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王娘西行
鮑超與多隆阿在鄂北的對決如火如荼地進行著，我和我的部下們則愜意地在武昌靜觀其變。多隆阿是一品八旗都統，手握精銳的黑龍江騎兵團，同時又先後收集了數萬綠營兵勇，聲勢咄咄。而鮑超卻也毫不遜色，他的霆軍本就是原湘軍中的一支勁旅，這些年又先後收集招募了不少湘軍舊部，其實力同樣不俗。
多鮑之戰自爆發伊始就吸引著我城殿文武的目光，它不但在我的家門口上演，更是一場充滿懸念的大戲。沒有人敢斷言誰能取勝，趙烈文和王闓運都估計這一戰至少將持續三個月。
然而就在我看戲正酣之時，來自翼殿的代表團打斷了我的興趣，這是一支十多人組成的使團，隊伍中有男有女。他們從長江上遊租用帆船而來，為首的是翼殿宰輔曾仕和，曾仕和是石達開麾下負責處理民政的大員，此次石達開派他前來可謂誠意十足。
一番登門拜訪之後，他們亮出了此行的目的——迎接洪宣嬌。
唉，我是真想不明白了，這個洪石二人之間到底有過怎樣的交集？如今剛剛站穩腳跟的石達開便迫不及待地要將洪宣嬌接到身邊，這可是真愛啊！我安排石達開的團隊暫時入住武昌驛館，但曾仕和他們卻表示不願耽擱要立即接人。
自重慶談判回來我一直對洪宣嬌封鎖消息，沒有向她透露出任何關於石達開的東西。我一直認為洪宣嬌精神失常不用提前和她商量，直到如今人家都登門要人了，我才起身親自來見洪宣嬌。
下午時分，安排好了曾仕和他們，我匆匆來到洪宣嬌居住的屋子。輕輕敲著門，小聲道：“西王娘在嗎？瑞城有事求見。”
“請進吧！”隨著洪宣嬌輕柔的一聲回應，我推門而入。
眼前的景象讓我大吃一驚，洪宣嬌早已梳妝完畢，今天她佩戴了金光閃閃的首飾，以玉簪盤頭，抹亮色口紅，塗淡色粉底。她挺著一對豐滿的胸脯站在我麵前，伴隨著沉重的胭脂香，我仿佛與仙女對視。我心裏一片駭然，早先那個妖豔的勾魂女郎在這一刻宣告複活，我敢肯定她這一身打扮必是掌握了情報而特意為之。
“王娘，”我開口道，“翼王吾兄已定川蜀，他吩咐本王要本王把你……”
我的話沒說完，洪宣嬌忽然一步上來貼到我麵前，她在我嘴邊豎起纖細的手指將我打斷，而後用極為輕軟的聲音對我說道：“城王殿下，這也是您的意思嗎？您不想要我了對嗎？”
我渾身一怔，不知如何應對。當初我和洪宣嬌可謂撕破臉皮，如今已是離別在即她卻突然給我來這麽一下，整得我心裏還真是不爭氣地生出了淡淡的不舍之情，此時我已是滿頭冒汗渾身不自在。
還好洪宣嬌並沒有不舍得走的意思，她隻是故意挑逗了我一番，見我有點入戲，洪宣嬌突然“哼”了一聲掉頭向門外走去，她邊走邊說道：“城王啊城王，您當初就應該讓我死掉，現在達開他出手救我，您還能拿我怎樣？”
洪宣嬌沒有變，她還是這麽一番笑裏藏刀的麵目，我趕緊跟了上去，她側頭看著，眨著眼睛用略帶調皮的音調對我說：“瑞城啊，達開他最疼我了，你說我以後該讓他怎麽收拾你好呢？”
她明顯是要報複我，但麵對洪宣嬌的冷嘲熱諷，我卻真是無言回擊更是無法動手，隻得默默地跟在她身旁，希望趕緊把她送走了事。
然而洪宣嬌卻似乎並沒有馬上離開我王府的意思，她領著我在花園裏兜了一圈，然後突然改變方向，向著韓寶英所住的庭院走去。我一看不好，趕緊上前拉住她道：“王娘你走錯方向了，大門在這邊，本王已經給你備好了馬車。”
洪宣嬌掙脫了出來，盯著我說道：“本宮早就聽說達開收養的小丫頭被你給擄回來，厲害厲害，既然同住一個屋簷下，我現在要去看看她！”說罷洪宣嬌便大步而去，一旁的仆人侍衛此時也都不敢再阻攔她。
我一點都不希望她們相見，但偏偏事違人願，那韓寶英此時就在庭院中，而且正在對著一旁的花燕芳大吵大鬧，離近了我才聽出原來是韓寶英不願意向花燕芳學習琴棋書畫，她嚷著要練刀槍棍棒。
“瑞城瑞城，”洪宣嬌突然對我說，“就是這聲音，小姑娘連續好幾天都吵著要學武藝，你看，吵得我住在隔壁都能聽見。”
韓寶英看到我和洪宣嬌後不再喧鬧了，她打量了洪宣嬌一番，似乎是對於洪的珠光寶氣有些憎惡，韓寶英十分不屑地問洪宣嬌說：“你是什麽人？”
洪宣嬌微微一笑，她沒有答話而是徑直走上前去，她端起看韓寶英的下巴，用手輕輕地捏著韓寶英的臉頰，不住地道：“小姑娘長得很標致嘛，是個好模樣。”
