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水陸爭鋒
一天之內,曾國藩又一次飽嚐人世冷暖,在武漢的他先後接到了湘軍在三河兵敗的消息和朝廷兩江總督的任命詔書。
三河一敗,“吉字營”八千精銳的全軍覆沒讓曾國藩感受到了已許久沒有體驗過的泰山壓頂的感覺。但轉念一想,兩江總督卻又是一針強心劑,讓曾的心裏多少感到些欣慰,與此同時,他的死對頭浙江巡撫王有齡在杭州兵敗身亡的消息傳來,這個總挖湘軍牆角的家夥的玩完也讓曾的心裏感到一絲輕鬆;曾國藩被這種矛盾的心情充斥了一整天,恰在這時,他最信任的兩位幕僚劉蓉和趙烈文已經趕到了公館。
“老帥,三河喪師之事您都已經知道了吧?”劉蓉開口問道。
“嗯,”曾國藩輕微地點點頭,緩緩開口道,“此番我軍敗績,曾沅浦也是生死未卜,著實令本堂心痛不已;不過朝廷已經下發了兩江總督的任命,這也是對我們之前功績的表彰啊!”曾國藩一臉鎮定,盡管他弟弟遭遇失敗,但作為統帥他卻並不流露自己對親人的擔憂,一副總攬大局的樣子。
眼見曾國藩還沒有認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劉蓉一臉正色地道:“老帥,恐怕這次九帥的三河兵敗沒那麽簡單,這次折損的都是我軍精銳主力,屬下擔心不日長毛就會反撲而來,而我軍之前的努力恐將付之東流。”
曾國藩一聽,臉色驟變,他轉頭看向趙烈文,問道:“真有這麽嚴重?惠甫你也是這麽認為的嗎?”
趙烈文看了劉蓉一眼,點點頭,開口道:“老帥,就目前來看怕是這樣的,沅甫將軍這一敗,幾乎是輸掉了我軍的未來;依晚生看也就曾沅甫將軍的部隊能和馮逆主力一爭高下,李希庵和鮑春霆固然也是不可多得的將才,但依晚生看他們都不具備與長毛打硬仗,總攬整個戰局的能力。”趙烈文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如果沅甫將軍不行,那我湘軍中就再無人可與偽太平天國匹敵了,現在馮逆用陰謀詭計打掉了沅甫將軍的人馬,我湘軍短期內恐難以與之抗衡了。”
鐵青的表情凝固在曾國藩的臉上,他沒想到自己的九弟在湘軍中竟會有如此重要的地位。過了片刻,曾國藩才開口蹦出一句話:“那依二位看長毛接下來會做什麽?我軍又該怎麽辦?”
劉蓉躬身道:“依蓉之見,長毛近期內必將乘勢反撲,我們之前在安徽和江西收複的失地必將得而複失;不過晚生認為長毛最多到奪回這些地盤為止,要說他們想打到我們這邊來怕是也不容易,正所謂‘軍行遠道斷需則止’;所以晚生認為我們大致會和長毛保持原來的分界線繼續拉鋸。”
趙烈文連連搖頭道:“劉孟容先生怕是低估這個馮瑞城了,這馮逆向來詭計多端,用兵不按常理,這次在三河得了勝仗,豈有不乘勝而進之理?所以烈文認為這馮賊不日就會向武漢殺來!”
趙烈文的話讓曾國藩和劉蓉大吃一驚,劉蓉立即說道:“惠甫先生,武漢可是座堅城,又有老帥親自坐鎮,長毛就是有賊心也沒賊膽吧?”
趙烈文笑著說:“老帥不在還好,就是因為老帥就在這武昌城裏,所以馮逆才不會放過這將我軍從頭到腳聚殲的機會。所以老帥,依晚生之見,您不妨找點理由回湖南老家。”
“我不走,”曾國藩聽了不禁一臉怒氣,開口道,“好啊,想對本堂下手,他馮瑞城要是真敢來犯,我曾國藩就在這裏等著,我倒要看看他們誰能進來?”
