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強攻夔門
入夜，我和賴文光劉銘傳以及劉秉璋帶人悄悄潛出大營，第二次考察夔門關的地形，隻見白岩山上炮口林立，赤甲樓燈火通明，最遠處的白帝城更是旗幟飄揚。都興阿這個荊州將軍早已布置好了防禦，他的部下皆嚴陣以待，並不懼怕我軍強攻。
清軍的防禦沒有露出任何破綻，我又一次皺起了眉頭。正當此時，一直默然的劉銘傳忽然開口道：“殿下，事已至此，不如由小弟率部趁夜強攻白岩山山壘，斬斷其吊橋使兩側妖軍無從聯係。”
到頭來劉銘傳還是第一個請戰了，不過我卻連連搖頭，指著對岸道：“六麻子，敢問你有幾個腦袋？妖軍壁壘陡直，你去強攻那不是白白送死嗎？”
劉銘傳低下了腦袋，劉秉璋也搖搖頭道：“那都興阿就在白帝城中，咱們要能越過關口直取白帝來個釜底抽薪就好了……”
劉秉璋言語之間，我不禁抬頭遠望白帝，但很快便失望不已，白帝城背靠白帝山，三麵臨江易守難攻，不但地勢聳立，與夔門關更是隔江相看。想要襲取都興阿的主帥本營，怕是真的要插上翅膀才行。
賴文光卻受到啟發，他開口說：“殿下，諸位，偷襲白帝不行，咱們何不襲取夔州府城？以一部繞道進取，從背後騷擾以亂妖軍的精力。”
“繞道進攻確為上策，”劉秉璋接著道，“但此地地勢險要，此部人馬隻能輕裝而行，且要翻山越嶺渡梅溪河。最關鍵的是，萬不能驚動白帝的妖軍守軍，否則他們有了防備，這支人馬必然有去無回。”
劉銘傳道：“這有何難，三國鄧艾偷渡陰平方能奇襲蜀漢。今日小弟願自帶兩千銘軍精銳之士，背三天幹糧，走羊角山，北繞白帝偷襲夔州府城。到時候都妖必亂，殿下大軍隻管由正麵強攻即可。”
我瞧了一眼劉銘傳，擺擺手道：“你不行，本王不放心。”
於是我們一行人又回到了大溪口營地，但劉銘傳卻始終不依不饒，一直在我身邊反複要求領兵出擊。
我終於不耐煩了，對劉銘傳道：“奇襲之策可以考慮，但你六麻子不適合此任。”
趙烈文聽聞後，走過來對我倆道：“向北繞道奇襲夔州府城確實是一步險棋，其難度不比鄧艾伐蜀。不過晚生卻認為，既然要犯險，殿下可以再遣一路向南進發，襲擾白岩山之妖兵，讓那都興阿徹底分神，找不到我軍主力。”
我點點頭，覺得這個南北齊擾的設想還是很有新意的，於是開始著手安排。北路的奇襲軍，我自然要交給賴文光，他沉著冷靜有獨擋一麵的能力，對他我是十分放心的。而南路的奇襲我則選派了劉秉璋為統領，劉秉璋的機動營雖然不如銘軍那般勇猛，但更習慣走山地打遊擊。至於劉銘傳，我讓他暫時按兵不動。
對此安排劉銘傳心有不甘，但他也表示服從命令。於是經過商討，我決定由賴文光領三千精銳向北迂回，劉秉璋帶三千機動營戰士從南岸迂回。北路軍目標奇襲夔州府城，動搖都興阿的後院，南路軍負責騷擾白岩山堡壘，將清軍的注意力引向南岸。而我此戰的真正目標則是，拿下赤甲樓炮台！原因隻有一個，控製赤甲樓炮台則可發炮轟擊白帝城，我抱定隻要可以威脅到都興阿的主帥營壘，他必然心虛，說不定會直接逃跑。
因而此戰的關鍵在拿下赤甲樓，而拿下赤甲樓的前提是兩路奇襲部隊必須要先牽製住都興阿的注意力。因此為了保證南北兩路奇襲的成功，我們做了充分準備，兩部突擊隊全都披戴好蓑衣方便潛伏山林，同時備好輕裝糧食和登山器具。
賴文光和劉秉璋兩部先後出發，我的心也隨即懸了起來，我尤其擔心賴文光，此次奇襲異常凶險，而他現在已然是我城殿麾下的第一戰將，可千萬不能出什麽事啊！
為了麻痹都興阿，我繼續派人和他進行“溝通”，我對都興阿的表態是：都興阿願意率部獻關投降，我將對他和他的部下既往不咎，我會改編他的兵卒同時封他爵位。然而麵對如此優厚的條件，都興阿這回卻斷然回絕！
稍後，白帝城裏的都興阿派部下來我大營回訪，同時手書書信一封，意思是他絕不背叛大清，讓我趁早滾回湖北，否則就讓我部葬身江底。
都興阿的態度變得強硬了不少，估計是他看我遲遲沒有用兵知道我有所忌憚，有了底氣的都興阿也開始漸漸不把我放在眼裏了。
我暫時隱忍不發，繼續派人去和他糾纏，我告訴他石達開那邊已經打到雲陽了，不日即可從他背後拿下夔州府城。到時候他落到石達開手裏可就是身首異處了，我讓他識相的話立即投降可保性命。
這一回，都興阿憤怒了，他叫人把我的使者亂棍打出，再也不理會我的交涉了。
“這家夥難到不怕翼王殿下從背後攻他的府城嗎？”周竹岐有些不解。
