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內外施壓
蒙時雍，作為城王治理上海同列強溝通的第一外交官，低調務實耿直是這些年來貼在他身上的幾大標簽。然而隨著《申報》《字林西報》和《上海新報》同時刊登了他投靠李鴻章並將舉辦大婚的消息，一時之間上海的政商兩界熱議聲四起。
此時我們幾個也在旅館之中不知所措起來，華爾死了，蒙時雍叛投北洋，瑪麗綁架案至此也算水落石出。目前可以肯定的是兩點：其一，瑪麗目前就在李鴻章他們手上。其二，蒙時雍的這場婚禮瑪麗一定會參與其中但肯定不會露麵。
呤唎此時十分氣惱，他連連捶向牆壁，憤憤不平地道：“姓蒙的真是賊心不死，我絕不能讓他得逞！”
劉繼盛道：“報紙上也說了，這次大婚的地點在靜安寺蒙公館，上海地區的商界代表和列強高層都會受邀前往。李妖帥此番應當是借著給蒙時雍辦婚禮之際與這些人會麵。”
周國賢點點頭，指著地圖道：“這場婚禮的地點就在殿下當年住過的……靜安公館，向東與公共租界相連，向西北則是國人聚集地，此處魚龍混雜，我們要想破壞這場婚禮並非毫無辦法，隻是可以預料妖軍會設重兵進行防備。”
沒錯，蒙時雍的這座公館就位於靜安寺旁邊，是當年我攻入上海時所住的，後來我把這幢三層小洋樓送給了駐滬太平軍的首領周文佳，並以此拉攏他，周文佳也深受感動，前後替我守備上海近三年沒有過問過上海的行政。如今周文佳敗退，李鴻章的北洋軍順其自然地接管，蒙時雍成了這兒的新主人。
幾年前還略顯荒涼的靜安寺及其周邊，現如今已經發展成了上海最為繁華的幾大區域之一，相比於英國人控製的外灘跑馬場美國人控製的虹口蘇河灣以及法國人控製的徐家匯，靜安寺地處公共租界同與老城區交界而更顯混亂。我當年讓周文佳住到這兒來就是要借著他的軍力來控製這一地帶。
距離蒙時雍的婚期還有十天，我們決定先期對蒙的公館進行實地考察。當日我繼續扮作商旅，攜劉繼盛賴文光等人著便衣乘坐馬車前往，我們由三擺渡橋過蘇州河，經花園弄堂轉向靜安寺路。由於地處租界西郊，沿途的租界巡警隊頓時十分稀疏。靠近靜安寺後，北洋軍的兵力卻突然人數大增，他們全部沿外道而立，不敢靠近租界但又嚴密地守護著蒙時雍的公館。
“這可不好辦啊，”賴文光皺著眉頭道，“租界外側北洋妖軍囤積重兵，一旦開戰我們隻得向公租界退卻。”
“是啊，說不定到時候就被公共巡捕抓住，再來一個公審。”劉繼盛在一旁打趣道。
返回旅館後大家都十分失望，想要在婚禮現場突然殺到來個“搶新娘”現在看來是十分困難的。呤唎憤憤地拍著牆壁，大家現在沒有任何辦法。城殿滲透進上海的不過一千來人，麵對防備嚴密的北洋軍大宅是沒有任何辦法的。
就在這時，韓寶英端著一屜熱氣騰騰的小籠包闖了進來，笑容滿麵地對我們道：“怎麽樣？富有特色的包子，你們也快嚐些。”
屋內的緊張氣氛稍有緩解，呤唎卻長歎一聲，轉身出門而去。我不願辜負韓寶英一片心意，於是也象征性地抓起一隻塞進了嘴裏，沒想到這包子雖然皮是涼的，裏邊的湯汁卻十分火熱，我勉強咽下後捂著嘴巴頓時痛苦地哀鳴起來，一旁的眾人見了全都哈哈直笑。
韓寶英看到我的滑稽表情差點沒笑出眼淚，此時我真是不知所措，隻得捂著嘴巴快步逃回了自己的房間。不想韓寶英這丫頭卻一直跟在我身後。
“殿下？”韓寶英小心翼翼地來到我身邊，問道：“瑪麗姐姐她現在安全嗎？您什麽時候去救她啊？”
我看著韓寶英，我知道她已經看過了報紙上的報道，現如今也對這起綁架案的不了了之義憤填膺。我低下了頭，十分無奈地說：“本……本王現在沒有……任何辦法，瑪麗她……就在李……妖帥手上，但……我什麽都做不了……”
我注意到自己的聲音似乎有些哽咽了，於是趕緊咳了一下，想盡力掩蓋自己的無助。
韓寶英似乎看出了什麽，她湊到我身前安慰道：“殿下您也不要自責，那個李鴻章有什麽能耐？不行的話您就派大軍過來將他滅了不就行了嗎？”
唉，我現在居然淪落到要這個丫頭來安慰自己。不過她說得似乎有些道理，上海灘如今已是一片死局，單憑我們這些人已經不能再有所作為了，要想阻止這場婚禮救回瑪麗的話看來是得借助一些外力了。
