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針灸神馬的
“嗚——爸爸——”頓了好幾秒,徐小忘才放聲哭出來。小孩兒是真的被麻麻嚴肅的樣子嚇到了。同時他又迷惑著,好不容易不把棒棒認成爸爸,藍眼睛爸爸對自己很好,為什麽也不是爸爸?
“……真是個固執的小混蛋!”徐沐喬無奈地跟兒子大眼瞪大眼,卻不能心軟地把他抱在懷裏哄一哄。原則性問題上,她從來不慣著徐小忘。
徐小忘伸手要抱抱,哭得鼻涕泡泡都出來了,任誰看了都會心軟。
Leo這時就在看著。其實種子酒並不至於讓他大醉,喝了杯羅賓太太準備的混合了馬鞭草、檸檬片的醒酒茶,他現在完全清醒著,隻是看著監控視頻的神情十分陰寒。在場的管家見勢不妙,悄悄退下,給主人一個盡情發揮情緒的私人空間。
多少年沒見過主人這樣情緒外露了。這種執著而受傷的表情,一看就知道,他是愛上了那個美麗的東方女子。
可惜……那女孩兒有了兒子,看種種表現,應該也是心上另有他人的。
愛情裏,從來都是三方最虐心,最少也會有一個人因之受傷,可是心之所向何懼遠方,主人要愛,除了他自己誰也別想擋住。
可惜,在生意場以及道上從不吃虧的Leo,在愛情麵前不過就是個凡夫俗子。
Leo捏碎了手中的空茶杯,鮮血順著他的指節和掌心,由於重力最終墜落在地上。一滴,兩滴……漸漸匯聚成一小灘,可是Leo卻像渾然不覺般,死死盯著屏幕,直到小孩兒妥協,女子溫柔地把他拉到懷裏揉揉頭,一起睡下。
“喬,你這是,給我下馬威麽。”Leo喃喃道。
把他和寶寶徹底分離開來,不讓他打寶寶的主意。寶寶的生父……看來她隻認楚凜一人。
Leo此前做事一向有條理,有原則。他想廢掉一個人,從來都有自己的理由。
可是這一次,出於私心,他卻特別想把楚凜悄無聲息地解決掉,把徐沐喬和寶寶永遠囚禁在這裏。中國有句古老的成語叫日久生情,他……突然間就想嚐試了。
這個想法,在被徐沐喬明麵拒絕之後,反而像春天新生的野草那般越發茁壯。
徐沐喬無暇管Leo的想法,她並不是救世主,也沒有那麽多同情心。她現在隻需要養精蓄銳,找到合適的機會帶徐小忘逃離這個地方。
畢竟Leo是個掌權者,徐沐喬不相信他因為口口聲聲說的愛自己就能罔顧他嗜血的天性。組織上處理過不少人,如果徐沐喬觸了他的逆鱗,後果同樣不堪設想,頂多就是死得好看一點。
她每天還是照樣朝九晚五地去自己的小醫院,為病人看診。
店麵不大,五六十平方左右。前後用一個大大的藥櫃隔住,藥櫃由很多個小小的藥匣子構成,像一個個小盒一樣。每個匣子外麵都被她親手貼上自己寫的行楷,比如當歸,白芍,決明子……
前麵是她用來問診,後麵有一個簡易的小藥爐,如果病人不想在家煎藥,她也可以代辦。
客人不是很多,有時候一天來的人用一把手都能數得過來。
有病人的時候,徐沐喬會專心為病人看診,大部分時間都是她一個人,這時她會自己繼續看書,現在基本的藥方她已經牢記於心,開始學習針灸了。
隻是這無親無故又沒有老師教的,自己摸索著,進展尤其緩慢。一開始她在模型上練,始終找不到感覺,漸漸轉移到自己身上試,經常把自己紮得呲牙咧嘴。
後來發現這條街的街尾就住著一個老先生,是六十年代從中國來的,祖傳老中醫,尤其擅長針灸。
徐沐喬一開始不好說自己想去拜師學藝,怕老先生拒絕。很多家族都是這樣,寧願絕技失傳,都不可讓獨門技藝落於他姓之手。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徐沐喬推說自己工作勞累,肩酸背痛,每天都去蹭一次針灸。
後來老先生就看出門道了。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病人,身體倍兒棒還找紮,除了針灸還鬧著要拔火罐。每次臨走前都要翻一翻他家的醫書……
擺明了就是個偷師的!圖謀不軌!
於是這次徐沐喬踢到了鐵板,老先生隨口問她一個關於中醫的問題,她居然對答如流。老先生專門往痛穴上紮,冷聲問,“誰派你來偷師的?”
“爺爺饒命!我隻是對中醫感興趣啊啊啊!天地可鑒!我發四!”徐沐喬痛歪了一張臉,急忙舉起右手四根手指信誓旦旦。
老先生不是很相信,“我早就看你不正常!說實話!我也算活了大半輩子,雖然眼花了點,看人還是準的!”
