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七十四章:皇家秘辛
傍晚時分,秦氿同贏允用罷晚膳,天色尚且還亮著,宮牆外,彩霞蔓延,染襯了半邊天空。
秦氿站在寑殿門口的長廊下,目光平靜又清澈,眸光找不到任何焦距,顯然這姑娘正在出神。
身後想起腳步聲,隨後一件白衣落在了她的肩上。
回過頭,才看見身後為自己披衣的男子站在了自己的身側。
“在看什麽?”
“宮牆外的天空,好漂亮啊。”
秦氿道,平淡的語氣隱隱約約聽出一起感慨之意。
“這個時候要是在春序山莊登高望遠,一定會更漂亮。”
“那明日我們便去看。”
贏允道。隨口一諾惹得秦氿詫異不已。
他是不是忘了如今二人被困在這宮裏了?
“想吃城東的桂花糕嗎?”
沒等秦氿表達自己的困惑,贏允又問道。
秦氿下意識地點頭,
“想。”
“等明日,也給你買。買兩盒。”
“明天?”
秦氿終於忍不住反問道,見麵前男子點頭,她又說道,
“明天我們可以出宮?”
“嗯。”
很是平靜的回應,卻好像藏著篤定之色。
秦氿正想要問清楚一些,宮殿門口望風的青釉便走了過來。
“主子,夫人。”
她半低著頭,聲音清冷,
“聖上派人過來了。”
聖上……
秦氿要問贏允的話一時間被拋之腦後,她看向宮門口。
沒過一會,便看見聖上身邊那些眼熟的公公走了進來,見到秦氿和贏允二人,便加快的步伐。
“見過允王爺,允王妃。”
秦氿沒說話,而是贏允輕應道,
“何事?”
“聖上請允王爺去禦書房一趟。”
今日中午鬧劇撤下,聖上便回了書房處理今日政務。
雖是這樣說,但是聽禦書房宮殿的小太監說,聖上從踏進書房門開始,便大發雷霆,還扔了好幾張奏折。
這幾個時辰過去,聖上的怒氣,就消了?
秦氿不相信,她皺眉看向贏允,並不想他去書房。
但贏允似乎不以為意,聲色清冷嗯了一聲。
得了回複的公公轉身離開,贏允這才看向秦氿,
“你在這等我回來,不出意外,今晚我們便能出宮。”
秦氿困惑地睜大眼睛看著他,見他眉目堅定,藏有讓人安心的柔光。
她點點頭,答應贏允乖乖等候在這裏,直到贏允身形離開宮殿門口,這才收回視線。
禦書房,天色未暗,但角落遮掩夜明珠的綢布已經撤下。
室內燈火明亮,金碧輝煌,隨處可見天家威嚴象征。
處理政務的書案後,帝王端坐龍椅之上,眉目威嚴凝重。
冠冕前的流蘇遮掩聖上眼底真意,他的手上拿著一封奏折,然而卻始終沒有批閱。
贏允進來時,看見的便是帝王這副勤政為民的模樣。
他的眼底隱匿下一絲冷嘲,跨入內殿,在距離書案幾步遠的地方停下。
“聖上。”
平靜又冷淡的聲音,聽不出幾分敬意,但是挑不出什麽錯處。
沉迷於批閱奏折的聖上這才好像因為聲音回神。
頭未動,隻是眼皮子抬起,於是目光便落在了贏允的身上。
“來了。”
簡簡單單二字,倒是有幾分天子威嚴,隻不過這聲音中似乎夾雜著其他的意味。
贏允當做沒聽出來,身形板正地站在那裏,任憑這位帝王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打量著。
“今日在禦花園的時候,有什麽話,為何不直接說?”
聖上也不廢話,直入主題開門見山。
話落之後,麵前站著的年輕人終於抬眸看了他一眼,心思果然被帝王猜中。
“你既然敢把朕引到禦花園,又讓宮人扮演當日上官歡遇害發生的事,想必你早就清楚和知道所有真相,
可是你並沒有說出來,為什麽?!你是在忌憚什麽?!“
“聖上多慮了,臣並沒有。”
“阿允!”
聽見贏允輕飄飄否認的話,聖上突然提高聲調警告道。
殿內一片沉寂,無形的威壓從上方襲擊而來。
“你別把朕當老糊塗,你真以為你離開了上京城十幾年,朕就對你一無所知了嗎?
自小你就聰慧,得先帝喜歡,這十幾年,你自然一點沒變。“
聖上道。
一字一句冷硬漠然,尤其是說到最後,更加如此。
“在朕麵前,你還想瞞天過海?真以為朕不敢治你欺君之罪?!”
“嘭!”
