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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神秘老人

  秋風颯颯地湧進來,滿室的紗帷齊刷刷地飄飛糾纏,混著日光交錯在溫娘的臉上,看起來是那樣的不真切。


  溫娘咬咬牙,仰頭注視著我:“我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王妃您。如果不是漢王專寵王妃,我又怎會被趕走,我的孩兒又怎會胎死腹中?我心懷怨忿,特意向漢王求情讓我留在你身邊當個奶娘,漢王早就忘記曾經臨幸於我,所以根本未加防備。我便趁機服食了毒藥,我的孩子既然保不住,你的孩子也別想活!”


  善兒的哭聲更厲,仿佛細小的刀刃在剜著我心中的柔軟,不管怎麽說,孩子總是無辜的呀!


  我一把抓住溫娘的手腕,怒火深注於她慌亂的眼眸,正欲說話,那個大夫卻搖頭道:“你撒謊!你一個下人,如何能弄來這樣稀有的毒藥?何況,能夠使自己日食毒藥卻並沒有毒發,這藥的分量則需要拿捏精確。如果沒有人指導你,你又怎麽會懂得這種玄奧的道理?”


  “不,不是!”溫娘激動地望著我,熱淚翻湧,“沒有人指使我,這一切都是我做的!都是我!”


  我向後退一步,不,不可能,倘若事實真如她所說的那樣,她看向善兒的目光又怎會如此愛憐而慈善。記得誰曾說過,一個人的眼睛是無法訴說出謊言的。


  哭聲梟叫般回蕩在屋子裏,我不顧眾人的驚呼,驀地跪下來,抓住溫娘的雙臂道:“溫娘,我不管是誰指使你,我隻求求你,告訴我,善兒中的什麽毒,解藥又是什麽?這孩子一出生就由你帶著,我看得出來,你也很疼他愛他,你不能害他呀!”


  溫娘堅定地搖搖頭,臥在地上失聲痛哭,猛地又通身痙攣起來,咳出一口黑血。


  我瞧著不妙,急忙晃著她叫道:“求你,快告訴我!快救救善兒!你有什麽為難之處我都可以幫你!求你!”


  溫娘的身子不受力的委頹下去,她艱難地張開嘴,想說話卻說不出,最後無限淒婉地望向啼哭不止善兒,緩緩闔上了眼眸。


  大夫慌忙上前,查探她的脈息和口舌,接著失望道:“她在牙裏塞了毒藥,方才那一瞬,服毒自殺了。”


  我呆愣在原地,連哭泣都忘記了,任由鳶兒將我拖起來。


  她死了,怎麽辦,我的善兒怎麽辦?

  康信之麵對眼前的突變,也駭得不清,他擔憂道:“王妃,屬下必須立即啟程趕往江州,世子的事……是否要讓屬下通知漢王?”


  “先別說,”我脫口而出,他那邊政局更是詭譎,我又怎能讓他為此分心,“世子隻是中毒,未必有性命之憂,我會想辦法解決這件事。”


  康信之惶恐道:“這……這恐怕漢王知道了必會怪罪下來。”


  我略微思忖後,對他道:“信之,我恐怕這件事不是這麽簡單,你在王爺身邊要提醒他多加小心。至於世子,三日後世子的病若還沒有好轉,我自會托人修書給王爺。”


  “是,屬下遵命,”康信之跪地拜禮後,又仰頭望著我,踟躕道,“王妃可有什麽話要帶給王爺?”


  我側頭看了一眼善兒,他服下藥後,哭聲漸止,粉雕玉琢的麵上紅彤彤的,眼角還掛著幾串清如露水的淚珠,我忍住心中澎湃的酸痛,轉向康信之道:“告訴王爺:‘家中安好,勿念’。”


  康信之頓了一下,遂即點頭,站起來火速去了。


  善兒輕輕哭咳了一聲,細致、潔白如海貝的指甲深深嵌進肉裏,我緊張地抱著他,將臉貼在他吹彈可破的腦袋上。他拿小腳胡亂踢著我,不重卻惹人心疼,我抿著唇,淚水奪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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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娘死後,我命人將她偷偷葬了,不管怎麽說,我總覺得她也是受害者。在她背後,一定有人操縱著一切。那人會是誰呢?

  溫娘曾經說過,她是徐壽輝送給陳友諒的侍婢,難道那背後之人是徐壽輝?


  可如果是徐壽輝,她既然不惜用性命去保護那個人,又怎會一開始就說出自己是徐壽輝的人呢?


