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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章 離島

  我這樣想著,越想越覺得對。可是再仔細一想,卻又發覺了很多令人疑惑的地方。不說其他的,就單說這血契,古往今來三教九流,三百六十五行,也從沒聽說過哪一個流派是通過血契傳承的。


  就把心裡頭這疑惑問了。隔了一會兒,聽青子道:「我也不明白。」原來她師父也沒跟她說起過。


  我自個兒琢磨了一會兒,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就問:「那咱們的規矩是什麼?」


  青子的聲音從對面冷幽幽地傳來:「我對你沒有規矩,你愛管幾分管幾分。」


  我聽得一陣無言,想來想去,問道:「咱們這一行,挑選傳人是不是特別嚴格,要千挑萬選那種?」


  我聽青子在那頭「嗯」了一聲,就滿懷期待地繼續問:「那我的資質怎麼樣?」


  只聽青子說了一句:「還行。」


  雖說只是個「還行」,不過這句評價出自青子口中,已經讓我感到頗為滿足。暗自竊喜了一番,想到青子小的時候也被她師父督促著睡繩子。她當時的年紀比我小,只有七歲,而且還是這樣細如毫髮的絲線,又是在這樣複雜多變的陰陽氣機中,估計也得吃不少苦頭,也不知得摔多少跟頭。


  想到這裡,就不由得心中暗樂,就問了一句:「你之前就是睡得這根細絲吧?」


  聽到對面「嗯」了一聲,我就假意關心地問:「睡這東西可比家裡那根麻繩難多了,你當時年紀又小,摔了不少次吧?」想到當年青子也在這地方摔得灰頭土臉,心中就不由大樂。


  青子又「嗯」了一聲。


  我憋住笑意,繼續問:「那你是什麼時候可以安穩睡在上頭的?」


  只聽青子說了一句:「七歲。」


  我心裡一驚。他媽的我真正做到在那根破繩上睡個安穩覺,足足用了近三年時間,這死女人居然就只用了一年!

  我苦著臉,言不由衷地讚歎了一句:「厲害,只用了一年就做到了。」


  然後就聽對面幽幽地傳來一句:「十天。」


  我:「」


  好吧,我已經不想再說話了,只想趕緊睡覺!他媽的,跟那些千挑萬選、萬中無一的傳人比,我果然是青子隨隨便便撿來的。


  埋著頭睡了一會兒,就聽青子道:「你不用跟我比。每個人天賦不同,你也有別人比不上的地方。」


  我頓時來了興趣:「你也有比不上我的地方嗎?那是什麼?」


  然後那死女人就再沒搭理我。我自個兒琢磨了半天,也沒想出自己到底有什麼方面很特別的。不過既然她說有,那我應該就是有。


  這樣琢磨著,想得腦袋都有些迷糊了,倒是糊裡糊塗就睡了過去。


  之後就在這龜腦袋上繼續修養了幾天,身上的傷雖然沒這麼快痊癒,但行動倒是沒什麼大礙,手掌上被鎖骨釘貫穿的傷口,也已經凝結成疤痕。那身狼皮,在交戰中損毀了,後來被我一把火給燒了。當時走得急,都沒來得及撿回三叔留給我的那枚銅戒,不過有顧思寒那小子在,想來總不至於弄丟了罷。


  這一天,我在外頭活動了一下手腳,覺得身子大好,朝龜甲島身眺望了一眼,就拍了拍旁邊的二貨,讓它陪著我去那島上一趟。沿路尋了過去,之前排布在山道上的人蠟已經盡數消失了,十八冥輪中十八條脈絡里的大小葬坑也被破壞,到那石殿中轉了一圈,已經人去樓空,什麼也沒留下。


  之前停放在台階上的那口青銅巨棺也沒了蹤影。也不知最終是落在了焚香會手裡,還是被葬門那群遺老遺少給奪了回去。


  在殿中石階上坐了一陣,不僅一陣恍惚,猶記得當日在這殿中驚心動魄的一幕幕。尤其是清微派那個叫秋英的長輩,這樣一個看起來並不如何起眼的中年女人,低眉善目的,淡淡地說著話,行動卻是如此的驚心動魄,毫不遲疑地用自己的性命使出了陽魂裂,與對方同歸於盡。


  原來道門中,還是有令人欽佩的人物存在。


  想得入神,只聽到老白那二貨哼唧了一聲,又拍了拍肚子,原來是餓了。我沖它斜了一眼,就起身出了殿門。回到島上的時候,正好遇見青子回來,見到我,就說了一句:「吃了飯,就回陸上。」


