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華美電子
來到鵬城不過短短幾個小時，常軒對這座城市的印象就變得非常差。
太亂了，大白天就碰到槍匪不說，警察也很不講道理。
他想不通江曉燕為啥要待在這座很不友好的城市，而且一待就是兩年！
“等見到曉燕妹子了，得跟她好好說說！”
常軒心裏揣著鬱悶，扛著兩個化肥袋，一路打聽終於找到了位於南區市郊的華美工業園。
這裏離華美大廈足有五六裏遠，那個的哥明顯是宰人了。
但常軒卻沒這個意識，不就走五六裏路嗎？老家江山村離最近可以坐公交車的鎮子，還有十多裏的山路呢！
正是因為沒有這個意識，所以當他終於看見華美工業園的招牌時，原本鬱悶的心情頓時變得很歡暢。
可算是到地方了！
現在已經是中午時分。
下了半天的蒙蒙細雨，此刻也終於停歇了，厚厚的雲層裏，透出幾縷陽光。
剛好趕上午休時間，工人們如同開閘的洪水一般，湧出了工業園的大門，迅速漫延開來，轉眼功夫，附近幾條街都被淹沒了。
華美工業園有兩萬多工人，園區內沒有食堂，外麵這幾條街上百家鋪麵，幾乎全都是大排檔，專門做華美工業園的生意。
快餐店的老板們也都掐算著時間，工人們一進門，早就準備好，已經半熟的快餐湯粉炒麵之類的就紛紛下鍋，稍稍翻弄幾下，就是一頓熱騰騰的午餐。
濃鬱的菜香散發出來。
被人群給淹沒了的常軒，看著旁邊商鋪裏那一鍋新鮮出爐的蒸米，很不爭氣地咽了下口水。
他昨晚到現在都還沒吃飯呢！
堅持著在工業區大門口等了許久，遲遲不見江曉燕出來，常軒有些急了，攔住一個端著碗酸辣粉路過的青年打聽一下，才知道江曉燕所在的華美電子廠，得再過半個小時才能下班。
這麽久，幹脆先不等她了！
常軒把扛著的化肥袋往地上一放，麵對著工業園大門一屁股坐在路沿上，打開其中一個袋子，從裏麵掏出一根用塑料袋裹得嚴嚴的，碗口一樣粗的大棒槌。
解開棒槌外麵那幾層塑料袋，露出裏麵包著的白毛巾的瞬間，一股濃鬱的肉香，裹著淡淡的藥香一起彌漫開來。
這周圍的快餐店裏，自然是少不了葷腥的，但從來沒有這麽誘人的肉香。
甚至，連旁邊幾個打包的盒飯全是青菜的女工們，聞到這股怡人的肉香後，也忍不住深吸一口，停下了腳步。
循著肉香，越來越多的人把視線轉到了常軒舉著的棒槌上，都很好奇裏麵究竟包的是什麽東西。
當最後一層白毛巾被解開後，周圍人這才發現，裏麵赫然是一根被烤得油汪汪，金燦燦，足有二十斤重的豬腿！
香味更濃了，像有人剛煮熟了一大鍋的肉一樣。
常軒並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圍觀了。
他看著手裏的烤豬腿，咽了下口水。
這是他來鵬城前，特意進山打的野豬，用特配的中藥材烤了兩隻後腿當幹糧，一隻在火車上已經掉了，剩下的這一隻，也早已涼透，這不是為了省錢嘛！
在周圍人羨慕的眼神中，常軒一臉苦逼地啃了一口，滿嘴流油。
趕緊擦掉嘴角的油漬，才突然想起來，曉燕妹子怕至少兩年沒吃過烤豬腿了，自己這個當哥哥的，怎麽能吃獨食呢？
想到這裏，他用毛巾墊著手，抓住烤豬腿用力一扭，哢吱一聲，碗口粗的烤豬腿連骨頭一起，硬是被他生生給折成了兩截！
“噝……”
周圍人齊齊抽了口氣。
常軒卻不覺得自己有何特殊之處。
他把其中半截烤豬腿小心包好，收進化肥袋，手裏那半截啃過的，還有七八斤重，這讓他有些擔心不夠吃。
從記事起，家裏的老爺子幾乎每天都要操練他。