  這件事情,真真假假,撲朔迷離,我實在是想不通。


  除非,有人想要挑撥離間,加速徐壽輝和陳友諒的內訌。


  至於那人是誰,我想不出,也不敢想,我現在唯一擔憂的就是善兒的病。


  一連兩天,善兒的病都沒有好轉,夜裏常常失聲哭泣。沒了溫娘,他便失去了母乳,而自從溫娘的事情後,我再也不敢讓別人給善兒哺乳。偏偏我的身子又弱,奶水不足,根本不足以供給他的需要。


  日子過得焦頭爛額,直到有一天,一位青衣老先生登門拜訪,說是能治好善兒的病。


  那老先生目若寒星,眉似漆刷,高瘦瀟灑,通身彌漫出一股令人捉摸不透的出塵之氣,卻又慈善和藹,讓人忍不住與之親近。


  我親自出府相迎,還不及說什麽客套話,他便旁若無人地徑直走入內室。他見到一味癡哭的善兒,先是“咦”了一聲,然後麵泛紅光,眼中也露出幾分興奮的神采。


  “還好,脈相未竭。”不容我多說,他迅速從腰間掏出一塊沉甸甸的白布鋪開,一套二十四支銀光閃閃的長針赫然在目。


  他凝神靜氣,雙手拈起銀針在燈上靈巧地翻淬,片刻後,他轉向善兒,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眸卻直盯著我。


  我瞧得心慌意亂,卻不知為何並沒有製止他。


  他見我默不作聲,突然指尖發力,七根寸許長的細針閃電般迅速刺出,無比精準地刺在善兒的頭項天柱、承靈、絡卻、腦空、風池、完骨、頭維七大穴,針入盈寸,隻露出森寒的針尾,令人看得觸目驚心。


  幾乎是同時,有人驚呼:“這些都是死穴!”


  善兒“哇”地一聲哭喊起來,嘴角湧出黑紫色、粘稠的血液。


  我數次深呼吸後,依舊不能平複自己的心情,怒視著那位老先生:“你做什麽!”


  他則一臉坦蕩地繼續施法,用手緩緩撚動銀針,調整著針刺入的深度與方位。


  王府裏的大夫在一旁瞧得目瞪口呆,通通說不出話來,隻聽那老先生氣定神閑地說:“毒已經清得差不多了,等下我再寫份藥單,你們照單抓藥,一日兩貼,三日後,這小家夥必會藥到病除。”


  我將信將疑地看向其他人,他們均詫異地點頭,示意他說的沒錯。


  高懸多日的心終於穩當當的落下,淚水卻再度充盈在眼眶,我轉而感激道:“阿棠多謝老先生救命之恩,敢問老先生高姓大名?”


  “阿棠,”他手中的活計未停,眉頭卻深鎖,目光更是深沉,“難得,你還記得自己叫做阿棠。”


  我心下駭然,疑惑地看向他若有所思地麵龐:“您這是什麽意思?”


  他突然猛拍善兒的腦袋,隻聽“哇——”的一聲疾哭,七支銀針齊刷刷的飛出,相繼滾入他的白布中。


  我瞧得瞠目結舌,他收起白布,轉過身淡淡道:“孩子已經沒事了。”


  我奔向善兒的搖籃,看著他哭聲漸弱,緩緩轉入睡眠,瞬間淚眼朦朧。我啞聲道:“多謝老先生。”


  “不必謝我,”他定定地看著我,炙熱而深沉,“孩子的病好了,你的病卻還沒好。”


  我訝然回首,茫然地回視於他:“本宮的病?”


  他點點頭,撫著胡須歎息道:“你得了離魂症不是嗎?”


  心神牽動,他怎麽會知道我得了離魂症?又為什麽總說些奇奇怪怪的話?

  難道說,他認得我?還是,他也是什麽人派來害我們母子的?


  想到這裏,我警惕地抬起雙眸注視著他,一言不發。


  “如果你願意,”他深深望著我,眼裏竟有一絲悲憫的意味,“我可以治好你的病。”


  不是不心動,但,直覺告訴我,那將是一個異常危險的決定。


  更何況,我已經答應陳友諒,要忘記過去,與他重新開始。


  哎,從什麽時候起,我開始本能地畏懼那些虛無縹緲的往事了?莫非春兒的話,到底還是影響了我?


  我踟躕地看向善兒,他臉上因病痛的暈起的紅光還未消退,更顯其嬌弱可人。我驀地下定決心,衝他搖搖頭:“老先生的好意,本宮心領了,但本宮並不覺得自己有病。”


  我仰臉示意鳶兒,她會意地進裏屋端出一個沉甸甸的盒子,俯首恭謹地遞給老先生,我笑道:“還請老先生務必收下。”


  他挑開盒子,金燦燦的光芒耀滿他古拙的麵頰,卻像是一種褻瀆,這個發現令我驀然覺得心虛。


  他淡淡一笑,吊起一隻眼睛覷著我,似是在想一件極遙遠的事,繼而灑脫地抱起盒子轉身闊步而出,我長長噓一口氣。


  蒼勁豪邁的歌聲卻又從他清瘦的背影中漫出:“白虎奔原,青龍騰野;朱雀啟戰,玄武逆世。大劫在遇,天地皆暗,日月無光。……世界將一大變,黃天將死,蒼生將生。”


  朱雀,玄武……


  記得那個夢裏,我仿佛也聽到過類似的話。


  我的頭突然昏脹起來,身子更是鬼使神差追出去:“老先生,等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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