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虎狼之爭
我提起筆思考良久,英王陳玉成目前正在湖北鄖陽一帶駐紮,與鮑超的湘軍多隆阿的黑龍江騎兵團在鄂北成三足鼎立之勢。這三個人僵持在一起有一個多月了,誰也不敢動誰。所以我這次要親筆書信給陳玉成,讓他立即率部撤回皖北,把鄂北留給多鮑二人去爭鬥。
信件發出去後,我長舒了一口氣,料定陳玉成十有八九會聽從我的指揮,畢竟皖北是他的大本營,他用一年的時間去征西北,結果連西安城的城牆都不曾靠近,部隊上下更是因為長期缺糧而鬧得士氣低落,轉戰回安徽已是他唯一的選擇。而對我而言,有了陳玉成主持江北,無形中為我和北方清軍間樹立起了一道屏障,以此為戰略緩衝能夠保證我可以暫時不顧慮北邊,專注用兵西南。
次日一早,張宗禹登門求見,我知道他一定是為了北上用兵的事,雖然不願意相見但作為城王我不得不與他麵對麵說清楚。
“卑職張宗禹,叩見太平天國城王千歲殿下,吾王千歲千歲千千歲!”大堂之上,張宗禹恭敬地下跪行禮。
“張宗禹,”我率先開口道,“本王想了一晚上,決定封你為太平天國石天燕,從今往後,你就跟著本王幹吧!”說罷我一揮手,一旁的侍從端上了預先打製好的燕爵令牌和印章。
張宗禹瞧了瞧令牌和印章,大笑道:“哈哈,承蒙殿下厚愛,貴國的官爵賞賜小弟我向來不慕,兄弟我此來隻求殿下出兵北上,殿下您不必多禮於我。”
“張宗禹!”一旁的劉繼盛看不下去了,高聲道,“你這什麽態度,你們撚軍首領張大帥尚且接受我天國冊封的沃王,你……”
我擺擺手製止了劉繼盛,然後親自走到張宗禹麵前,將令牌遞到他手裏,道:“我天國與撚軍兄弟協同抗清,早就不分彼此了,如今撚軍有難,天國的弟兄們自然不會坐視不顧。本王知道張兄弟義薄雲天,但凡事都是有規矩的,張兄弟不接受本王的封爵,怕是以後難以在我天國中立足行事,到時候又如何能共滅清妖?”
胡亂地說了一通還真就唬住了張宗禹,他收下了令牌,算是接受封爵。拜謝之後,他又問道:“既然如此,那殿下您打算如何對付北方的清妖勢力?”
“嗯……這個嘛……”我摸摸腦袋,心裏根本就沒有北上的意思,所以嘴裏也支支吾吾地想著隨便敷衍他一下。
“城王殿下的意思是,當務之急不便北上與清妖主力決戰,”就在這時趙烈文扇著扇子從後堂走了進來,說道,“臨清一戰撚軍雖受重創,但縱橫中原十幾年不可能一仗即滅,所以眼下必須立即收拾北方的殘部,重新匯聚成一股力量,否則根本不可能給沃王報仇。”
我劉繼盛還有張宗禹全都愣在那裏,趙烈文的一番話算是給我解圍來了,隻聽他繼續道:“沃王雖死,但撚軍大旗不能因此而倒,我們應當尋找沃王的子嗣以繼其位,重整撚軍舊部。張宗禹,殿下封你為天燕,就是讓你負責先集合舊部,傳沃王的後續。”
趙烈文說得還真是有理有據,張宗禹愣了片刻,才緩緩開口道:“回……回殿下,叔父一族幾乎都在臨清以北的西台被僧王殺害了,目前屬下隻知叔父尚有一子在安徽老家,名為張禹爵,排行老五,人稱‘張五孩’。”
“很好,”我順勢吩咐道,“本王命你立即啟程北上去皖北,迎回張禹爵,由他襲位幼沃王。本王在安慶的部下葉芸來,在廬州的部下吳如孝都會全力幫助你的。”
“這……”張宗禹一臉茫然,他思索良久才又開口道:“敢問殿下您這次打算給屬下多少人手深入皖北?”
