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允安院
馬車在允王府的門口停下,秦氿率先下車,理了理衣裳之後,轉身看著鑽出車門的贏允,朝著他伸出了手。
後者俊雅蒼白的臉上劃過一絲怔愣,漆黑的眼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之後,這才將手搭向秦氿。
或許是因為常年生病,贏允的手掌溫度比一般人還要低,搭在秦氿的手上冰冰涼涼,引得後者輕輕地皺了一下眉,不由握緊了一些,想要傳一點暖意過去。
這一動作外人看來微小,可手掌交握的兩人卻能夠感受的分明。
俊雅溫潤的男子垂眸,卷若蝶翅的羽睫掩蓋住眼底清明心思。
允王府門前是寬闊的街道,因為位置特殊,這條街道上的行人很少,門口的兩隻大石獅子相貌莊嚴,雕刻的栩栩如生。
秦氿抬頭看向頭頂的允王府牌匾,這塊牌匾還是當初先帝在世的時候題的,代表著允王府的威嚴和榮譽。
可後來,卻被人踩在腳下,斷成兩半,曾經榮耀熱鬧的允王府一夜之間落魄淒涼。
身後的秦氿忽然沒有跟上,已然踏上台階的贏允轉身看她,那站在允王府門口女子目光黯然,眸光隱隱湧動著悲傷和難過。
她在悲傷什麽?是嫁入了這裏,覺得自己進入了一個牢籠嗎?
贏允眼底眸光幽邃,但臉色卻平靜地讓人看不出他的任何心思情緒。
“小姐。”
清沐輕輕地推了一下秦氿。
秦氿恍然回神,看見台階上等候她的贏允,王府門口的仆從看向她的目光各異,就是沒有尊敬。
顯然,允王府的人並未從心底認可她這個女主人。
秦氿低著頭走上台階站在贏允的身邊,贏允並未說話,二人一前一後步入王府。
“王府還有些事情沒有處理,我先去書房,晚膳不必等我。”
走進王府大門不久,贏允停下對秦氿說道。
後者懵懵懂懂的點頭,心思也不知道飄到哪裏去了。
贏允並未點破,朝著秦氿點點頭,便往書房的方向走去。
秦氿站在原地看著贏允離開的背影好一會,這才驚醒一般回神,對清沐說道,
“清沐,幫我安排一下,晚上我要出去一趟。”
清沐睜大了眼睛看她,自然知道秦氿要去的是什麽地方。
“小姐,你這才剛回王府,就別鬧幺蛾子了行嗎?奴婢求你了,那徐寶坤就不是好人。”
“我知道,但我必須去,我要確定一下,那個人,是不是真的來了東江城。”
秦氿認真道,玲瓏清澈的眼睛看著清沐。
清沐並不知道秦氿口中的那個人是誰,可秦氿這樣堅定,她也並不能阻止什麽,隻好點了點頭,無奈又歎息。
秦氿在允王府的院子叫做允安院,聽這個名字就能知道這座院子存在的意義。
這座院子原本是贏允的,秦氿和贏允成親之後,秦氿不喜贏允,便提議在王府隨便一個角落劈座院子給她就行,她並不想和贏允共一個院子。
可後來被贏允給拒絕了。
“我們既然成親,即便你多麽不喜,現在也已經是允王府的女主人,是我的妻子,夫妻分開居住,是什麽道理?”
贏允那時的語氣很是嚴肅,或許和站在門外偷聽他們兩個人說話的眼線有關。
可前者說是這樣說,但是成婚之後,贏允卻是更少回允安院的一個,這其中原因,自然和秦氿離不開關係。
當時的秦氿想這又是何必,但是時間一長,她和贏允倒是井水不犯河水,到後來,她占著贏允的院子,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妥,就一直這樣住下去了。
然而如今再次回到允安院,秦氿卻心思複雜地站在允安院的每年口,想想前世今生加起來,她再次踏足允安院,也已經時隔兩年多了。
前世她和贏允的孽緣糾糾纏纏,最終在成親之後的第三年被一張和離書斷了。
她離開了允王府,直到後來允王府被覆滅,也再未踏進過。
前世景象物是人非,如今卻往昔依舊,也許是上天憐憫,才讓她重來一次。
秦氿進了允安院,揮退了屋內打掃的下人,隻留下了清沐一人。
“我待會從後門溜出去,你就說我乏累,晚膳到入寢這段時間,不許讓人進來。”
秦氿一邊換著妝容,一邊叮囑著清沐。
後者本就不同意她這樣冒險的行為,剛剛不知道怎麽回事被秦氿忽悠地點了頭,現在又急的在秦氿的身邊團團轉。
“小姐,你就非得今天出去嗎?萬一……萬一……”
“沒有萬一,我會很快回來,你記得替我掩護。”
秦氿拍拍清沐的小臉蛋,給了她一個堅定的眼神,後者歎了口氣,看著秦氿飛快消失的身影,一臉的苦大仇深。
傍晚時分,允王府掛上了照明的燈籠,一道嬌小矯健的身影自允王府的後門溜出。
允王府書房,玄風進來時,正好看見案幾旁的男子將一本折子批注完,準備翻開下一本。
“主子,王妃已經出府了。”
書房內的光源並不算昏暗,一旁的燈架上染著一段紅色的蠟燭,燭光下男子的容顏俊美柔和,漆黑深邃的眸底有著細碎的光亮,可眼神卻漠然如同一塊黑冰玉,和白日裏溫雅的模樣截然不同。
聽見玄風的稟告,燈下的男子動作未停,手上的朱筆在折子上圈畫著什麽。
“性子還是那樣耐不住。”
“徐寶坤這時找王妃,定然和二皇子來東江城脫不了關係,可要派人監視?”
“不必,看看那丫頭耍什麽花樣,這個時候,可不能動她。”
男子道,聲音雖然飄飄然,卻無端給人一種背脊發涼的凜冽感覺。
主子已經這樣發話,玄風也不好再說些什麽,沉默地站在一邊。
“對了,玄青和玄辰他們進展如何了?”
“主子派他們調查的事情已經差不多了,此番應當在回程的路上。”
“那便好,也是時候處理一下那人的爪牙了,散散東江城的汙濁之氣。”
晚間的涼風從開車的軒窗外吹進,一旁燈架上的燭火搖晃,火光明滅的映照著案幾前的人,隻見他眼底淡然無波卻漠然冷寒的澤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