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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送神不易

  悠悠翻了翻眼,心裏也有點兒難受,畢竟自己的確有恃強淩弱的嫌疑,嘴上卻還不服:“她一定去求師祖留下她了,師祖……肯定還是向著我的。”


  李雲瞬點頭,口氣戲謔,“那是當然的。”


  悠悠被她的諷意刺得渾身難受,梗著脖子倒打一耙地嚷嚷:“都怪你,要不是你壞心留著這個禍害,用得著我來當這麽個大惡人嗎?”


  “我壞心?我留她?”李雲瞬哼笑,冷冷的譏諷不似剛才的玩笑口吻,“她眼裏心裏主人隻有一個,還用我說是誰麽?你的好相公,她的正牌主子,都沒開口攆她,我瞎做什麽主呢?”


  悠悠一愣,心裏狠狠一刺,李雲瞬這句話算是正紮了她的痛處,她這麽在意夏依馨不正因為程躍然的曖昧態度麽?他一麵說對夏依馨毫無情意,一麵又不徹底讓她斷了念想,他要是真想打發了夏依馨……簡直易如反掌,何至造成今天這種局麵!她再傻也感覺得到,程躍然甚至默許夏依馨對師祖死纏爛打地貼上去服侍,讓竹海欠下她這麽份不大不小的人情。


  山路上匆匆走來兩個人,一個是竹海的引路小童,另一個高大壯實,正是前天被抓上山來的“劫匪後人”,被汙為程躍然同黨的胖子。看見他,悠悠的氣更不順些,冷了臉假裝看不見他。


  胖子瞧見李雲瞬和悠悠也似乎很不買賬,迎麵走來毫無退避讓路之意,反而更加仰頭挺胸,目中無人。小童恭敬地側身止步,讓兩位少主過路,胖子也隻能停步,他冷冷地仰頭看天,不知道在和誰說話:“我是不會領情的!”


  李雲瞬好似沒看見這個人似的,對他的話置若罔聞,徑自走過,丫鬟也表情傲兀,目下無塵地為她恭敬地撐著傘飄然走過,那種無言的不屑讓胖子十分難堪。


  悠悠卻忍不住哼了一聲,就因為這個死胖子莫名其妙的恨意和毫無意義的報複讓佑迦師叔誤會了程躍然!怎麽會有人當小偷以後還這麽理直氣壯的?

  小偷……這個詞從心裏冒出來後,她有些惶然地搖了搖頭,她並不想把程躍然的父親也稱為小偷的。她恍惚間有點兒領悟了程躍然的痛苦,情和理攪和淩亂時……的確讓人苦惱。


  李雲瞬和悠悠走進竺連城起坐的小花廳時,夏依馨正默默低泣著跪在竺連城的榻邊,想來該說的話都已說完。她到底有些傲氣,不願當著李雲瞬和悠悠的麵哀求竺連城留下自己。


  李雲瞬用手帕輕輕撣去肩袖上的雨珠,笑而不語,坐在一旁的椅子裏慢悠悠地品啜丫鬟剛送上的熱茶,悠悠暗暗咬牙,看架勢這位指望不上的師叔是鐵了心袖手旁觀了,瞟了瞟師祖的臉色,還是慈和而平靜,看不出明顯的挽留或者不舍之意,悠悠輕輕鬆了口氣。


  “師祖……”悠悠眨了眨眼,怎麽開頭能顯得更有氣勢一點兒呢?正猶豫,見竺連城抬手向她招了招,這麽多年形成的撒嬌習慣讓她想也沒想就自然地走過去坐上榻,乖巧地偎著竺連城。竺連城挑了下嘴角,悠悠嫁的實在有些太早,都作了婦人打扮卻分明還是個孩子。


  “師祖,我……已經安排夏姑娘和成都喬二公子定下親事,這兩天就讓她下山去吧。”悠悠煞有介事地沉著小臉,說的斬釘截鐵,卻看得竺連城和李雲瞬直想笑,可愛的悠悠實在不適合這麽一副當家主母的嘴臉,還她安排夏姑娘定親呢,怎麽都覺得還是小孩子家家的兒戲之語。


  夏依馨平時恪守禮儀,此刻卻好像豁出去了,立刻接口說:“依馨不願意!依馨沒有非分之想,隻願今生盡心竭力伺候大師終老。”決絕的口氣把軟趴趴的悠悠噎得一愣。


  “你……你的願望還變得真快。”悠悠終於也爆了火氣,瞥了夏依馨一眼,“剛開始你說要給程躍然當一輩子奴婢,這才幾天?主人家又變成師祖了!你還是快下山去好好嫁個人家,省的變來變去,一把年紀沒個著落。”