話音落下的同時,聖上的手掌也落在了麵前的書案上。
聲音之大之響,都驚動了宮門外守著的一眾宮人。
他們趕緊低著頭,連呼吸都放輕了幾分,大氣不敢出,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聖上忌憚不喜自己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然而平日裏進宮,君臣二人卻始終維持著和諧的麵具。
事到如今,終於有人忍不下去了。
比起殿門外那些膽戰心驚的宮人,身處事件漩渦中心的當事人允王爺卻依舊是一臉平靜從容的模樣。
天子發怒並未震懾到他,但終究因為他說的話,讓贏允正式直麵起了這位帝王。
十二年不見,當初的年輕天子,如今也已經在歲月中留下了滄桑痕跡。
他的眼底,不再是塑造清明朝廷大同天下的抱負與誌向。
身處高位,被權力迷失了眼,變得陰晴不定,猜疑忌憚起來。
贏允忽然想起年少時,這位帝王也曾是鮮衣怒馬的尊貴皇子。
先帝在世時,他同自己,倒也有過幾分兄弟情深。
隻不過後來,這幾分兄弟情義都在利益和皇權爭奪中消弭地一幹二淨了。
“陛下想讓臣說著什麽?”
終於,贏允開口。
他半垂著眼簾,平平靜靜地詢問。
麵前的年輕帝王憤怒地瞪著他,似乎沒想到他竟然會反問出這樣的話。
贏允道,
“臣守著一方封地,安穩度日十幾年,從不曾有過任何違逆之心,反倒是有些人,總是來試探臣。傷了臣在意的人。”
“這些年,你守著東江十三州府,做出諸多政績,如今慶國的百姓,見你則誇。
“臣的封地,自是該臣自己打理。”
“就算如此!那你城中的子民,也是朕的子民,你的封地,也是朕的王土!可他們,如今卻隻知你允王!不知還有朕這個聖上!”
聖上怒喝道。
年輕的王爺沉默片刻,忽然輕笑了一聲,
“臣知道,可陛下似乎對自己的子民和百姓,並不能一視同仁。
何況,就跑臣當真有割據占地為王之心,也不會這般麻煩,當初先帝的詔書真正旨意,直接公之於眾便是。“
話落,好像是觸動了某些不可觸及的秘辛。
龍椅之上的聖上眼底充斥錯愕與震驚,他不可置信地盯著麵前的年輕人,垂落的手隱隱發抖。
贏允似乎沒注意到聖上的情緒變化,依舊鎮定從容,仿佛事不關己地述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你!”
到最後,聖上指著贏允,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他連說了好幾個你字,似乎被氣到了,又似乎有些因為害怕而不敢多言。
贏允輕掃聖上一眼,
“臣無心朝堂和高位,同這上京城也是格格不入,進京近一年,身體已經有些差勁。
陛下若是真體諒臣,便放臣離京,臣在一日,東江十三州府,也依舊是陛下的王土。“
聖上氣的嘴唇哆嗦,他看著麵前緩慢行的年輕人。
見他要走,出聲喊道,
“站住!”
贏允停下腳步,聽見身後傳來質問聲,
“殺害上官歡的,到底和二皇子有沒有關係?”
贏允嘲諷地扯起唇角微末弧度,
“聖上心中既然有了懷疑的人,又何必來問臣?
知曉陛下不喜三皇子,可他的性情,卻與陛下年輕時,有七分相似。“
他轉身回望著聖上,後者清楚地看見他眼底的嘲諷和不屑,一口氣血湧上喉間。
贏允離開書房時,窗外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宮牆外的彩霞也早就消散不見。
蜿蜒的長廊點起六角宮燈,鵝黃色的燈火照耀著紅色的籠紙,暈染出暖色的光暈。
還沒走到他母妃生前所在的宮殿,夜色中飄來一陣清風,有些微微涼。
風中夾雜著似有若無的氣息,贏允下意識地抬眸,便看見殿門口台階下站著的姑娘。
身段纖細柔弱,眉眼安靜乖巧。
她的手中提著盞燈籠,肩上還披著他離開時給她的衣裳。
夜色中,她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裏等候,便忽然溫暖了年輕王爺有些蕭寒的心。
聽見腳步聲,秦氿一轉頭便看見了贏允,眉眼立馬彎了彎,
“你回來了。”
普通不過的對話,卻讓人生出了旁人不可給予的暖意。
贏允淡淡點頭,牽了她的手朝宮裏走去。
一進寢宮,忽然便將秦氿壓在了關上的殿門前,捏著她的下巴封吻了她的唇。
秦氿困惑地睜著眼睛,整個人被吻的迷迷糊糊,但思緒確實清明的。
“贏允,你怎麽了。”
她困惑地問道。
年輕的王爺抵在她的額頭,漆黑明亮的光都落進了秦氿的眼底,
“隻是歡喜,阿氿,見到你,我便心生歡喜,不能自已。”
秦氿睜大眼睛,忽然便笑了笑,
“我也是。”
她說道。
麵前的年輕人一怔,捏著秦氿的手同她十指緊扣,纏綿溫熱的氣息盡數都落在了秦氿的耳畔。
夜色漸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