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七十六章：長命百歲
車廂內光線昏暗，角落裏的夜明珠澤光柔和，靜靜地照耀著車廂。
贏允能夠清楚地看見秦氿眉眼間的堅定和認真。
她很在意這件事情。
贏允淺笑一聲，
“不會。”
麵前的姑娘看向他的眼神困惑又帶著點不相信，眼底好像蒙了一層水光，似乎贏允隻要說句會，她的眼眶裏就能溢出水來。
看穿了這姑娘佯裝無事的內心，贏允默默歎口氣，伸手將後者攏在懷中，又重複了一遍，
“不會。”
懷中的姑娘終於有了動靜，她抓住贏允的衣袖，
“真……真的嗎？”
聽這結結巴巴的聲音，可不就泄露了。
贏允點頭，嗯了一聲。
“那就好，贏允，你一定要長命百歲，我……我想和你……”
“主子，夫人，合夏閣到了。”
車門外忽然傳來玄風的聲音，打斷了秦氿接下來的話。
贏允正等著秦氿說完，卻發現後者似乎沒有繼續要說下去的意思。
她連忙從自己的懷中推出，撫了撫耳邊的發，
“到……到了，我們下車吧。”
到最後，贏允也不知道秦氿那句“我想和你……”後麵要說的是什麽。
時辰還早，合夏藥閣此時還沒有開門，但是也架不住贏允的身份擺在這裏。
秦氿和贏允幾人進了藥鋪，迷迷糊糊的藥童還在打著哈欠，商陵便從裏麵一掀布簾走了出來。
“呦！二位怎麽有空來我這破藥鋪了？”
秦氿沒心情陪這位墨衣公子打趣，直接開門見山，
“我是和贏允來的，你快看看他。”
商陵自然知道秦氿是陪著贏允來的，不然她也不會光臨自己這寒舍。
見秦氿眉眼憂愁，商陵也不開玩笑，直接便看向了她身側的男子。
贏允依舊穿著一襲白衣，風清俊朗，溫潤如玉，倒是看不出有什麽異樣。
但是，商陵好歹給和贏允認識多年，又充當了給他治病的醫師多年，自然已然就能看出贏允的不同。
瞧瞧他這臉色，可不比前幾天還要更加蒼白一些，再看看他負在身後的手，悄然握緊的拳頭。
得，這一路上若無其事裝的，想必也挺辛苦。
商陵忍住不笑，卻還是忍不住打趣起了他，
“早讓你在我這休養幾樣，就算是殺了人，好歹也是你的王妃，宮中的人又能拿她怎樣？
你看，現在她這也不是好好地站在這裏了嗎？“
秦氿聽出來商陵話中的“她”指的正是自己。
想到可能商陵正準備給贏允療養，結果卻因為自己出事，贏允進宮來找自己，耽誤了治療。
眼看著秦氿憂愁的眉眼又染上了幾分愧疚，贏允皺了皺眉頭，警告地掃了一眼不正經的商陵，
“你要是沒事，就閉嘴。”
商陵挑挑眉，也察覺到了一旁秦氿的異樣情緒，他搖搖頭，
“行吧，既然你不要我說話，那我就不說了，看你也沒什麽大事，不如等天亮些再找我，我先回去睡個回籠覺。”
“商陵公子！”
楚商陵的話剛剛落下，一旁的玄風和青釉便忍不住開口喊住他。
玄風更是皺緊了眉頭，
“商陵公子，您被開玩笑了，快看看主子吧。”
“我看有什麽用？病人若是不配合，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也救不了他，他自己不想活了。”
“商陵公子……”
“楚商陵。”
玄風還想要說些什麽，卻被一旁的秦氿打斷。
眾人看向她，隻見秦氿神情認真，
“求你了，看看他吧。”
楚商陵看著麵前的女子，詫異地挑了挑眉，目光從上到下完完整整地打量了一邊秦氿。
若不是贏允，隻怕他和這位秦家的大小姐扯不上任何關係。
當初聽聞贏允要娶她時，他便派人去查了一番秦氿，得到的信息自然讓他起不了任何的興趣，甚至還有些排斥。
他也曾好多次告誡贏允不可小覷秦氿，後者一開始倒是將他的話聽進去了，娶了位王妃跟沒娶一樣。
隻不過後來也不知道怎麽的就變的，贏允開始不自覺地關注秦氿，甚至隱隱有將她放在心上的趨勢。
後來如何，想必大家都清楚了。
楚商陵倒沒覺得贏允不爭氣，他們相識十幾年，贏允心性和目光如何，他還是相信的。
縱使有時候覺得秦氿配不上他這位摯友，但到底也是被人給護著。
如今見秦氿這擔憂又低聲下氣的神情，不難想象她會為贏允放下身段求自己。
看完秦氿，楚商陵又看向了贏允，後者神情未變，依舊俊潤如玉的麵龐神色平靜，隻不過，眼底卻有著隱晦的光。
待接觸到楚商陵的視線，這隱晦就變成警告了。
得，合著在這夫妻兩眼裏，他楚商陵左右不是人。
