳家老子難得的開起了玩笑…
“老爺子可知當年曾嚐試一刀斬去天地的那位前輩？”
秦奏此番，自然是來問詢老嫗之事…
雖然何須問，但也還是想要知道其中細節的…
“哈哈，她算是那時的女戰神了，總是說著不喜歡打打殺殺，但總是能把一群大男人打得灰頭土臉的…”
柳家老爺子也是緬懷了一下，顯然是認識的，顯然是熟稔的…
“怎麽你見到她了？那老婆子過得好麽？”
柳家老爺子並非是隱藏修為，而是實打實的毫無修為…
但秦奏能夠確定，他就是三萬年前的修士，但想來也是不知因為各種理由，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類似之人，秦奏也是見過的，那仙玉湖中的老船夫也是如此…
不過卻是又不太像…
“前輩歸天了”
秦奏這般說著，有些惋惜…
“…是麽”
柳家老爺子沉默良久，才開口說了兩個字…
他們總歸是沒能再見上一麵…
不過可能彼此印象中的對方，都是那樣的不可一世，那樣的特別…
那樣得讓人難以忘懷…
“這樣便好…”
柳家老爺子喃喃自語，抬頭看著有些陰沉的天空…
仿佛一瞬之間更加蒼老了數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