華中重鎮武漢,位江漢平原之中,處長江、漢水之交,東連吳會,西通巴蜀,北望中原,南接嶺表,扼長江中遊,居全國中心,這種四通八達的特性決定了武漢自古就是兵家必爭之地。長江、漢水又將武漢一分為三——武昌、漢陽、漢口,武昌為政治重心,漢陽經濟繁榮,漢口則為水陸交通要衝。
九江的州府一進門便是一大張武漢地圖,這是我特意叫人懸掛的,為的是讓與會的將領都知道我誌在拿下這座江城。接到我要召開九江軍事會議的通知,各部太平軍將領不敢怠慢,先後從四麵八方趕來,包括黃文金、賴文光、林啟榮等都已入座,但我知道要拿下武漢,光靠他們是不夠的。
“卑職玉成拜見城王殿下!”陳玉成步入會場,立即向我行禮道。許久不見,感覺他的臉上多了一絲疲倦;這段時間他一直轉戰皖北和鄂北,雖然也打下不少城池,招收了不少兵馬,但終究流動作戰朝不保夕,沒有建立起什麽穩固的根據地。
“哈哈,英王,免禮免禮,好久不見,真讓本王掛念啊!”我笑著說道。
“殿下太看得起玉成了,倒是殿下,此番在三河鎮大敗湘軍,聚殲曾妖帥主力,一舉扭轉局勢,大大鼓舞了我天軍士氣,可喜可賀啊。”陳玉成說道。與他之前留給我的那種少年英雄有些盛氣淩人的印象不同,現在的陳玉成顯得沉穩許多。我心裏暗想其實二破江北大營還有三河大捷都是曆史上陳玉成打的大勝仗,隻不過我的到來把這些都搶了過來,陳玉成也自然沒有曆史上那般風光了,但無論如何他都是那種能夠左右戰局的關鍵人物。
會議由我主持,我開場說道:“好了,本王話不多說,這次叫大家來隻有一個目的,就是商討攻打武漢事宜。”
諸將聽了麵麵相覷,過了半晌,還是英王陳玉成先開口了:“殿下英明,趁勢打武漢乃是明智之舉。”
“那麽還請大家說說這個武漢應該具體怎麽個打法?”我問道。
“卑職以為武漢地區地形複雜,應水陸並進,多路齊發方可一舉蕩平。”陳玉成答道。
“還請英王細說如何多路齊發?”我追問道。
陳玉成站起身來,指著地圖說道:“就武漢三鎮而言,武昌最為難打,漢陽、漢口次之,所以我軍當由東路穩步推進,佯攻武昌,然後由北路軍借機奪取漢陽漢口,接著再由南路軍攻取武昌以南的通山、崇陽以及鹹寧、蒲圻,從南邊進逼包抄。同時我軍水師也要漸次推進爭取控製武漢江麵,這樣一來就能有效切斷武昌與外界的聯係,從而一攻而破。”
“英王殿下說得有道理,但武昌經過曾妖頭他們這些年來的經營,分兵的話各路恐怕不會那麽容易逼近吧,而且還有被分割的危險。”黃文金開口道。
我盯著地圖看了許久,緩緩說道:“英王的思路沒有問題,隻不過正如黃主將說的,此役湘軍準備充分,所以我們隻能采取長圍久困的戰術,先取武昌外圍據點,斷之糧道,則久之妖軍必不戰自潰。”
諸將都點點頭沒有異議,於是我當即下令全麵進軍,發起了早就想發起的“武漢會戰”。
作戰思路基本沿用陳玉成的想法,以他自己為北路軍,由湖北麻城南下,從北麵逼近;以我和林啟榮部為中路軍,由九江推進,負責從東麵逼近武漢,重在攻打外圍要塞,保證航道暢通並佯攻武昌;以黃文金部為南路軍,力主以鹹寧為中心奪取崇陽、蒲圻等城南要塞,切斷武昌城糧道;以賴文光的人馬繼續牽製湘軍鮑超部,隻要死死咬住鮑超的“霆字營”即可,畢竟“吉字營”覆滅之後“霆字營”已成為目前湘軍中最強的一軍;這次打武漢最關鍵的一步就是由陳玉成部主攻漢陽和漢口,漢陽、漢口一下,武漢會戰的主動權就會牢牢控製在我們手中。
初春三月,暖風習習,大隊太平軍隊伍從各地有組織有計劃地行動起來,陳玉成部進軍神速,先在黃陂打敗了清軍副都統巴揚阿部,很快又攻下黃州,長江以北頓時烽煙四起。
與此同時黃文金也在南邊積極活動,對通山、崇陽、通城、蒲圻四地同時發起淩厲的攻勢,擔心黃文金應付不了鄂南湘軍,我又令沈葆楨從江西派出一萬五千援軍增援,由朱洪音率領,很快朱、黃二人兵合一處,鄂南局勢也迅速被控製。
我本人則協同林啟榮等將親率大軍沿江向東推進開赴武漢前線,留古隆賢鎮守九江,與此同時胡鼎文部水師也並排同行,水陸照應;沿途的清軍根本不堪一擊,紛紛潰逃,一天攻占大冶,三天功夫占領武昌東南的撲塘角,此時的守備清軍勢單力薄,根本無法與我的大軍抗衡,我和林啟榮率部一路勢如破竹,推進到武昌近郊,江城城門也依稀可見了。
眼見朝思暮想的武昌城唾手可得,我的心裏也充滿了得意,指揮部下準備沿江紮營實施圍攻;然而就在這時,江上的湘軍水師突然喊殺而至,他們用猛烈的火炮轟擊我軍的陣地,太平軍扛不住,隻得向後逃竄,湘軍這一招著實令我措手不及,陸軍傷亡很大無法繼續推進。由於突進太快胡鼎文的水師還未趕上,湘軍水師卻步步緊逼炮聲不斷,似乎並不打算放過我。
“媽的,有完沒完了!給本王上開花大炮!”見此情景我勃然大怒,湘軍水師真是欺人太甚。炮兵們搬出了幾門克虜伯火炮,架起來對著江上的湘軍水師就是猛轟。頓時炮聲大作,一場炮戰正在激烈進行。
克虜伯火炮果然先進,射程和威力都無與倫比,與湘軍水師對轟絲毫不落下風,很快一艘近岸的湘軍長龍戰船就被擊中著起火來,湘軍水師見狀終於不敢再戰,開始向後撤退了。由於大多是笨重的長龍、快蟹等大船,湘軍水師撤退時稍顯混亂,但沒有水軍的我也無法趁此追擊,隻能坐看敵人撤走。
就在這時,一旁的手下指著江上對我喊道:“殿下,我軍水師到了!”我轉頭一看,果然一支太平軍艦隊在胡鼎文的率領下已經逆江而來。
“太棒了,快通知胡將軍,率水師乘勢追殺,我們正好就趁現在一舉剿滅武漢江上的妖軍水軍以除後患!”我興奮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