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嫁木而生
“霍姐好。”嚴建設的反應很快，雖然他的年紀與霍曉玲相仿，但是畢竟他稱霍展廷一聲霍哥。
麵對霍展廷妹妹的時候，自然要叫一聲姐了。
“你好。”霍芸滿意的看著嚴建設，又把頭轉向我，對我點頭微笑了一下。
緊接著她又轉過身去，從畫架下麵拿出一個黑色的木盒：“規矩還是老規矩，由你先來選，我的先點燃。”
說話間，霍芸已經抱著那個黑色的木盒轉過身來，輕輕把盒子打開，裏麵空落落的，隻擺放了兩支蠟燭，一盒火柴，再也沒有其他東西。
霍展廷伸出手來，在桌子上方停住，猶豫了很久，把眼睛轉向我。
“霍先生隨便選。”我笑著對他點點頭，霍展廷這才好像吃了定心丸一樣，猛的一咬牙，閉著眼睛從木頭盒子裏麵拿出來一支蠟燭。
另外一隻自然被霍芸給拿了出來，同時她拿出盒木盒裏的火柴：“這一次是你來點還是我來點？”
“都一樣，隨便點吧。”霍展廷把蠟燭豎在了桌上，與霍芸的蠟燭並排放在一起。
我留意到，霍芸的目光隨意在霍展廷身上掃視，但當她看到霍展廷肩頭的時候，突然間愣了一下。目光緊接著移向霍展廷的雙手。見他雙手雖然沒有完全握緊，但是指縫之間卻各自夾著一片月季花的葉子，不由得眉頭一皺。
“看來大哥你今天是有高人相助啊？”說話的時候，霍芸的目光在我和嚴建設中間來回一掃，最終定格在了我的身上：“小妹大意了。”
霍展廷興奮的哈哈大笑：“哈哈哈！一山還有一山高，妹妹，今天你總算知道了啊？在這鄉野村間住著，有什麽意思？今天起就跟我回家吧，如果你覺得在香港住不慣，我現在在內地有產業，長興就是個不錯的地方。”
“哎！”霍芸搖搖頭，遞給霍展廷一根火柴，同時把火柴盒子的邊縫湊了過去，“點上吧。”
這期間我一直凝視著霍芸，以及她背後的那幅畫，眼皮突然跳動了一下，悄悄地走到霍展廷的身體一側，拉住霍展廷，把他叫到一邊。
“霍先生，你的妹妹為什麽一直會住在這裏？當年她沒有跟你一起去香港嗎？”
“哎！”霍展廷歎了一口氣，“當年的事情說起來是十分凶險的，即便是我，沒有洪老七的幫助，也根本沒辦法離開內地。我的妹妹，當時我並不是不想帶上她，而是她當時已經跟著他的師父去外麵住了，理論上來說不吃我家的飯就不是我家的人。”
“所以我想著她留在內地也是安全的，內地再亂，也不會牽扯到她的身上，於是就自己去了香港。這些年政策開放，我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來找她。”
“選擇長興發展也是這個原因，可是我沒想到的事，我找到了她，她卻怎麽都不願意跟我走。喏，你看看，她就願意守著這一處房子，挺荒涼的。曉玲也勸了幾次，可是她就是不願意走。”
“幾年前，因為曉玲她母親的事情，我妹妹才終於出山了一次，不過教完曉玲以後，她就回到了這個地方，我為了報答她，就花了些錢，把她住的地方修整成現在的樣子。”
“那麽她原來住的地方也是這裏嗎？”我驚訝的看著霍展廷。
霍展廷理所當然的點點頭：“似乎除了這個地方，她再也不願意住在別的位置。修建房子的時候，她也硬是堅持讓我把老房子拆了，新房子也要建在這裏，我也不知道是為什麽。”
“原來是這樣。”我笑了，又拍了拍霍展廷的肩膀，“霍先生去點蠟燭吧。”
霍展廷並沒有注意到，這個時候他肩膀中的麥穗已經灑落了不少。
而與此同時，我剛剛摘下來的幾個菊、花的花蕊也被粘在了他的衣服上。
當霍展廷回到桌子麵前的時候，霍芸看向我的目光多了幾分善意。
“妹子，今天你注定要跟我走了。”霍展廷非常的自信，輕輕點燃了霍芸的那支蠟燭，既然霍芸說可以先點她的，霍展廷自然就不會放棄這個便宜。
霍芸的手速也非常快，霍展廷點燃蠟燭的同時，她手裏的那根火柴也順勢劃開，把霍展廷的蠟燭也點燃。
她的這個動作，讓霍展廷更加的自信。
我們幾人靜靜的坐在一旁等著，我的目光在跳動的燭火上來回的轉悠，雖然已經知道結果，但是我依然擔心會出現什麽變故。
呼呼呼。
秋日的涼風徐徐吹來，我們的目光都背被燭火吸引，誰也沒有想到的是，這陣細微清風，竟然能把兩支蠟燭同時吹滅！