  我愣了一下,等我回過神來,她已經進了石室。我去把之前撿來的魚蝦海貝什麼的,又燒烤一番。青子今天穿得是一件淡黃色的長裙,暖暖的色調,倒是襯得她身上的冷清之意都稍減,尤增嬌艷。


  我看得有些分神,烤好的魚蝦倒是一大半都被老白那二貨給搶著吃了。吃飽喝足,把東西收拾乾淨了,就聽青子道:「我的包在裡頭,你去拿出來。」


  我進去一看,果然有個背包,還是當初在潭城的時候買的。拎了一下,微微有些沉,大約是裝了青子的衣物和一些書等隨身物品。


  我自覺地背在身後,就隨著青子往山下海岸走去。老白那二貨哼哼唧唧地跟在我們屁股後頭,爪子里拿著幾個果子,還非得往我懷裡塞。


  走了一程,我就想起這大海茫茫的,我們又沒船,怎麼能渡得過這汪洋。就追上她,說:「咱們是不是要做個木筏子?」我見電視和小說上都是這麼乾的,想不到我也有經歷這事兒的一天。


  青子卻沒搭理我,只是往前走。我只得悶著頭跟上,到了一處岸邊,青子就停下,道:「去把船拖過來。」


  我朝海岸那頭望了望,只見到浪濤拍岸,哪來的什麼船,將信將疑地往下走了一段,就看到一條頗為簡易的救生艇停泊在那兒。我不由得啞然失笑,當初青子在半途離開搭乘的郵輪,原來是拿了這船上的救生艇,來了這硃砂島。


  我快走幾步,去把艇往邊上拉了拉,到適宜下岸的地方,就衝上頭的青子揮揮手,示意可以了。我們倆上船之後,老白那二貨就站在岸上沖我們哼唧哼唧地叫起來,聲音急促,揮舞著毛茸茸的手臂。


  不知怎麼的,我眼眶一熱,就沖它喊了一句:「我下次回來帶你吃好吃的!」


  青子坐在一邊,看了一眼老白,隨即轉過身去,眼望著茫茫大海。我心中一黯,沖那二貨揮揮手。它猛地大叫一聲,身子一縱,就跳上了救生艇,惹得船身猛地一沉。把四個果子往我兜里一塞,又把腦袋伸過去在青子身上蹭了蹭。


  青子轉過頭來,輕輕地在它脖子上摸了摸。二貨露出一副極為舒坦的模樣,哼唧了一聲,又跳回了岸上。揮舞著毛茸茸的手臂,沖我們又蹦又跳。


  青子道:「走罷。」


  我回頭最後看了一眼龜甲島,拿起艇中的船槳,將艇撐了開去。此時正是潮落十分,隨著潮水漲落,我們的救生艇很快地隨波離去,不一會兒,老白就在岸上變成了一個白點。再過一會兒,龜甲島也成了個模糊的黑點。


  只是到了海中之後,就覺出不對了。一旦無法順著海浪航行,我就發覺再怎麼使勁划槳,這船都在繞著原地打轉。他媽的,果然各行有各行的門路,我這給死人化妝還行,要真比起划船,那真比不過那些個船夫。尤其是在這大海之中,更比在江河之中要艱難了許多。


  「你在幹什麼?」青子大約終於是忍不住了。


  我苦著臉道:「這東西弄不來,要不你教教我,這槳到底該怎麼用。」


  青子半天沒吭聲。我見她臉色古怪,猛地就想到,這位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估計也不太可能會划船這種事。一想明白這事,差點就沒忍住笑出來。


  可是仔細一想,又覺著不對,就說:「那你之前是怎麼進來的?」那天青子從郵輪下來,隻身乘著這小艇到硃砂島,若說她不通海事,實在說不過去。


  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她道:「這地方有條秘密海流,只要算準了時間方位,就能順著這條海流自行進入。」


  聽她這麼一說,我不由得大為好奇。原來這地方還有這樣一條暗流,怪不得她居然能靠著一艘小艇就漂進了別人九死一生才能勉強進入的硃砂島。


  這樣說來,我就又生出了希望,就問她咱們能不能再順著這條海流出去。青子看了一眼海面,說等天黑再看。我乾脆也就省點力氣,不再折騰了。這劃了一陣船,真比縫了一天一夜屍體還累,站起來活動一下,鬆鬆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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