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秦氿思索著以前秦伯父的樣子,她那個時候還小,卻也依稀記得當初上京城傳言她家伯父長相醜陋凶神惡煞。
其實沒那麽嚴重的,秦家雖然算不上什麽絕世好因子,但是也不差的,這一點,從秦瑛還有自己的父親,小叔叔等人就能看出。
不過秦伯父自小便被秦老爺丟在了軍中訓練,和一群糙老爺們在一起,自己也變得糙了起來,明明是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偏偏滿臉胡子,濃眉大眼看起來像三十多歲一般。
若是換上虎皮麻衣,往道上一站,絕對和匪盜有的一比,眼睛一瞪,也是能嚇哭小孩的。
“不過,伯父長得還是不賴的。”
秦氿總結了一聲,郭氏笑了笑,眼底露出了女兒家才有的明媚的光。
何止是長得不賴?
當年她雖然被救,可是上京城的人言幾欲將她逼死,父母親無奈,隻好求到了秦家,因著流言蜚語加上門第之別,隻敢奢望讓郭氏當妾。
那時郭氏和其母整日以淚洗麵,母親為了她更是眼睛都哭瞎了,再加上聽到自己的女兒要嫁給京城中那個凶神惡煞的瘟神做妾,又幾度哭得昏厥。
不過讓郭府眾人沒有想到的是,第二天秦府就派來了媒婆,三媒六聘,乃是正妻之禮。
當場就把郭氏父母和郭氏給弄震驚了。
郭氏母親雖然還是傷心,但到底是沒那麽傷心了。
嫁女兒的時候又絮絮叨叨地叮囑了郭氏許多事情,什麽要孝敬公婆,同夫君舉案齊眉,同甘共苦什麽的。
秦府此舉,無疑是救郭氏於風口浪尖之處。
郭氏雖然害怕自己即將嫁給傳言中凶神惡煞的醜陋之人,但是對秦伯父卻是懷著感恩之心,想著即便後者長相醜陋,自己也不應以貌取人,要好好把母親教給自己的話做好。
後來禮成洞房花燭,掀開蓋頭的男子卻並不似傳言中那般。
一襲新郎官的打扮,身形高大挺拔,剔除了滿臉的胡子,露出俊朗正氣的麵容,很是符合話本子裏那些英雄救美的英雄形象,豐神俊朗,正氣凜然。
惹得郭氏震驚了許久,才反應過來麵前的這人確實是當初救她性命的秦家大公子。
成親以來,郭氏一直銘記伯父和秦家的恩情,打量秦家內外有方,得秦老太爺和秦老夫人歡喜,唯一讓人惋惜的一點便是沒能為秦家產下嫡子。
郭氏內心愧疚,也曾勸慰自己的夫君納妾,但是秦家並未有此納妾風氣,加上秦老太爺和秦老夫人思想開明。
秦伯父和伯母成親十幾年來,一直很是恩愛。
秦氿記得前世伯父戰死沙場之後,本就人丁單薄的秦府越發搖搖欲墜,祖母大病了一場,整個秦府是由郭氏和柳氏支撐起來。
後來秦府因贏允叛亂眸逆之事連坐,郭氏為了不牽連母家,同母家斷絕關係,至死都同秦家一氣連麥。
“這些都是好久的事情了,如今同你說起啦,竟然覺得很是清楚,好像就在昨天一樣。”
郭氏忽然感慨地歎了一口氣,喚回了秦氿的思緒。
秦氿淺笑。
“那你怎麽不對昭昭暮暮說這些,好讓她們知道,以後找夫君,定要找和她們爹一樣正直勇敢的。”
“哎呀,你這孩子……我都多大年紀,還說這些年少時的事情,也就是你唬著我,要是被她們知道,我這老臉怎麽擱得下。”
“娘一點也不老了,娘最好看啦。”
門外忽然響起秦昭和秦暮的聲音。
郭氏被嚇了一跳,看著那緊閉的門被打開,自己的兩個女兒嬉笑著走到了她的身邊。
“娘偏心,從來不曾對我們說過爹爹的英勇事跡。”
“就是,原來爹還救過娘親啊。”
秦昭和秦暮拉著郭氏的手,嬌憨地責備著。
郭氏看著她們,一時間臊得語無倫次。
“你們……你們怎麽在這裏?”
身邊的兩個小姑娘才不理她,非得拉著郭氏將剛才講給秦氿的話再說一遍。
郭氏反應過來看向秦氿,後者朝著她歪歪頭,起身朝著屋外走去。
“伯母,我就不打擾你們母女談心了,我先走啦。”
“你這孩子,竟然也捉弄起你伯母來了,我剛跟你說的話,你記住了沒有?”
郭氏又好氣又好笑,對著秦氿的背影說道。
後者不知是故意還是怎的,並未回答郭氏的話,郭氏無奈,又被身邊的兩個女兒給撒嬌撒的心軟。
“好了好了,娘跟你們說還不行嗎?”
