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少年人
那天玄風對她說的話她還記得，聽聞是在開山的時候還遇到了些問題。
這段時間秦氿雖然回了秦家，但是外麵的事情她一點也落下。
東江河開山劈流的事情如今已經傳遍了東江十三州城，各州城的能工巧匠此番都蜂擁而至東江城，希望能為這件事情盡一些綿薄之力。
隻不過，東江十三州城的能人這般多，竟然也無法確定應當如何開山。
秦氿忽然之間又陷入了自己的沉思，贏允心知她在想什麽，卻也不說破。
隻不過，她此番安靜乖巧的認真模樣，倒是和剛剛在孫府是抱著他撒嬌訴委屈時大相徑庭。
嗯……他倒還是喜歡秦氿多依賴親近他一些。
贏允心想到，定定地看向秦氿，後者依舊沒發現身旁人在注視著她。
一雙精絕豔豔的眸子此番斂了澤光，如同波瀾之後逐漸平靜穩定下來的一池秋水。
雖是一介女子，但不管是心性還是智睿，並不比男子差。
秦氿和贏允並未急著回允王府，反而是在秦府停留了一趟，贏允此番既然來接秦氿，於禮應當先去拜見一下秦老夫人。
見過秦老夫人之後，便朝著秦氿的梅花小築走去，期間贏允同秦氿說起。
原來贏允在來孫府之前先到過秦府，見秦氿不在，詢問了府中的郭氏和柳氏，知道秦氿去赴了孫老太爺的約，所以贏允才會出現在孫府的。
秦氿聽完之後，倒是覺得贏允來的還真是及時。
梅花小築位置僻靜安寧，景色清幽雅致。
“待會和伯母姨娘她們說一聲，我們便回王府。”
秦氿道，見贏允並未反對。
清沐為二人端上茶水點心，秦氿在二樓憑欄的地方設置了一處休息的方榻，頭頂簷角那串精致小巧的風鈴叮叮當當地響著。
二樓位置高，空中的風亦是帶著幾分清涼之意。
天氣正好，暖意熏人，卻並不炎熱。
秦氿將麵前的茶推到贏允的麵前，看著屋簷外麵的陽光，忽生出一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等東江河劈流的事情忙完了，我們便去春序山莊小住一段時間，這個時候，泛舟遊江最為舒適不過了。”
秦氿道，說起覺得開心的事情，整個人便明媚耀眼了起來，一雙瀲灩的眸子仿佛有光一般。
贏允被她情緒感染，俊秀的眉間亦是染上了溫和雅潤的笑意。
“你若是喜歡，明日便可去。”
雖然他才剛剛從那裏回來。
秦氿搖頭：“你這幾日忙碌，還是現在王府修養幾日，這段時間，可有發病？”
贏允搖頭，商陵每月有為他治療，加上天氣漸好，已經有許久未發病了。
秦氿聽聞，不免鬆了一口，卻還是忍不住有些擔憂。
贏允本就體弱，加上處理東江十三州城之事日理萬機，隻怕還是會生後患。她雖不知商陵的醫術如何，但從贏允此番狀態來看，似乎並不差。
也不知道商陵有沒有根除之法，不然隻是治標不治本，秦氿還是得擔心。
還是得找小叔叔回來，到那時小叔叔雲遊四海也不知歸處，上次秦易的三歲生辰都未能趕回，還隻是托人送了些禮物回來。
這一年半載的，連封書信也不見，也不怕祖母擔心。
秦氿不免有些埋怨起秦府的那位小公子起來，他雖然是自己的小叔叔，但是比秦氿大不了幾歲，似乎和贏允同年來著？
許久未見，連秦氿都快要忘記自己小叔叔的模樣和年齡了。
秦氿這般想著，忽然聽見院子下方傳來秦繁星的聲音。
“姐姐！”
站起身朝著下方看去，果不其然，秦繁星正帶著秦昭和秦暮兩人站在院子門外，朝著自己的這個方向揮手。
在秦繁星的身後，便是亦步亦趨的聶喚。
“是繁星她們。”
秦氿回聲對贏允道。
二人一同朝著樓下院子走去，正好也看見秦繁星三人進了梅花小築的院門，朝著贏允走來。
“見過允王爺。”
贏允站在秦氿的身側，秦繁星等人平時再怎麽在秦氿麵前胡鬧，在他麵前也得乖乖的。