劉繼盛道：“都妖可能已經知道翼殿攻打重慶的事，所以才敢全力向東對付我們。”
戰事的進展更為焦灼了，賴文光和劉秉璋兩路一點消息沒有，而都興阿也徹底閉關不再和我交流了。夔門關上的清軍依舊嚴防死守，我立即指令劉銘傳組織人手和器械，隨時準備豁出去直接硬打赤甲山。
然而偏偏就在此時，天上飄來陣陣暴雨，氣溫開始下降，江水也不斷上溢，波濤怒號的聲音愈演愈烈讓人不寒而栗，大溪口營地此時早已一片泥濘。之前還躍躍欲試的劉銘傳部此時早已銳氣不再，大家紛紛縮回營帳，見此狼狽情景我不禁心寒，倘若此時都興阿率部來攻，我們怕是要陷入絕境了。
然而都興阿終究沒有主動出擊的勇氣，而暴雨也在持續了一天一夜後開始退去，我親自走出營帳指揮部下重整器械，劉銘傳也把他的部下重新集合起來。
就在此時，忽然細作來報，夔州那邊有動靜了，賴文光部趁著雨夜渡過梅溪河兵臨城下，夔州戰事全局震動。坐鎮白帝城的都興阿不得不麵對後院失火的情況，他準備加派部下分兵回援州城。
我突然意識到，這下賴文光可要危險了。我原以為賴文光會一舉拿下府城，可現在他將不得不麵對清軍的兩麵夾擊。
我立即指示劉銘傳無需再等，立即率部給我打赤甲山！
一時間三峽之上戰鼓聲喊殺聲此起彼伏地飄蕩起來，劉銘傳手握大刀身先士卒指揮部下向山上衝鋒，山壘上的清軍立即開炮還擊。他們用的雖然是較為陳舊的鐵炮，但威力卻依舊驚人，這也使得劉銘傳的銘軍占不到任何便宜。
就在此時，對岸的白岩山陣地也傳來了喊殺聲，一時間火光四起，守營的清軍開始慌亂，赤甲山上的令旗也不斷變換起來。我心裏大喜，知道是劉秉璋繞到敵後同時發起了進攻。
然而這種優勢並沒有持續太久，很快對岸的炮聲也響了，兩側的清軍居高臨下實行轟擊，發起強攻的太平軍一批批倒下，傷亡慘重。
此時我身旁的周國賢已連連搖頭不忍再看，而另一側的幕僚們也都無比驚駭說不出話來，安德森快步走到我的身旁，大聲在我耳邊喊道：“城王殿下，收兵吧！這一仗您已不可能贏了！”
然而我緊握的令旗卻遲遲不願舉起，我知道現在一旦退兵都興阿就有了喘歇之機，他可以從容指揮部下救援身後的夔州城，賴文光所部到時必然全軍覆沒。不行，就算是為賴文光他們爭取活路，我們這邊也要把進攻打出起色。
我立即跳上一匹戰馬，瘋狂地奔向了赤甲山前線，周圍眾人全都大驚，紛紛在身後大喊著追趕。
此時的赤甲山前線早已一片狼藉，清軍將早已準備好的亂石和橫木推了下來，試圖登山攻壘的太平軍遭到重創，劉銘傳本人肩膀被石塊擊中，被親兵們拖了回來。
劉銘傳唐定奎等見我親赴前線全都大驚，趕緊上來製止，然而我卻不顧這些，大聲責問道：“剛才妖軍混亂，為什麽不乘勢攻上去？”
“妖軍炮擊，弟兄們難以招架！”唐定奎一副犯了錯的模樣，顫抖著答道。
“你們為何不開槍還擊，掩護衝鋒的弟兄！”我繼續責問。
唐定奎正要開口，劉銘傳忽然抬手製止，他說道：“殿下您有所不知，暴雨過後我軍的後膛槍火藥受潮，半數槍支根本拉不開槍栓。”
聞此之後，我再也說不出話來了，原以為配備了新式後膛槍即可橫行天下，然而現實就是如此的殘酷。劉銘傳他們明知道洋槍不好用，卻依然領命用血肉之軀衝擊清軍壁壘，淚水此時已布滿我的眼眶。
這一仗我終究是敗了，赤甲山是我軍的主攻方向，這裏的戰鬥停了，劉秉璋那邊也不可能再打下去，而更為要命的是，坐鎮白帝城的都興阿已摸清我們的實力，他不僅不會再畏懼，還會從容地抽調兵力去回援府城，將賴文光的三千輕裝部下困死在夔州城外。
難不成夔門關一戰，我堂堂城殿的王牌主力竟要被這個膽小避戰的都興阿給打光？
就在萬念俱灰之際，身旁的侍從忽然指著背後的江麵大喊道：“城王殿下，您快看！”
我回頭一看，不禁大驚，隻見長江之上一支懸掛十八星軍旗的船隊浩浩蕩蕩地朔江而來，盡管隻是十餘艘舊式快蟹木船，但他們卻趁著江麵漲水逐步逼近。船頭架設的火炮對準夔門關兩翼的清軍堡壘開始瘋狂轟擊。
兩邊的清軍全都驚呆了，他們亂成一片，有的回退躲避，有的試圖調整炮位開炮還擊。劉銘傳見狀立即興奮地跳了起來，他不顧肩傷又一次提刀帶隊向赤甲山堡壘發起了衝擊。
這支船隊倒是頗有原湘軍水師的風範啊，我立即掏出千裏鏡進行觀望，果不其然，中央旗艦船頭站立的兩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彭玉麟和左宗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