韓寶英十分生氣，她立即掙脫了洪宣嬌，怒氣滿麵。然而洪宣嬌見狀卻不以為然，她昂起頭，用近乎傲慢的語氣對韓寶英說道：“我是誰？我是你父王最心愛的女人，怎麽樣小姑娘，這個答複你滿意嗎？”
韓寶英聽了瞬間怒火中燒，她握緊了拳頭近乎是要衝上來揍洪宣嬌，我和花燕芳嚇得趕緊上前拉住了韓寶英。但韓寶英並不善罷甘休，她大聲道：“你就是一妖女！翼王殿下不會喜歡你的！殿下喜歡的是我韓寶英！”
唉，眼前的兩個女人雖然針鋒相對，但原因卻是她們同時喜歡那個叫石達開的人。我十分尷尬地擋在她倆中間，滿心的悲涼讓我是既無奈又無語。
洪宣嬌的氣場顯然要更強，她不欲再糾纏，轉身要離去，但韓寶英此時卻已徹底被激怒，大聲喊道：“妖女，你敢去勾搭我父王，本姑娘必率女營姐妹將你掏肝挖心！”
韓寶英放出了狠話，花燕芳趕緊伸手捂住她的嘴希望她冷靜。不想此時本已轉身離去的洪宣嬌忽然來了興趣，她又轉身走了回來，在韓寶英的麵前微微一笑，說道：
“小妹妹，告訴你吧，老娘我十年前像你這麽大時，我統領的可是整個太平天國的女營，那又怎樣？我見過太多樣貌出眾武藝高超且異想天開的女孩，可結果呢，她們的下場幾乎個個很慘。所以呢小妹妹，本宮今天和你說，我們女人活在這世上，最怕的就是去做你不能做的，去想你不該想的。”
洪宣嬌的一席話可謂穿透力極強，不但韓寶英，就連我和花燕芳也都被震住了。但洪宣嬌卻滿麵笑容，似乎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她轉身而去，一邊走還一邊大聲對我道：“瑞城，這傻丫頭人雖傻，但樣子還是蠻漂亮的，你就把她娶了唄，多好的一個黃花閨女。”
洪宣嬌明顯又是在刺激韓寶英，我沒敢接話，但我注意到韓此時已是淚光閃閃，她被洪宣嬌深深地刺痛了。沒有辦法，她和洪宣嬌差的等級實在是太遠。
“我說瑞城，你不是要送我嗎？你倒是快些啊！”洪宣嬌此時已不耐煩地喊道。我這才趕忙跑上前招呼。曾仕和他們早已準備了一輛裝扮華麗的馬車在城王府門口恭候，兩個侍女小心翼翼地上前攙扶洪宣嬌。
此時洪宣嬌忽然站住了，她轉過身來一隻手摟住我的腰，輕聲在我耳邊說道：“瑞城哥，就到這裏吧，今天就是咱們緣分的盡頭了，城王您多保重。”
洪宣嬌被攙扶著登上了馬車，她拉開簾子，笑著向我擺擺手。隨著曾仕和的一聲令下，翼殿的隊伍啟程而去，望著馬車的背影，此時我心裏五味雜陳，洪宣嬌對我究竟是愛多怨多還是恨多呢？我不清楚。石達開將來會有什麽反應？我也不清楚。
夕陽的餘暉灑在肩上，當我有所反應之際才發現自己已經在王府大門口佇立良久了，我回身院內，隻見韓寶英正坐在一邊的石階上低頭抽泣，而花燕芳則蹲在她一旁不斷安慰。我一下子反應過來，怪不得石達開這家夥會心甘情願地把韓寶英留在我這裏，他不想同時接收洪和韓，所以才要我先把洪宣嬌送過去。
我來到韓寶英麵前，十分紳士地向她伸出手來道：“韓姑娘，地上很涼你快起來吧。”韓寶英看都沒看我一眼，繼續抽噎著。
唉，我知道自己是直接被她給無視了，我決定直接來硬的，二話不說上前一把給韓寶英拉了起來，直接拖著她向屋裏走。邊走我邊說道：“本王不管你們這些破事兒了，現在你家翼王把你扔給本王了，你就得聽本王的。走！回屋去。”
“放手啊！”韓寶英掙紮了兩下，但她的氣力尚不足以掙脫我的粗魯行為。另一旁的花燕芳雖有些顧慮，但也沒有說話。
終於把她拽回了房間，但韓寶英卻突然大聲地哭喊道：“她就是個妖女！是狐狸精！殿下為什麽會喜歡她？為什麽？”不難看出韓寶英確實是被洪宣嬌深深地傷害了，但這跟我又有什麽關係呢？我不想再理會了，吩咐花燕芳仔細照看有情況就匯報，然後我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了自己的書房。
此時的書桌上早已擺上了一封鮑超的加急信報，我趕緊叫來了劉繼盛進行確認，他說這些都是今天下午剛剛從鄂北前線傳來的，正等我定奪。我仔細一讀，北邊戰局似乎出現了轉變，鮑超打退了多隆阿的騎兵團，正在著手進行反攻。
鮑超說他正在集結人馬準備開赴保康，他要求我馬上調集江北的精銳和他同時發起進攻，由我部攻打西北方向的房縣。鮑超的意圖很明確，那就是讓我出兵攻擊多隆阿的側後方，我們形成兩麵夾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