小時候追著他滿山跑，稍大一點，就逼他去偷猴兒酒，等江山村方圓百裏內的猴群都被迫搬遷後，老爺子又弄了十幾把弓弩，把他帶到山裏獵物射。
能躲開還好，要是不幸被那些磨禿了頭，沾著白灰的箭矢點到身上，就得被罰扛石頭，從老青山下，扛到老青山頂，剛開始扛幾十斤重的，後來變成一兩百斤重
的大石頭，以至於常軒都扛出了經驗，現在背著兩百斤重的化肥袋走幾裏路都不帶喘的。
當常軒長到十六歲，能夠輕鬆避開那些箭時，老爺子又想了個新點子，也不知從哪裏弄來十幾把槍，長的短的都有，操練的方法也變得極其恐怖，剛開始是訓練彈，後來幹脆就上了實彈！
雖然常軒很不明白，老爺子為什麽要如此虐待自己，但這麽多年操練下來，他的身手不僅變得極其敏捷，連飯量也變得非常恐怖，每頓米飯都要吃五六斤，還要加上等量的配菜才行。
好在老爺子早說了，他是退休工人，每個月大幾千的退休工資，不差錢，任由常軒敞開肚皮吃。
否則，僅常軒這飯量，一般人家都養不起！
“唉，也不知道老爺子現在家裏幹嘛呢？想我沒？”
啃完了烤豬腿，還覺得有點餓，看著手裏那根光禿禿的豬腿骨，常軒的心情變得非常低落。
“嗝！”扭頭把骨頭棒子丟進垃圾筒，他順便打了個嗝。
“嗝……”
受常軒的影響，周圍那些旁觀了整個過程的工人們，也都跟著打了個嗝。
特別是那幾個打包青菜盒飯的女工，連飯都還沒吃呢，光看著他吃那麽多，連自己都覺得飽了。
“這小子不去參加大胃王比賽可惜了。”
“他那飯量，我估計拿冠軍毫無懸念。”
“看打扮像是剛從家裏出來，該不會是哪裏的山民吧？”
“有可能哦，你們沒發現這小子吃的是野豬肉嗎？我小時在老家也吃過，賊香了！”
“……”
這些在流水線上幹活的工人們，大都是農村出身。
他們許多也都經曆過用蛇皮袋裝行李的日子，倒是對常軒的裝扮見怪不怪。
倒是他那驚人的胃口，給這些工人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口口相傳之下，工業區門口來了個大胃王的消息，很快就在園區內擴散開來。
華美工業園中心區，座落著一棟六層高的綜合樓。
這棟樓不僅是華美工業園的物管處，更是華美電子的行政部所在地。
此時，正好有幾個行政部的文員下班。
這些穿著職業套裝，整天在空調辦公室裏坐著的‘白領’們，素來是看不起那些流水線工人的。
聽到工人們在討論各自家鄉農村的美食，這些個文員不由撇了撇嘴，譏諷道：“沒見識的農民工！”
什麽野豬肉、香油餅的，能值幾個錢？
估計吃半個月，還不夠自己這些人在星巴克喝杯咖啡呢！
走在最後麵的江曉燕，當然聽見了同事們對那些土包子的嘲笑。
若是以前的時候，她還會忍不住臉紅，以為這些同事是在指桑罵槐說自己呢。
不過現在她已經變得淡定許多了。
或者說，她已經融入到了這個‘白領’階層，經過兩年的奮鬥，土包子、農民工的身份，已經離她越來越遠了。
她緊趕兩步，走在了同事中間，很自然地笑了笑，主動問道：“中午準備吃什麽？”
“我們去東江園吧，我想吃他們的蟹黃餃了。”
“別跟我提蟹黃餃三個字，早吃膩了，再說人家這兩天正在減肥呢。曉燕，要不我們去一品齋吧？聽說他們新推出的薏米粥不錯，知道你的嘴刁，要不要去嚐嚐？”
這些白領可選擇的餐點實在太多了，每到這個時候都要為吃什麽而苦惱。
江曉燕臉上依舊保持著淡定的微笑，這是她這半年來，苦心煆練的結果，現在看來，效果似乎不錯。
但她的內心，卻驟然緊張起來。
因為她口袋裏的工資已經所剩無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