身後屋子傳來笑聲。
秦氿走出郭氏的院子,彎了彎唇,目光落在了院子外麵一棵開了花的玉蘭樹上,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麽,臉色竟然也變得羞赫了起來。
她用手給自己的臉上扇了扇風,減去了那股燥熱,這才朝著自己的院子走去。
東江城外三十裏的方向,青山連綿,滿山盡綠,山風自空中吹撫而過,層林盡染。
空曠的山峰空地上,麵前是巍峨綿延的青山蟲穀。
除山風呼嘯外,隱約還能聽見幾裏之外東江河流淌奔騰的聲音。
白衣的年輕人目光澄澈,將眼前山景一覽無餘。
身側站著墨色錦衣的男子,同他一般氣質斐然,一雙眼睛的顏色卻是極深,像是一塊濃墨般的玉石,整個人看起來更加莫測。
“那些工匠說了,要是將這座山炸開,可得在不同的支點放置同等的火藥量,合夏閣有不少飛簷走壁輕功厲害的人,倒是不擔心應當如何將這些火藥放上去,現在唯一要解決的就是,應當在哪些支點放置這些火藥。”
商陵指著他和贏允麵前的這座青山,青山巍峨,在這之後,卻是地勢較低的山穀。
前方幾裏處,是水流洶湧的東江河主流,如今麵前這青山攔截東江河流向,也間接影響了後麵的幾座州城。
“地形圖可畫好了?”
“派了人去勘測,已經在繪製了,明日應該就能完成。”
商陵回答道。
主要的問題卻還沒有解決。
贏允明亮透徹的眼底是沉穩的平靜和睿智,一襲白衣站在山中空地,臨風而立,飄飄然似乘風歸去的仙人一般。
他如今已經打定了注意要開山引流,自然不會在這個時候退卻,如今沒有辦法找到能準確測量火藥使用量的人,那他們便一點一點地試,總能找到解決辦法的。
從山上離開,山下的官道上已經有馬車在等候了,車旁守候的正是玄風玄辰等人。
見了商陵和贏允等人,抱拳施了一禮,便打開了車門。
馬車搖搖晃晃地朝著他們來時的方向駛去,車廂內一片安靜,商陵聽見車外傳來車軲轆子滾動的聲音,拾起了矮幾上的茶盞傾倒了茶水。
“是回春序山莊?”
“回城,我已有幾日不曾回允王府,府中事務堆積,也該處理了。”
車內的贏允回答道,聲音平靜,臉上也看不出任何的情緒。
商陵歎息搖頭,哪裏是要處理府中的事務,還不是要去見他府中那位王妃。
這般想著,商陵卻並未點破,端了茶杯抿了口茶,這才施施然的開口。
“還會回春序山莊一趟吧,今日正好是這個月療程的最後一天,我可不想你又像上次一樣。”
商陵看向旁邊的年輕人,果不其然見他抿了一下唇,似乎因為晚歸一天而有些不悅。
“晚回一天,你那王妃也不會出事,再說,她的身邊不是還有青釉和紅袖二人嗎?我可是把七顏閣最厲害的兩人都給送了出去,你總不至於擔心吧?”
商陵笑道,雖然是調侃的意味,卻也並不是沒有道理。
車廂內的那人沉默了一會,然後緩緩頷首,也算是同意了。
秦氿待在秦府的第五天,日子過得和在允王府沒有什麽區別,不過因為有秦家幾個小輩陪著,倒也不至於那般無聊。
有時也會陪著秦老夫人在佛堂誦經念佛,和郭氏柳氏等人聊聊東江城的奇聞異事。
東江十三州城範圍並不小,算的上是古時候的一個諸侯國了,而東江城麵積又是極為的廣闊,繁華熱鬧程度並不亞於上京城,卻比上京城更加的舒適平和。
秦家雖然在東江城呆了將近三年,但是對東江城的一些風俗地誌卻並不是十分了解,反倒是秦氿因為喜歡看一些雜書,更知曉一些,閑來沒事就和郭氏柳氏一起聊聊這些。
那日從杏花樓回來時候,因為遇上了孫老天爺的嫡親孫女孫芷柔的事情,郭氏和柳氏二人的話題便又從東江城轉到了上京城。
郭氏和柳氏都是自小便長在上京城的,對上京城的事情雖然說不上了如指掌,那也是八九不離十。
尤其是因為家中有人在朝為官,豪門貴婦之間的一些茶會和花會都離不開自家那位。
孫老太爺當初在朝為官的時候,便是上京城眾多學子謀士趨之若鶩的存在,若能得他指點引薦,在仕途上雖然說不上一帆風順,卻也比那些獨自打拚的人要好上許多。
在加上孫老太爺曾經教導過當今聖上和允王爺,更是得兩位慶國最尊貴的人尊敬,這樣的人,也不怪別人會如此巴結。
不過這一次郭氏和柳氏說的除了那位孫老太爺之外,便是孫芷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