我根本沒有打算派人給他,此時也不知如何作答,趙烈文開口道:“幼沃王流落民間,豈能大張旗鼓地去迎接?殿下此次隻派你一人去即可,你的發飾和口音對這次任務來說再適合不過了。”
這個趙烈文還真是機靈,在他的幾番解釋之後張宗禹還真的信服了,隻見他躊躇滿誌地拱手作揖道:“既然如此,城王殿下您就放心吧,小弟保證完成任務,定將陷落在北邊的撚軍弟兄係數接回來。”
張宗禹轉身告退,我也就此鬆了一口氣,這家夥到底是撚軍的人,想要立即為我所用還真不太容易,先這麽打發他倒也說得過去。
這時,劉繼盛手下的情報人員遞上了最新線報,隻見劉繼盛觀之色變,我和趙烈文立即接過來一瞧,也頓時驚詫無比。最新的情報顯示,西邊的石達開還真不老實,他全取了四川之後立即分兵兩路南下入貴,一路由他的部將石鎮吉率領攻占了正安綏陽和遵義,另一路則由賴裕新統率先後拿下了婺川德江和印江。翼殿大軍如秋風掃落葉一般大敗貴州境內的清軍,已經強勢占領了貴北的兩座府城和十幾個縣城,其四川地盤更加穩固了。
劉繼盛道:“翼王殿下席卷西南,區區貴州豈是對手,據屬下估計,無論是清妖的偽知府曾壁光還是當地的苗民首領張秀眉,很快都會被翼殿大軍所消滅了。”
“依我看不會,”趙烈文道,“石達開既有天府四川,沒有必要再去貴州滋事,殿下您觀其進兵路線,兩路人馬順江而下,避開了貴州清軍和義軍的集結處,隻是占據了最北邊與四川接壤的兩個府,其目的是以攻為守,從南部拱衛川蜀,同時向貴州的敵軍示威。所以晚生認為翼王殿下此次隻是點到為止,不會深入貴州。”
我點點頭,道:“惠甫分析得很對,翼王這是要重點經營四川的跡象,所以才會先派兵穩固周邊。”
劉繼盛道:“如果翼殿不向南發展,那豈不是要向……”他的話沒完全說出口。石達開已經控製了川蜀,我們倆現在是不折不扣的鄰居了,彼此挨著。
趙烈文搖搖頭道:“石達開是狼,殿下則是虎,兩邊都不可能一口吞下彼此,因而他就不可能貿然和您動手。況且其在四川立足不穩,許多地方勢力諸如多地的土司土匪尚未完全歸順。殿下您打湖南時尚且與新湘軍在湘西糾纏了那麽久,因而石達開入蜀必定會首先穩定內部。”
我很讚成趙烈文,但心裏明白即便是虎狼對峙,四川都是我一統天下所必須拿下的,因而我立即命令道:“劉宰輔,本王命你的‘中軍統’增加在四川的部署,加派細作入川活動,馬上給我在成都建立聯絡站,本王現在要保證來自四川方麵的消息暢通。”說罷我又下發了撥錢給劉繼盛的文書,劉繼盛也深知此事事關重大,連連點頭遵命。
一旦石達開出川東征,陳開向北發展,李鴻章僧格林沁和榮祿大軍南下,加上李秀成李世賢兄弟揮兵西進,我就被徹底包餃子,死無葬身之地了。難道現代人終究鬥不過當時人?
我從夢中驚醒過來,一旁的惠蓉一邊擦拭著我滿是汗珠的額頭,一邊小心翼翼地細聲道:“殿下,您還在操勞白天的政事?”
張樂行覆沒清軍三股勢力成形以及石達開在四川坐大這三件事深刻地困擾著我,一連幾日都無法睡安穩,始終感覺自己打敗湘軍控製兩湖簡直是坐進了四戰之地,隨時都有可能被周圍的任何勢力所侵犯。再看如今中國的形勢,這幾年讓我攪合得已經完全沒了曆史的模樣,穿越了這麽多年,第一次感覺無所依靠。過往的那種天不怕地不怕放手幹的想法沒了,患得患失的情緒充斥著整個身心。
“唉,做了個噩夢。”我尷尬地朝她笑笑,緩緩坐起身來,道:“還好不是真的,要不你的殿下我可就再也爬不起來了。”
惠蓉撅起嘴角,一副不高興的樣子,道:“殿下再嚇唬臣妾,臣妾就不理你了。”
我一把抓起惠蓉的胳膊,心想自己也有日子沒和她親熱了,好歹也算法定夫妻,於是我不宣而戰,直接將她的褐色睡衣順勢褪下。惠蓉愣了一下,很快明白了我的意思,輕柔地在我麵前躺下。
快樂的時光終究短暫,歡樂之後,我不禁心生悲涼,忽然開口道:“對了惠蓉,本王不在這些日子,那個瘋婆娘還好嗎?”
“殿下您是說洪宣嬌妹妹吧,”惠蓉依靠在我懷裏低聲道,“其實臣妾覺得她挺可憐的,她那天和您置氣後好幾天都沒說話,經常對著院子裏的花花草草哭泣。殿下,這個女子確實可憐,您就不要再為難她了吧。”
“本王為難她?”我不高興地道,“這個瘋婆娘當初可害得本王差點出不了天京,本王現在讓她好好反思反思也不過分。”我心想洪宣嬌還真是會裝可憐,但對於她我可是不會再報什麽幻想了,留著不殺就不錯了。
第二天一早懶懶地從床上爬起來,本來是打算去看看關押軟禁著的洪宣嬌的,但我也不清楚自己是想耀武揚威地挑逗還是虛情假意地慰問,最後想想還是算了吧。於是我穿戴好後直接去後院書房處理政務了,無精打采地閱讀了幾篇公文後,江北守將林彩新的文書讓我打起了精神。他報告說英法的使團已經到了漢口,他們拿著剛剛逼迫清政府簽訂的《北京條約》,飛揚跋扈地宣稱要建立“法定租界”。
守軍將領林彩新雖然看不慣,但麵臨國際爭端不敢擅自行事,而這個問題同樣困擾著我,這種喪權辱國之事確實讓人進退兩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