這也是秦氿感到困惑的一點，因為在她看來，贏允親和有禮，絕對不是那種凶神惡煞之人。
但是不管是秦府的人還是王府的人，似乎都很敬畏贏允。
贏允雖身份尊貴，但也沒到那種可怕的程度吧？
秦氿好奇地看向身邊的贏允，冷不丁接了秦氿一個茫然的眼神，贏允也不知是怎麽一回事，隻能困惑地回望著秦氿。
秦氿道：“這是在秦家，不是在外麵，你們喚的這麽生疏幹什麽？”
喚她姐姐，喚贏允王爺，嗯……怎麽聽著都好像將她和贏允分離了開來。
秦繁星三人相互對視一眼，秦氿又道。
“喚姐夫。”
秦繁星：“……”
秦昭：“……”
秦暮：“……”
贏允：“……”
見贏允也沉默，秦氿看向他。
“怎麽？你覺得不好？”
後者俊雅的臉龐依舊平靜，隻是緊抿的唇角微微牽動著幾分微小的弧度，泄露了些主人家愉悅的心情。
贏允眸中的笑意忽然更深了幾分，看向秦氿時滿心滿眼都是她。
“好。”
他回答道，連聲音都帶了幾分笑意。
贏允開心，秦氿便也開心。
秦繁星幾個小姑娘來這裏，也是因為秦氿要離開秦府。
東江河開山劈流的事情她們也聽說了，允王爺這是在為東江十三州城的百姓謀福祉，秦氿作為允王妃，自然應當跟隨允王爺一起共同進退。
這也是這幾日秦氿去拜見秦老夫人，秦老夫人對秦氿說過的話。
而今日孫府一行，孫芷柔的那番明裏暗裏地諷刺她不知為贏允擔憂的話也提醒了秦氿。
不錯，如今她已經是贏允的王妃了，即便幫不上什麽忙，她也應該跟在贏允的身邊。
秦繁星和秦昭秦暮在梅花小築同秦氿聊了一會天，見時間不早了，這才告辭離開。
“姐姐有時間了，再來看我們。”
臨別時秦繁星沒忍住，有些舍不得地說道。
秦氿哭笑不得，隻好承諾地點了點頭，看著秦繁星等人離開院子。
秦昭和秦暮去找了郭氏，秦繁星則是朝著自己的院子走去，她一個人，身後則是跟著一個存在感極低的聶喚。
“小姐。”
身後的聶喚忽然開口，十三四歲的少年，有著不符合年齡的沉穩和冷漠。
秦繁星困惑地看著他。
“怎麽了？”
“你們說的開山引流，是什麽意思？”
“咦？你沒聽說嗎？”
聶喚搖搖頭，他一直跟著秦繁星的身邊，主要目的就是保護她，基本上不打聽外麵的事情。
剛剛聽秦繁星和秦氿聊天，隱約間聽到要炸山什麽的，出於好奇，便多聽了一會。
秦繁星和聶喚穿過一條廊道，園子裏又下人正在打掃庭院，各司其職，看起來井然有序。
秦繁星跟聶喚解釋開山引流這件事情，是關於東江河開辟支流一事。
如今這件事情已經在東江十三州城傳的沸沸揚揚，秦繁星倒是沒想到聶喚竟然不知道這件事情。
秦繁星道：“這個辦法，還是我姐姐想出來的，她聰明吧？”
誇秦氿時，語氣有著說不出來的驕傲和自豪，聶喚點點頭，附和著秦繁星的話，看見後者神采飛揚的明媚模樣，好像被誇的那個人是她一樣。
聶喚看著秦繁星的笑顏，也忍不住彎了彎唇。
秦繁星沉思了一會，又說道：“不過聽姐姐說，這次開山劈流好像遇到了困難。”
“什麽困難？”
“好像還未找到能夠開山的人吧，還有確定什麽火藥的量啊什麽的，我也不太清楚。”
秦繁星道，她不懂這些，也隻能憑著記憶說。
聶喚道：“是炸山的火藥量和支點吧。”
秦繁星驚訝地轉頭看著聶喚，肯定地點頭。
“就是這個吧，你怎麽知道？”
聶喚笑了笑，沒有說話，好在秦繁星也沒有多想什麽，進了院子看見柳氏在逗著秦易，也連忙跑了過去，當真是張揚地像一隻捉不住的蝴蝶。
聶喚看著那少女，冷淡的眼底柔和了一些，安靜地退到了暗處，不去打擾院中的主人。
晚間時分，少年從秦府回家，穿過偏僻黑暗的巷子，進入一間有些破敗的院子。
“爹，樂兒，我回來了。”