“這算誰贏？”霍展廷的眼睛一直看著兩支蠟燭，他沒有想到這兩支蠟燭竟然會如此巧合的一同熄滅！
即便他一直盯著看，也分不出前後。
“一同熄滅，自然就是你沒有贏了。”霍芸瑉嘴笑了笑，“大哥，我勸你還是放棄吧。你是贏不了的。”
“哼！原來我都會直接輸的，這一次不是剛好打了個平局嗎？等下次我再來的時候，一定會帶你離開這個鬼地方！”
“隨你好了。”霍芸依然笑著，抱起桌上擺的那幅畫轉身順著涼亭回房，“大哥你過來，我有些事情要跟你說。”
“好。”霍展廷沒有遲疑，快步跟了上去。他今天來的主要目的就是要帶走霍芸。
這件事情已經塵埃落定，他們兄妹之間想必還會有別的事情要談。
“陳長生！”
等霍展廷與霍芸兩人離開以後，我的背後突然傳來一個冷冰冰的聲音，轉頭一看，正是一臉不滿的霍曉玲在盯著我說話。
“你剛剛為什麽要這樣？！”
“我？我怎麽了？”我裝傻。
“哼！別以為我不知道今天這個局我父親應該會贏的！雖然我看不破我姑姑究竟在這裏動了什麽手腳，但是我相信你在外麵對父親的安排肯定是對的，他一開始選的時候也肯定選了對的蠟燭，那個時候我甚至從姑姑的臉上看到了一絲絲的驚訝！”
霍曉玲惡狠狠的看著我：“但是你把父親叫走再回來的時候，我姑姑的臉上就隻剩下自信了，你為什麽要這麽壞呢？我姑姑一個人住在這裏，雖然顯得清新雅致，但是你看看這個地方坐落在田間，漂亮是一方麵，可是沒有自來水，沒有電，做飯都要她自己弄，更別說孤獨這兩個字了，為什麽要阻攔我的父親？”
霍曉玲是個極為聰明的人，我知道這件事情今天是瞞不住了：“其實不是我要阻攔你的父親，而是你姑姑不想跟他走。”
“這個我知道。”霍曉玲倔強的看著，“所以我父親今天才會帶你來。”
我遲疑了幾秒鍾，還是說道：“可是你知不知道，你姑姑不想走是有原因的，她煞費心思的在這裏設下這麽大一個局引你父親上鉤，你有沒有想過是為什麽呢？”
霍曉玲猶豫了，其實她自己也想不出來原因，或者說這件事情應該也困擾了她很久。
明明有更優雅的環境，更舒適的生活，但是她的姑姑為什麽一定要死守著這一片土地呢？
“一開始我確實是想幫霍先生的。”我歎了一口氣，“而且其實你姑姑設下的局並不難破，這房子依山傍水，前麵又是一片即將成熟的麥田……”
“成熟，其實也就意味著凋零，所謂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這一大片田地都在凋零的階段，但是唯獨房中的菊、花是一枝獨秀。霍先生要從門前走到這裏，就必須要經過前麵的菊、花圃，接觸了盛開的菊、花，他便也成了這菊、花圃的一部分。”
“風必摧之……木秀於林？”霍曉玲若有所思。
“所以你的姑姑並沒有在蠟燭上動手腳，但是你的父親無論選擇哪一支蠟燭，都將一定會是首先被吹滅的那一個。這與蠟燭本身沒有什麽關係，而是這裏的局決定了他的勢！勢弱，自然就一定會輸。”
我見霍曉玲不說話，自顧自的繼續說道：“我一開始並不知道你姑姑的苦衷，本著要幫助霍先生的想法，就助他破了這個局。在他身上撒下麥穗，使他變成了草木，而非那一枝獨秀。”
“但是後來你為什麽……”
“那是因為我看出來了你姑姑的苦衷。”我看向桌子，可是那幅畫已經被取走了。
我明白這是霍芸的意思，她不想自己的苦衷被其他人知道，特別是霍展廷跟霍曉玲這對父女。
霍曉玲等不急：“喂，你快說呀，我姑姑到底有什麽苦衷？”
“這件事情還是等將來她自己告訴你吧，我一個外人不方便多說。”我搖搖頭，暗示霍曉玲這是他們的家事。
“那……那你後來又是怎麽幫我姑姑恢複這個局的？”
我笑了笑：“這個倒是能說其實非常簡單，進來的時候我怕麥穗壓不住菊、花的一枝獨秀，於是讓霍先生雙手各拿了一片月季枝葉，這些月季花葉本來是幫他破局的。不過我剛剛拉他出去說話的時候，又恰好把自己手裏的那幾根跟菊、花花蕊放在了他的身上。”
“霍先生手裏拿著月季枝葉，身上又有菊、花花蕊，這是嫁木而生。菊、花自身沒有了賴以生存的營養，反而可以吸收月季的能量，雖然不見得會生長的必然更是繁茂，但卻會加速月季花的衰敗。霍先生他，依然是一枝獨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