  這話說的尖刺狠辣,讓竺連城和李雲瞬都有刮目相看之感,看來程躍然就是她的寶貝,誰來搶還真能激出幾分厲害。


  話讓她說的太僵,夏依馨臉色死白,卻訥訥被她堵得說不出話。李雲瞬笑著放下茶杯,不疾不徐地俏聲說:“依馨,喬二公子家世人品斷不至於辱沒了你,有了竹海這個‘娘家’,任是誰也不敢小看你的。”


  悠悠得到她的幫腔很是驚喜,連連點頭,大力讚同李雲瞬的話。


  夏依馨咬著嘴唇,她當然知道悠悠和李雲瞬早就打定主意攆她出竹海,多說無用,隻含悲乞求地看著竺連城。悠悠坐在師祖身邊瞧著,心也不由的軟了,當惡人確實不容易,她又暗暗覺得夏依馨也很可憐。


  竺連城沉默了一會兒,終於歎了口氣,“依馨,女孩兒大了終究還是要嫁人的,你去吧。”


  夏依馨最後一絲希望也破滅,原本挺直的背脊突然頹唐無力,人也軟軟癱坐在地,淚如雨下,輕聲抽噎,卻再不說一句哀求的話。這樣一個嬌弱美貌的少女如此無聲悲哭,廳裏的所有人都不自覺地側開臉,不忍看她。悠悠如坐針氈,覺得自己就像一個趁丈夫不在家,謀害妾室的惡妻。


  李雲瞬輕咳了一聲,叫了兩個丫鬟扶夏依馨出去,順便幫她收拾行裝,夏依馨簡直是被那兩個麵帶同情的丫鬟架著拖出去的。悠悠終於長舒一口氣,烤得她焦灼不安的良心之火終於沒那麽猛烈了,她拍了拍胸口,順過氣,暗暗下決心將來要多派人去喬家看夏依馨,多送金銀珠寶,給足她麵子,對她好一些。


  李雲瞬瞟了她一眼,怪聲怪氣地笑著說:“哎呀,終於拔了肉中刺,希望……”故意壞壞地拉長了聲調,“以後別有這樣的刺了。”


  悠悠被她笑得一肚子火,翻了她一眼,恨恨地說:“討厭!”


  李雲瞬不理她,望著門外連綿如煙的雨絲自言自語:“夏依馨這位姑娘怕是請神容易送神難……”夏依馨所具備的忍耐和韌勁,就連她都自愧不如,更何況她和程躍然之間不應由她妄加揣測的內情,僅憑她和悠悠……哪怕是師父表了態,也未必就能了結。


  細雨不休不歇地下了兩天,陰沉的天氣讓所有人的心情也都更加窒悶。


  悠悠在花廳裏直轉,坐都坐不下來了,每隔一會兒就問門外廊下的丫鬟:“走了沒有?走了沒有?”


  開始丫鬟還撐傘跑去問院外的童子,差他往來打探,漸漸地都懈怠了,每次悠悠嚷嚷著問,她們總是有氣無力地回答:“沒走,夏姑娘還站在山下大門口。”


  悠悠於是就更著急了一點兒,竺連城微有歎息,畢竟夏依馨盡心竭力地伺候他一場,生出些感情,當著悠悠也不便表露,隻是暗暗派了幾個丫鬟輪流為她撐傘送水送飯。


  李雲瞬早就料到,有些好笑地瞧著如熱鍋上螞蟻般的悠悠,並不勸她。明擺著,程躍然不說個狠話,斬斷了夏依馨的癡念,按夏姑娘那牛皮糖的脾氣,定然是軟硬不吃,揮之不去的。


  挨到第三天,整個竹海的下人都覺得夏姑娘實在可憐,平素極受寵愛的悠悠少主也感到背後的脊梁骨陣陣發涼,終於有人快步報進來,單薄的夏姑娘暈過去病倒了。竺連城於心不忍,還是命人抬了回來,著人小心伺候養病。


  悠悠明白,夏依馨這一病……嫁人的事自然就不了了之,再逼她,她又會故技重施。


  “冤鬼!簡直就是冤鬼!纏上了就不放!”悠悠氣得趴在床上哭,李雲瞬站在旁邊意味深長地看著她,或許夏姑娘的堅持並非那麽簡單。


  “好了悠悠,別哭了。”她坐在床邊,摸了摸悠悠的長發,“等躍然回來,一切自會有分曉。”


  “他!”悠悠哭的小臉花了幾道淚痕,咚地捶了一下床,“我最恨就是他!沒事招惹這樣的冤鬼做什麽!”


  李雲瞬愛憐地拂著她的長發,這個可愛的女孩,她眼中的世界永遠是那麽簡單的,作為竹海的門人卻保持了純摯之心,她實在很幸運,幸運的連她都有些羨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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