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李晟說他很開心

  報仇雪恨，快意恩仇，本該是讓李晟極度暢快的事情，可不知怎麽的，他感覺自己並沒有想象中那麽快樂，甚至有些失落，心裏空蕩蕩的。


  李晟走出包間，一個人走到後院，隨便坐在冰冷的台階上。


  他點起一根煙，默默的抽著，微眯著的眼睛裏，透著複雜的神色。


  吱呀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緊接著便是壓抑無比的驚喜笑聲：“李哥，今個玩的真開心，我以前在學校欺負人，都沒有這麽開心過，太爽了。”


  李晟沒有回頭，沒有說話。


  蘇誌高走過來，激動的拍了拍李晟的肩膀：“李哥你這人一輩子得要快樂死啊，玩人都能玩的這麽有樂趣，人活的就跟電影裏的一樣精彩，太爽了哈哈哈，以後我要是做什麽事一定要請教你，不然都沒意思了……”


  李晟仍然沒有回頭，也沒有說話，隻是抬著頭，看著那霧蒙蒙的天空。


  又下雪了，李晟感覺有些冷，他深吸一口氣，香煙火光燃燒，青色的煙霧被緩緩吐出，繚繞的煙霧在他的身邊像是一條條小龍般有靈性的遊動著。


  “李哥你怎麽不說話呀，這麽開心的事，怎麽從頭到尾都沒見你笑幾下？”蘇誌高感覺有些怪異，李晟太沉默了。


  “沒什麽想說的，有些困，不想說話。”李晟把未曾燃盡的香煙扔在地上，用腳尖踩滅。


  蘇誌高走到前方，看見李晟麵無表情的臉龐對他擠出一絲笑容。


  “李哥，你咋了，是不是氣沒出夠，要是這樣子，咱現在再去把周成打一頓，兩條腿都給打斷。”周成說道。


  “沒什麽事，隻是我感覺有些奇怪。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心裏明明有興奮和激動，卻又有極大的挫敗感，就像是我失去了什麽東西一樣，讓我很不開心，很不舒服。”李晟想起了小時候，母親教的那些做人道理，曾經李晟把這一切奉為人生真理，可如今他所做的一切都與以前背道而馳，這讓他感覺到非常的不適應。


  “你打了周成一頓，你還覺得挫敗，難道你要把周成殺了，才會不感覺挫敗嗎？”蘇誌高聽懵了，他的人生中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歪理邪說。


  李晟滿臉苦笑的搖著頭，感覺自己不知道該如何向蘇誌高解釋自己的極度複雜的心緒。


  “有人給我說，吃虧是福，忍讓為貴……”他重重歎了一口氣，可終究沒有把話說完。


  “這是什麽人說的歪理邪說，簡直胡說八道。說這種話的人，讓我想起了一篇課文。”蘇誌高忽然說道。


  “一篇課文？”李晟詫異，真是沒想到蘇誌高會聯想到一篇課文上去。


  “有個人被這種思想稱之為精神勝利法。”蘇誌高道。


  “精神勝利法？”李晟渾身一震。


  “這是古時候舊社會中最底層人的思想，在形式上贏不了別人，就在思想上贏別人。”蘇誌高撓撓頭，想了一會，繼續說道：“李哥，你知道魯迅寫的《阿Q正傳》嗎？”


  “你小子還想考我？知道啊，可以說倒背如流。”李晟笑了一下，抬頭看了一眼蘇誌高。


  “不，你不知道。”蘇誌高搖頭。


  “我不知道，你知道，你說說，我聽聽。”李晟道。


  “好，我今天就給我李哥上一課。魯迅所寫的阿Q最出名的就是有個精神勝利法，他就算被人毒打一頓，也會在腦海中想著打人的是自己，被打的是別人，他就這樣子一直活在勝利之中，永遠處於不敗之地，連魯迅都說他差不多是個‘完人’了。”


  “我也是精神勝利法中的一員嗎？”李晟喃喃自語。


  “不，你不是阿Q那種人，你比阿Q還可憐。曾經欺辱你的人，如今被你欺負和侮辱，你終於報仇雪恨，本該暢快無比，心情愉悅的，卻反而感覺不開心，感覺無比挫敗，這是為什麽？因為你明明有手段可以贏別人，但是卻受製於精神勝利法的約束，感覺贏了別人，自己就是壞人了。因為你的精神勝利法在這個時候不頂用了，以前你被人欺負，潛意識告訴自己吃虧是福，忍讓是貴，別人打我，是給我福氣和貴氣呢；可如今呢，一切反過來了，成了你打人，你給別人福氣和貴氣，自然感覺不適應。”


  蘇誌高嘿嘿一笑：“阿Q隻能說是精神勝利法的一代產品，你這種思想已經超越了阿Q，是精神勝利法的進化體，嘿嘿……”


  蘇誌高明明是一副開玩笑的口吻，因為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可李晟卻聽得震撼不已，雙手都在輕微的發抖，他努力壓製著自己翻江倒海般的心緒：“你說這麽多，到底想說什麽呢？”


  “李哥回歸現實吧，不要活在書本的夢裏，贏了就是贏了，輸了就是輸了，沒有必要去想那麽多。周成就是下等人，就是一個蠢貨，他活該一輩子被人欺辱，被人玩~弄還不自知，反而樂在其中。而李哥你不同，你更加聰明，更加睿智，更加智慧，也更加心狠手辣敢作敢為，一身的優秀基因，自然是人上人，你又怎麽能認為自己欺辱了別人，就是自己的不對，讓自己不開心，難道別人欺辱你，你就能開心嗎？弱肉強食本來就是萬物的遊戲規則，世上之人都在滾滾紅塵之中，你何必非要想著讓自己超脫出紅塵呢，這樣子活的豈不是太累了嗎？”蘇誌高道，今天連他都不知道為什麽，自己說的這些話簡直有如神助，似乎是上天要借他之口，把這些話說出來一般。


  “你說的有道理，有道理。”李晟喃喃自語，麵無表情。


  “一邊是蠢，一邊是壞，你會怎麽選擇？”蘇誌高搖頭笑道：“這就是人間，這就是萬物法則，你連這都不懂，李哥你不會是小地方出來的可憐人吧？俗稱鳳凰男，雞窩裏飛出來的金鳳凰，雖然有鳳凰之能，思想卻還是個卑賤渺小的小雞？”


  麵對蘇誌高這個看上去隻有十七歲的少年的質問，李晟沒有回答，反而感覺非常不安與惶恐，他抬起頭，望著天空上，久久不語。


  忽然他聽到耳邊有一道飄渺的聲音隱隱約約的傳了過來，說道：“你是鳳凰，你是真龍，你該開心，你該快樂。”這聲音仿佛在天邊，又像是在耳畔。


  “哈哈哈哈哈……我好開心啊，我好快樂啊……”忽然，李晟大笑了起來，把旁邊的蘇誌高嚇了一跳。


  隻見李晟重重的拍在蘇誌高的肩膀上，說道：“你說不錯，我應該開心和快樂。”


  “我說什麽了，我什麽都沒說呀？李哥，你可不許挖坑坑我，我們都是朋友了。”蘇誌高被嚇到了，總感覺今天的李晟怪怪的。


  “放心，你是老板娘的親弟弟，我不會坑你。”李晟笑道。


  蘇誌高心中一跳，打了個寒顫，李晟的意思豈不是說，如果他不是老板娘的親弟弟，就會坑死他？

  他可是記得李晟算計周成的時候，那一臉的陰險與狡詐。蘇誌高一想到當時李晟臉上的表情，就感覺背後涼颼颼的，忍不住打個哆嗦，瘮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