咳嗽了兩聲，楚商陵挺了挺背，
“那什麽，我隻是開玩笑而已，怎麽可能真放著他不管，進來吧。”
跟著楚商陵進了合夏藥鋪的後院，秦氿這才發現上京城合夏藥鋪的後院竟然和她在東江城見的相差無幾。
依舊是寬闊的庭院中間種了一顆槐樹，此刻正是夏日，這棵槐樹鬱鬱蔥蔥，枝葉繁茂，風一吹，便聽見了沙沙的葉子聲作響。
雅致靜謐的隔間，商陵正在為贏允把脈，秦氿站在二樓的欄杆邊上，看著那棵槐樹，也不知陷入了怎樣的沉思。
身後陪同著的是青釉和紅袖，還有玄風。
紅袖開口道，
“夫人別擔心，主子身體並無什麽大事，隻是吹了些風而已。”
她說完，秦氿便轉頭看了她一眼，然後輕輕笑了笑。
她剛剛，的確是在想贏允，但並不是擔心，而是在想，當初在東江城的時候。
她見到的那位老大夫，他要去稟告的主人，到底是誰？
是楚商陵，還是……贏允。
這個念頭在秦氿的心中已然有了答案，但是此番她卻裝作不知情，任由青釉和i紅袖誤會自己剛剛所想。
而此刻，身後的雅間內，一展屏風將雅間分成了內室和外屋兩部分，
靠窗子的內室，贏允坐在榻上，目光一轉，便剛好能看見外麵的秦氿，但秦氿卻看不見他這邊。
那姑娘站在靠近欄杆的地方，精致的眉眼此刻沉靜一片，失去了往日的光彩明亮，也不知是在想什麽讓她心神暗淡的事情。
“你這……”
楚商陵診完脈，正好和贏允說些什麽，一抬頭便看見後者的注意力不在這邊。
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能看見的，自然不就是站在外麵等候他的秦氿。
“何必看得這麽緊，還能跑掉不成？”
他沒忍住開口打趣道，吸引後者收回了自己的視線，而後淺淺地看向自己。
“如何？”
回歸正題，麵前的這主，倒是也想起了自己的病情來。
楚商陵收回診脈的東西，撫了撫袖子，
“倒也沒什麽大問題，雖然晚了幾天療程，倒也沒什麽影響，你這段時間隻要好好配合我治療，就不會出什麽大事了。”
雖然依舊還是有些體弱，但相比於以前，贏允的身體卻好了那麽一星半點，想來是個病人的情緒有關。
而誰能影響到眼前的這位病人，答案自然不言而喻。
但楚商陵說的話卻並不是贏允想聽的，他看了一眼窗外的女子，忽然開口問道，
“有什麽方法，可以徹底根治嗎？”
因著他的這句話，墨衣男子整理東西的手一頓，眼底充滿了詫異。
應當詫異的，因為在從前，贏允根本不會問他這樣的問題，因為二人都很清楚，能夠護住底子，平安順遂不讓發病，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其他的，自然不敢奢求。
贏楚自小便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年少時太醫便說他活不過三十歲，這麽多年，他也一直平靜地接受著這個事實，一日一日，一年一年地過著。
順應天命，活在當下。
此刻忽然他問起了能否根治這問題，楚商陵聽出了他語氣中的求生之意。
誰不想求生呢，知道自己的死期，卻每天裝作無事一般度過，心中定然是十分煎熬的。
但是讓楚商陵驚訝的是，以往無欲無求的摯友，有一日，竟然說出了這樣的話。
但是楚商陵也沒有驚訝很久，因為他很快反應過來，贏允說這話，是因為誰。
許久沒有得到楚商陵的回應，贏允收回落在秦氿身上的目光，認真地看向了商陵。
商陵咳嗽了兩聲，
“你今日，怎麽忽然問起了這個？”
贏允垂眸，
“我想帶著阿氿回東江城，一起守著那個地方，白頭到老。”
白頭到老。
果然，商陵心中忍不住笑了一聲，麵容卻認真起來。
“阿允，這麽多年，想必不用我說，你也清楚你自己的身體，你體內頑疾存在不是一天兩天，而是自出生起便有，至今已有而是多年。
能壓製它發病，護你無虞，已經是最好的結果，若是想要根治……“
“沒有辦法是嗎？”
贏允的語氣依舊溫和，但不知為何讓楚商陵聽出了一股子失落。
楚商陵環顧了一眼雅間內的景象，道，
“當初成立這合夏藥閣，便是為了搜尋時間能治你的藥物和處方，可如今……這合夏藥閣都開到慶國之外了，這能治你的病的東西，可還未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