下午，天氣轉陰，幾點小雨飄來。我在旅館二樓的議事房間裏召開“禦前會議”，不但召集了部下劉繼盛賴文光和呤唎，更請來了《申報》主編錢昕伯呤唎的朋友英籍商人懷特“中軍統”上海站的站長伍毅等人。此次會議我的態度明確，就是要動用城殿在上海的所有力量和關係網，同李鴻章的北洋勢力來一場殊死較量。
我在會上鄭重宣布，我們將好好利用這十天時間進行準備，在十天後蒙時雍大婚之時我城殿將向上海的李鴻章集團發起絕地反擊，我們的目標將不隻是救出瑪麗，還有顛覆北洋軍在上海的統治。在場的眾人聽了我的一番慷慨陳詞後也都個個熱血沸騰。
我首先問錢昕伯道：“此次蒙時雍婚禮據說邀請了三十多位上海的政商名流，《申報》目前可有這些人的名單。”
錢昕伯點點頭，他遞上了報館記者剛剛得到的最新消息。果不其然，李鴻章的胃口確實很大，他計劃邀請的包括英國駐滬領事阿禮國爵士法國駐滬領事敏體尼美國駐滬領事熙華德上海海關總稅務司赫德公租界商會會長肯尼斯駐滬的英法聯軍總指揮羅塞爾勳爵怡和洋行的董事馬地臣等人，這些都是在上海的外國人中最有權勢的。
“哼，”我冷笑了一聲，道：“李妖帥的胃口很大嘛，要把這些人聚到一起，除非天塌下來。”
事實上我估計得沒錯，劉繼盛得到的最新消息顯示，赫德和肯尼斯已經婉拒了婚禮邀請，法國領事敏體尼對此也是態度冷淡，隻有英國人阿禮國和美國的熙華德表示願意考慮前往。可以看出，李鴻章一口氣邀請了這麽多政界巨頭顯然是高估了蒙時雍在滬的影響力。
呤唎道：“阿禮國這人向來反對太平天國，他很有可能同清王朝勾結，殿下不得不防。”
“熙華德呢？”我開口道，“這位美國領事是個怎樣的人，他是否容易爭取？”
劉繼盛展示了西華德的個人資料，喬治熙華德，二十四歲，美國加州人，亦是共和黨人，現任美國國國務卿威廉西華德的侄子，於兩年前被林肯總統任命為美國駐上海領事。熙華德曾主張擴大對華貿易，擴充在滬美租界，並提議向南京派遣美國代表，同太平天國改善關係。
乍一看這位年輕的美國外交官似乎十分友好，不過現如今他的祖國正經曆著一場前所未有的南北內戰，美國人的擴張氣焰遭到了壓製。
我當即決定從熙華德入手，派遣懷特為“城王秘密代表”同美國領事館進行接洽，表明我城殿和太平天國將堅定不移地支持林肯總統和北方的聯邦政府，我們願意同美國增加經濟交流。在場的眾人全都不解，此時馬那薩斯會戰的消息剛剛傳回國內，北方軍大敗華盛頓被圍，美國內戰的走向似乎對南方更為有利。
然而傻子都知道南北戰爭的最終勝利者肯定是林肯和北方，我立即起草城王的親筆文書，並命懷特次日一早就送交美國領事，若能就此同美國人達成一致那就可以進一步分化李鴻章的對外措施。
懷特笑著說：“中國的南方要同美國的北方聯合，這可真是件有趣的事情。”
我又開口道：“法國的那個敏體尼怎麽樣？他會不會同李妖帥同流合汙？”
劉繼盛搖搖頭，道：“法國人如今正謀劃著從公共租界擺脫英國勢力，因而英國人支持李妖的話，法國人應當不會太熱誠。”
“很好，”我開口道，“本王要致信法國領事館，表態我太平天國支持他們對於公租界的主張，隻要他們同李鴻章劃清界限，日後我城殿奪回上海可以考慮多給他們些地盤。”
賴文光質疑說：“殿下，這樣真的好嗎？”
我微笑著點點頭，道：“沒關係，先讓法國人幫咱們發展發展滬南，等過個幾年咱們再一舉奪回來就是了。”
對於法國，我是十分有信心的，法國目前在歐洲列強中號稱陸軍第一強國，他們同號稱“日不落帝國”的英國矛盾很深，因而在局部地區是可以利用這一矛盾的，法租界自成一體，英法聯軍或將徹底解體。此外我知道自己還有一個叫普魯士的盟友，不久的將來會有人替我們狠狠收拾法國的。
此外，我要求《申報》追蹤報道華爾一案，並質疑北洋衙門是否有能力破案，李鴻章想要轉移公眾注意力，我卻偏要在綁架案一事上向他施壓。
內部分化的具體計劃已經製定，我還要同時發起外部施壓，我命令賴文光調集城殿第一軍第二軍以及左宗棠的湘軍由武漢開赴天京，同時向李秀成客客氣氣地發出一道命令，若他三日之內不實施反攻，我的大軍將繞開他們親自攻打上海。
內有分化瓦解之策，外有大軍進攻之舉，李鴻章，這一回我們不但要救出瑪麗，更要連你和你的北洋軍一起連根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