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隱殺
我倒是有些意外,她居然隻是驚叫了一下,沒有被嚇得撒腿就跑,這在女人裏麵都算是膽子大的了。
劉子寧在門口愣了半天,才抱著衣服進來,走到我身後:“這小妹妹……好可惜……”
我說是啊,真可惜。
劉子寧幽幽歎了口氣,雖然她臉色有些發白,但還是靠了過來,把衣服遞給我:“這小妹妹長得真漂亮,她是怎麽會?”
我一時間也不知該怎麽回答,接過衣服,有上衣和褲子,是一整套的。我咳嗽了一聲,說我要換衣服,能不能請她先出去一下。
劉子寧莞爾一笑:“你才多大點孩子,怕什麽羞,我不看你就是。”說著背過身去。
我有些尷尬,見她真沒看這邊,就把褲帶解了,把濕掉的的褲子全脫了下來,然後把幹淨的衣褲換上。撿起地上的濕衣服團了團,問劉子寧有沒有個袋子什麽的,我好把髒衣服裝回去。
劉子寧讓我把衣服交給她:“放著吧,等我洗好給你。”
我雖然厚臉皮,但也有點不好意思啊,我的內褲都還在裏麵呢,哪能給人家姐姐洗?
劉子寧不由分說,從我手中把衣服拽了過去:“小毛孩子的,哪來的這麽多想法!”
我不由有些發窘,見衣服已經在她手裏,也就不再說什麽。劉子寧把衣服找了個盆子裝了,問我有沒吃過飯。我雖然剛剛塞過幾個冷饅頭,但還是感覺餓,就說有沒什麽熱乎點的飯菜。
劉子寧就讓我在房裏坐一會兒,她去廚房看看。我抱著林文靜坐了一會兒,隻覺得這屋子裏那股淡淡的香氣,好聞得很,隻坐了一會兒就開始打瞌睡。正有點迷糊,就聽到腳步聲,見劉子寧端著一大碗熱氣騰騰的麵條進來。
“廚房沒東西了,我給你煮了碗牛肉麵。”劉子寧把麵端到桌上,叫我過去吃,見我還抱著林文靜,就問我要不要先把妹子放到她床上,她不介意的。
我倒是很少見到這樣不怕屍體的姑娘,以前在我們村,像做我們家這種營生的,走到哪都是被人忌諱的。
我埋頭喝了口湯,有點猶豫要不要告訴她。
幸好我從小就在各種屍體的熏陶下長大,再加上懷裏的又是自幼就認識的林文靜,否則還真難坐到一邊抱著屍體,一邊大口吃東西。
劉子寧陪著我坐在一邊,我問她怎麽也不害怕,她說其實是有點害怕的,但是這小妹子長得好看,也就不覺得那麽恐怖了。
我見她膽子大,心想這事她遲早是要知道的,早點說出來可以讓她有個心理準備,就一邊吃麵一邊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劉子寧聽得臉色發白,張大了嘴巴。這種事情,任何人乍一聽說,都會是這種反應。
“我……我堂妹她們……”劉子寧端詳著林文靜毫無生氣的臉龐,眼圈通紅,聲音都有些哽咽,伸手替林文靜把額頭上幾縷淩亂的發絲捋了捋。
我見她難過,自己也跟著心酸起來,岔開話題:“寧姐姐,我看你好像很怕你奶奶啊?”
劉子寧像是吃了一驚,失聲說:“你怎麽知道?”
我沒料到她反應會這麽大,就說:“在廳堂那會兒,我就注意到了,好像你一直都不敢看你奶奶。”
劉子寧的臉一下子沒了血色,咬咬嘴唇沒說話。我有些奇怪:“怎麽了,寧姐姐?你膽子挺大的啊,連屍體都不怕,還怕你奶奶?”