少年將手中的東西放在桌子上，聶樂從裏麵跑了出來，一雙眼睛閃爍明亮。
“哇，哥哥又帶好吃的回來啦？”
少年摸摸小姑娘的頭，這段時間，家裏的條件改善了不少，聶樂也看起來不再那麽營養不良了。
“喚兒。”
裏間傳來滄桑的聲音，少年取了一點吃食進去，看見躺在床上的男人。
“是，爹，吃東西吧。”
“在秦府做的怎麽樣？秦家的小姐，沒有為難你吧？”
“沒有，小姐對我很好。”
聶喚回答道，男人的臉上浮現出放心的神情。
少年坐在床頭，表情有些認真的說道。
“爹，近日東江城要開山劈流之事，你可有聽說過？”
男人搖頭，聶喚解釋道。
“允王爺打算開辟東江支流，延綿其他州城子民。如今正在招攬十三州城的能工異士。爹……你要去試試嗎？”
聶喚說完，緊緊地觀察著自己父親的神情。
後者先是怔愣了一會，然後拒絕道。
“我這幅樣子，如何自薦，況且，我答應過你娘，不會再幹這種危險的事情了。
東江十三州城能人異士居多，你爹哪能幫上什麽忙？“
男人說道，聶喚便沉默下來，他看向父親床榻上的被子，隆起的隻有上半截，膝蓋以下，卻是扁平一塊。
如果沒有當年的那場意外，父親如今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娘親也不會為了治療父親的雙腿，積勞成疾而逝。
聶喚起身朝著外麵走去，聶樂正一臉無知地坐在桌子上吃了聶喚帶回來的吃食，看見聶喚出來，便將手中的吃的遞給他。
“哥哥。”
“樂兒吃，哥哥不餓。”
聶喚摸摸小女孩的頭，寬慰地笑道。
身後的床鋪一片沉默安靜，聶喚轉頭看了一眼自己的父親，後者握著聶喚遞給他的饅頭，漆黑渾濁的一雙眼睛沒有一點光亮，似乎是在沉思著什麽。
聶喚抿唇，知道父親心中尚且還有一絲熱情，隻不過，因為當初的意外還有對娘親的承諾，父親如今，即便有熱情，卻也不得不因為他和年幼的妹妹，壓下這種熱情。
第二日一早，男人醒來的時候，聶喚已經不在，他開口喚了一聲樂兒。
小姑娘立馬便從屋子外麵跑了進來。
“爹。”
“樂兒，哥哥呢？”
“哥哥已經走了，爹，你要吃東西嗎？”
男人搖搖頭，招呼小姑娘上前。
“樂兒，幫爹爹一個忙。”
聶樂點點頭。
“你去街上，幫爹爹打聽一下，東江城開山劈流的事情，然後回來告訴爹爹。”
“好。”
聶樂說完，便朝著屋子外麵跑去，還未走出院門，便撞上一人。
“哎呀，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聶樂捂著吃痛的額頭道歉，她撞上的是一位麵色陰沉，滿眼戾氣的男子，一看就不是好人。
他狠狠地瞪了聶樂一眼，厭惡地拍了拍被聶樂碰到的衣裳，然後一句話也沒說的走進了院子裏的另外一個房間。
聶樂有些委屈，她又不髒，那個人幹嘛總是看那種厭惡的眼神看著她，還總是罵她小叫花子。
他才是叫花子，沒有富貴命，一身少爺病，還真以為自己是哪裏的大少爺。
聶樂朝著男人的背影吐了吐舌頭，想到爹交代自己的事情，立刻又朝著外麵走去。
等到中午的時候，聶樂這才急匆匆地跑了回來，額頭上都是汗。
“爹，我已經打聽好。”
聶樂將自己打聽到的事情告訴自己的父親，和昨天晚上聶喚跟他說的差不多。
東江河開辟支流是大事，是允王爺在為東江十三州城謀福祉，現在大家都很支持這件事情，也在誇允王爺宅心仁厚。
但是要開辟支流的那座山因為接連其他的山體，萬一開山的時候火藥力道把控不住，可能會波動其他的山體，引起地動，因此大家都格外小心。
現在允王府確實在招攬各州城的能工巧匠，為開山做好萬全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