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假使如今不是夢,能長於夢幾多時(下)
他笑道:“我隻是怕你長得太美,那隻身一人的和尚,豈不被你勾了去。若是那和尚再長的俊些,隻怕你也要跟著他走。那我可怎生是好?”
我亦笑:“你又胡言亂語。不過話說回來,那和尚當真清雅脫俗,宛如謫仙。”
“連我亦不如嗎?”
我回頭,恰好迎上他深情凝望的眼光,時光於這一刻靜止。
他似是動情,突然道:“阿棠,你聽著,今生今世,我定不負你。”
我心中縱有千年寒冰也為他此刻信誓旦旦的柔情所融化,何況我的心早已灼熱如火。
他望著癡癡的我,緩緩俯身吻住我的雙唇。我再沒有拒絕,微微啟齒,迎接他予我的甜蜜。他的吻溫柔地像午夜的蘭花,清芬悠揚,婉轉輕柔,我卻禁不住淚雨瀟瀟。
他頓住,對我說:“阿棠,別哭。我第一次見你,你哭的那樣傷心,那樣慘烈。生平見過不少女人哭,卻不知為何,你每流一滴淚,我的心裏就揪起一分。從那一刻起,我就在心裏暗暗發誓,如果我能得到你,我一定不會再讓你流一滴淚。沒想到,我卻惹出你這麽多淚。”
我感動地說:“我的淚隻為值得之人而流。直到今晨,我在心底還對你有些許懷疑,現如今,我已完全信了你。”
他聞言似乎頗有觸動,密密麻麻的吻如暴雨般襲來,野蠻而霸道,再不似剛才那般輕婉,我嚇了一跳,本能地反抗著。可我越反抗,他的力量就越大,他的氣息就越是無孔不入。他的手悄然地滑入我的衣襟,冰冷的碰觸讓我渾身打了一個激靈,也讓我清醒許多。
“亮,阿亮,你別這樣。”
“阿棠,我想要你。”他深情的目光裏又不容拒絕的堅定。
怎麽辦?拒絕他,還是接受他?
內心想法激烈的交戰著,我的上身已裸露於外,一種莫名的害怕隨著他火熱的雙手蔓藤般纏繞了一身。我淚水迸飛,忍不住狠狠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以遏製他瘋狂的舉動。
他被我咬的吃痛,停了手,驀地長身而起,憐惜地為我拉好衣襟,道:“對不起,我不該這麽做。”
我的臉早已映滿了緋雲朵朵,腦子裏嗡嗡亂響,默不作聲地退到一邊,仔細穿好衣裳,淚水依舊在落。
他一瞬不瞬地打量著我,良久道:“我不該讓你哭。隻是,我怕我若不這樣做,你又會跑掉。”他猛地拍一下腦袋,懊惱道:“我不會再這樣對你,我會等,等你成為我的妻。如今,你及笄,我加冠,你我正值青春好年華,往後會是隻屬於我們的春花秋月。”
我這才止了眼淚,抬起頭,欲言又止。
他神情動容,緩緩道:“你知道你這樣子有多美?我見過不少美麗的女人,如煙也是一個絕美的女子,可當她們脫了衣服倒在我懷裏時,我就知道這世上再沒有一個女人能像我娘一般高貴、美麗。直到我遇到了你,我從不信命,但看到你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我之緣必是命中注定之事。”
怪不得,第一次我問他是誰,他說是我命中注定之人。
我沉默著聽他說完,歎道:“我也從不信命。但若真有命理一說,我寧願相信這一切都如你所言。”
他緊緊攬過我,生怕我跑了一樣。
我思忖著,終於還是伏在他肩上說:“我要回去了。”
他的懷抱驀然一鬆,怔怔道:“去哪?”
“韓府。”
他放開我,冷冷道:“你還是要回去的。”
“不,你錯了,”我毫不退縮的迎著他冰冷的雙眼,道:“家裏還有些事情沒有處理完,我不能就這樣一走了之。你信我,我一定會回來。”
他麵色稍緩,道:“真的?”
我認真的點頭,曼聲唱道:“上邪!
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
山無陵, 江水為竭,
冬雷震震,夏雨雪,
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乃敢與君絕。”
他歎道:“好,我信你。你要多久?”
我道:“五天,給我五天時間。待父親的事了,我一定回來這裏找你。”
他凝視著我道:“好,我等你。”
我站起來,將心中的悸動和身上的塵土一並拍落,道:“事不宜遲,我現在就要走。”
“你走吧。”他淡然道。
我轉過身去,心裏卻有萬般不舍,正欲前行,又聽他道:
“且慢!”
我霍然回身,他吹起一記響哨,一騎紅塵蕩漾在冬日的晨光中。
是黑曜!黑曜見了我,似也十分歡喜,親昵地靠過來。阿亮鄭重地將那隻玉簫遞到我手裏,道:“這支簫名叫碧落,是我娘的家傳之物。我身無長物,就先拿它作聘禮。天長路遠,讓黑曜送你一程吧。”
我點頭,接過玉簫,蜻蜓點水地在他頰邊印了一吻,遂即飛快地踏上黑曜,疾馳而出。
我懷揣著清涼而碧綠的玉簫,懷揣著甜蜜而草率的決定,如同這世間任何一個初嚐愛情芬芳的少女一樣。
墜落,或者飛翔,這是故事必然的結局。
與生俱來的驕傲讓我情不自禁的幻想比翼雙飛的逍遙自在,一路山光水色,天朗日清,美麗得宛若一夢。
隻是,這樣甜蜜迤邐的夢,也會有醒的那一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