“真的啊!我就在街尾那家小中藥店……自己學進展實在太慢了,有一次聽羅賓太太提到您,冒昧前來,又怕您不收,才出此下策……”
身上的痛感一刹那就消失了。徐沐喬揉揉酸痛的地方,站起來,嘟囔,“那,老底兒都交代了,您收不收我這個徒弟呀。”
“我早前發過願,這一生再不收徒。”老先生斬釘截鐵,話語裏竟然暗含了趕人的意思。
徐沐喬就差抱老人大腿了,“您也是文革那時候過來的人吧,就這樣眼睜睜看著獨門絕技失傳於世麽,多可惜啊,我學會了還能教給我兒子,您沒見過他吧?胖嘟嘟特別可愛,有機會帶給您看。”
其實她心裏清楚,帶徐小忘出門簡直是天方夜譚,比她晚上給徐小忘講的鄰國王子救了王子,王子打敗了惡毒的後母,還不靠譜。
老先生有些遲疑,隻是麵上並未表露分毫,“哼,早年我不是沒收過徒弟!那就是個小白眼狼!學一半就跑路了,害得我老人家辛辛苦苦大半夜寫的教案,都沒派上用場!”
徐沐喬沒忍住好奇心,湊到老人麵前問,“那是誰啊?說出來或許我認識呢。”
她就認識一個陸清羽,看起來挺沒節操的,中醫也是學得半吊子。
“那人?陸清羽!罷了罷了!不提她了!提了我就犯高血壓!心律不齊!”老先生給自己泡了一壺大紅袍,並沒有讓徐沐喬離開的意思。
徐沐喬有點理解老人的心情,他孤獨得太久了。客廳還掛著老人的妻子的照片,黑白的,麵容恬淡安詳,看得出年輕時一定是個美人。
如果她和阿凜能永遠這般相親相愛就好了。可終究隔了個太平洋。
把腦袋裏的綺麗幻想打發走,徐沐喬替老先生把沒蓋好蓋子的大紅袍收好,放回原來的位置,徐沐喬這次是真的放下了身段,誠心求學,“其實我認識陸清羽……”
老先生一口茶水噴了一地,狼狽地咳了幾聲後擺手,“走吧走吧,那我更不能收你了!”
徐沐喬不敢說自己曾經拜過陸老頭為師,這樣自己的身份很容易就暴露了。世界這麽小,說不定這老先生和陸老頭也認識……
徐沐喬心裏不知把陸清羽當小人紮了多少遍,怎麽走到哪都給自己留爛攤子!
“您可以不收我為徒弟,我不要名分,就隻跟您學針灸和拔火罐!”徐沐喬蹲在老人腿邊,像一隻被遺棄的小狗。
“不行!認識陸清羽的人我看著就來氣!”
“我跟她不是一條道的!不會狼狽為奸的!我還可以每天陪您討伐她!”徐沐喬繼續順毛。
“咦——”老先生有點心動了。一個人過日子著實寂寞,連生氣都隻能對門前小樹上鳥籠裏的鷯哥說,鷯哥隻會學亡妻的聲調,雷打不動地回他一句,“你這死老頭子!”
“考慮一下如何?”徐沐喬掰手指數給他看,“我會澆花,會喂鷯哥,會唱歌跳舞小曲兒,會做飯,尤其擅長雙皮奶和龜苓膏之類的小點心,冬天煮羊肉火鍋夏天做冰鎮綠豆湯——”
老先生聽著聽著就被撫慰了,長歎一聲,點了點頭。
徐沐喬不知道,老先生的亡妻最擅長的就是做雙皮奶,做完了在上麵鋪上一層厚厚的紅豆。紅豆乃相思之物,老先生還在想祖國的親人。可惜親人已經亡故,他現在孑然一身,天下哪裏都沒了他的家了。
“雙皮奶,每天一份!我可不白教。”
徐沐喬早已樂得快跳起來,“您放心,還有啊,您上次不是為了那小白眼狼準備教案麽,我也不需要什麽教材,就照著之前沒用完的講就行。”
“你跟得上?”老先生一旦決定要教,便十分盡心盡力,“基礎要打牢固,就像蓋房子一樣,你要是不打好地基,樓蓋得再高也會塌!嗬,萬丈高樓平地起?”
“您放心,我自學了很久了。您要是隨便著一章出來問我,我回答不上來,甘願認罰。”
徐沐喬這番話說得很有男子豪氣,老先生微微一笑,“行啊,認罰倒是沒必要,我也不喜歡打罵別人。錯了就直接卷鋪蓋離開就好。”
“啊?怎麽這麽苛刻!”徐沐喬瞬間淚奔。
“哈哈哈——”老先生笑得舒心,“這得感謝陸清羽!以後見到她,這筆賬你得給我討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