劉子寧怔怔了半天,有些失神:“有時候人比屍體更可怕。”
我有些錯愕,這句話本來是我們這行內的至理名言,沒想到這位寧姐姐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姑娘,居然會有這樣的感慨。我懷疑她之前是不是遇到過什麽事情,這座劉家大宅,看來複雜得很。
我一仰脖子把碗裏剩下的湯喝完,正想安慰她幾句,突然就聽到前頭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叫。
我倆頓時就嚇了一跳,劉子寧霍地站了起來,我也趕緊抱起林文靜。
“怎麽了?”我有些擔心在一個人在前廳的三叔,別給這幫人給害了。劉子寧也是一臉驚懼,剛才的那聲慘叫太瘮人了。
我們趕緊就出了門,往前廳趕去。出門走了幾步,就聽到前頭傳來一陣驚天動地的哭嚎聲。
我們趕過去一看,裏頭已經亂了套了,一群人圍在一起,幾個女人正在嚎啕大哭。劉家那老太太提著個拐杖,一雙小眼睛睜得溜圓,正在跳腳大罵:“殺千刀的啊,害人精!賤種!有種你衝我老婆子來!我要把你碎屍萬段!害人精啊……”
這臉色鐵青,咬牙切齒,渾像是惡鬼一般。
我看到劉子寧當時就哆嗦了一下,在門口戰戰兢兢的止步不前。這樣看起來,這位寧姐姐確實是怕她奶奶怕得狠了。
我見三叔也皺著眉頭站在人群裏,這才放了心,拉了拉劉子寧的手:“寧姐姐,你沒事吧。”隻覺得她的手冰涼冰涼的。
劉子寧反手握了我一下,說她沒事。我好奇出了什麽事,就背著林文靜擠了進去。
隻見一個大約四十來歲的中年人倒在地上,麵目焦黑,嘴巴大張,直咧到耳後根,這早就超出了嘴巴張開弧度的極限。更恐怖的是兩對眼珠子凸出了眼眶,完全看不到黑色,隻剩了眼白。這人不用看就知道,早已經沒救了。那死人臉正俯著身子查驗。
我接觸過那麽多屍體,一時間也看不出這人究竟是怎麽死的。到底是什麽樣的遭際,才能讓一個人的嘴裂成這樣,還有那凸出的白眼球,黑珠子去哪了?
我擠到三叔身邊,低聲問他出了什麽事。三叔冷笑了一聲,就小聲把事情說了一遍。
原來這倒斃在地的男人姓蔡,是劉家老太太娘家那邊的人,按輩分算是劉子安、寧姐姐他們的表舅公。這些個劉家老太太的娘家人,過來這邊本來是為了幫忙處理幾個後輩的喪事。
我跟寧姐姐進去裏屋後,這姓蔡的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話就多起來,當著這麽多人的麵一拍桌子,就指著劉子安的父親大罵起來,說他辦的什麽混蛋事,家裏幾個後輩剛落葬,他就把靈堂黑布全撤了,還辦起了酒席,喝酒玩樂,這不是缺了大德了麽!
這姓蔡的,論起輩分比劉子安的父親還要高一輩。劉父不敢頂嘴,隻得點頭稱是,任憑他罵。後來劉子安的母親就忍不住了,出來說這都是照著鍾先生的意思辦的,是為了給家裏衝衝喜。
那姓蔡的也是喝酒喝昏了頭,當時就罵劉母一個外人胡亂插什麽嘴。劉母當時就被他給氣哭了,鬧著要回娘家。後來還是劉家那老太婆發威,才鎮住了場子。
死人臉當時就陰森森地說了一句:“這都是我安排的,有不滿意的可以走人。”
那姓蔡的當場就發起瘋來,罵死人臉你是個什麽東西,敢在本大爺麵前吆五喝六的。之後就摔了酒瓶子,跌跌撞撞衝出門去要回家,誰也攔不住。
後來還是劉父擔心出事,就讓劉子安帶著幾個年輕後輩跟出去看看。結果劉子安他們剛出宅子沒多遠,就在路上找到了姓蔡的屍體,抬回來的時候屍體已經硬了。
一屋子人當時就炸了鍋了,一個個嚇得臉色煞白。好些個親戚立即就要回家,被死人臉冷冰冰地說了句:“誰想早點死的,盡管出去!”
有他這一句話,果然是沒人敢出門半步了。
“馮三爺,你在屍體方麵是大行家,能否看出點蹊蹺?”死人臉衝三叔說了一句。
“這我可不敢當,不敢當喲!”三叔笑著直擺手,又看看屋內眾人,“不過麽,我估摸著是跟他們劉家那個鬼丫頭有關。”
他這句話一出口,屋裏頭的人更是人心惶惶,劉家那老太婆一邊嚎,一邊不停地頓著拐杖,咬牙切齒:“那賤人的屍體在哪裏,找出來,給我燒掉,給我挫骨揚灰咯!”
我他媽的聽著就來火,真想上去抽這老家夥幾個大耳刮子。三叔哎喲了一聲,說:“老太太誒,您可別再說大話了,呆會兒您孫女一發起火來,把我們全屋子人都給挫骨揚灰咯!”
我聽得直想樂,暗暗對我三叔翹起一萬個大拇指。
那老太婆尖叫起來:“鍾先生,您來說說看,您肯定有辦法的對不對!我老婆子在這裏拍胸脯,隻要您把那賤種除了,要什麽我老婆子都滿足你!”
三叔聳了聳肩,看向死人臉:“什麽都滿足您哦!”
那死人臉皺了皺眉頭,喝了一聲:“給我閉嘴!”他這一聲並不如何響亮,但在喧嘩的廳堂裏卻聽得一清二楚。
三叔麵不改色地跟我竊竊私語,倒是其他一幹人等都被震懾住了。劉家那老太婆也白了臉,呐呐地說不出話來。
“不想死的全給我呆在屋裏!”死人臉一雙眼睛冷冷地環視了一周,“誰是童子身的,都站出來。”
劉家那老太太在後麵尖聲補了一句:“都聽鍾先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