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不遵將令
瑟瑟冷風正不斷席卷著三河城外的湘軍軍營,令曾國荃感到欣慰的是,盡管經過多日的鏖戰仍無法擊敗龜縮在三河鎮裏的藍成春及三河守軍,但士兵們似乎並沒受太多影響,大軍依舊士氣高漲,隊列整齊,隨時都能投入戰鬥;這番景象讓在營中巡視的曾國荃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
“大人,您的家書!”就在這時,遠處一騎快馬奔馳進了湘軍軍營。來人曾國荃並不陌生,正是曾家多年的仆人,帶來的也不是別的東西,正是曾國藩給他的親筆家信。
寒暄幾句後來人並沒有停留,掉頭離去了,曾國荃小心翼翼地打開信封,為首的一封是大哥曾國藩親筆寫的,內容與之前的家書類似,無外乎是叮囑曾國荃一定要戒驕戒躁,不要冒險,信裏還舉了李續賓和曾國華兵敗江西的例子讓曾國荃一定引以為戒。
讓曾國荃意外的是這一次信封裏不隻是大哥的家書,還有一封簡短的信件,這封信是另一個人所書寫的,字裏行間透出的態度與大哥曾國藩大為不同,完全是用另一種語氣指責曾國荃孤軍冒進,讓曾國荃感到十分難聽,其中有一句為“將軍孤軍深入,數月苦戰,未嚐一日休止。每克一地,則需分兵據守,數萬之軍,已不足萬,且安慶未複,軍行無後繼,若遇大股援賊來攻,則腹背受敵,此危道也。”,這一段讓曾國荃十分氣憤,他往後一看,這封信的署名正是趙烈文。
嚓地一聲,曾國荃將趙烈文的親筆信撕得粉碎,憤怒地說道:“趙烈文這個紙上談兵的狗東西也敢指責本帥!”
“九帥息怒!”一旁的蕭孚泗等將見狀趕緊說道。
曾國荃稍稍平息了怒氣,部將朱洪章開口道:“九帥,據悉馮逆和大隊長毛現在已經到達了金牛鎮,金牛是我軍退路,恐……”
“看來這三河還真是個好地方,馮酋怕咱們攻下居然親自來援。”李臣典道。
“哼!不管他姓馮的怎麽救,我們都不會為他所動,本帥心意已決,加緊進攻三河。”曾國荃高聲說道。
朱洪章開口低聲道:“九帥,屬下擔心這馮酋不是救三河這麽簡單,他極有可能是在打我們的注意……”但此時曾國荃和諸將都已走遠,沒有人聽到朱洪章的話。
被曬在一邊的朱洪章越想心裏越急,他連忙快步向曾國荃他們追去,嘴裏大呼:“九帥,此乃我軍生死存亡之際,不能坐視不管啊!”見曾國荃他們並不理會,朱洪章又急呼道,“九帥,洪章不才,願領本部人馬去金牛鎮會會馮酋以探虛實!”“九帥,趁著長毛立足未穩我們還有機會!”
曾國荃回過頭來,擺擺手道:“那就有勞煥文了,不過不要戀戰,打退金牛鎮的賊援即可,我們的重點還是三河鎮。”在他眼裏,太平軍援軍根本不足為道。
戰爭是一門藝術,可惜我不是這方麵的藝術家;神經緊張的我經過兩天兩夜馬不停蹄地急行軍,終於在一個月光如水的夜晚,我率部抵達了金牛鎮,盡管滿身疲憊但我卻絲毫不敢休息。
前方幾騎細作縱馬趕來報告道:“殿下,曾妖的妖軍主力尚在三河城外!”
聽了他們的報告我懸著的心終於稍稍落下了,打仗真是一門藝術,這幾天的行軍中我的心一直繃得緊緊的,如果去早了被曾國荃聽到風聲就有可能讓他跑了,如果來晚了讓曾國荃打下了三河鎮我又會十分被動,看來現在來得剛剛好,曾國荃還在三河城下和藍成春糾纏,這正是我合圍他的最佳時機。
“去北麵聯絡吳如孝將軍,讓他率軍從北麵進入三河!”我命令道。在我的指示下細作們立即行動起來。
安排妥當了之後我終於安心了,在金牛鎮紮下大營站穩腳跟之後,我笑著對諸將說道:“現在這曾妖是插翅也難飛了,這場仗終於可以拿下了。”
“殿下,話雖如此,但保不準那曾妖會做困獸之鬥,恐對我軍不利。”周竹岐提醒我道。
“哦?”我問道,“周宰輔認為妖軍會怎麽做?”
“殿下,屬下以為曾妖知道被圍之後一定急於突圍,他們可能會利用我軍立足未穩而前來偷襲。”周竹岐說道。
“嗯,”我點點頭道,“這倒確實有可能,我們不得不防啊。”說罷我立即叫來周國賢,讓他率領配備了洋槍的“華興軍”到金牛鎮北麵沿路設防防止湘軍前來偷襲。
誰知“華興軍”剛出去不久,突然從北麵傳來了陣陣槍聲,很快便是槍聲喊殺聲大作,我渾身一驚,連忙鑽出主帥營帳,就在心裏一片茫然之際,賴文光、周國虞和譚體元他們已經陸續跑了過來,此時將士們正在安營紮寨根本無暇作戰。
“殿下,一定是湘軍前來偷襲!”賴文光開口道。
“走,咱們去瞧瞧!”說罷我翻身跳上一匹馬,領著十幾個親兵縱馬向北麵飛奔而去,一連串動作十分瀟灑,在場的諸將八成是被我的“魄力”所震撼,楞了片刻後才紛紛上馬大喊著“殿下小心!”跟了上來。
我心裏清楚之前已經安排了周國賢出去應對,所以才如此瀟灑,無所畏懼,做出一副極具威勢的表現。帶著眾將來到金牛鎮以北,發現此時已是一片混亂,對麵果然是氣勢洶洶的湘軍,好在“華興軍”早已舉槍列隊,卡住位置,對麵的湘軍衝了幾次占不到任何便宜,已經丟下了幾十具屍體。
周國賢正指揮將士們與湘軍對峙,見我前來立即拜倒道:“殿下您怎麽親自來了?”
“本王就是來看看,沒想到這妖軍還挺囂張,真敢前來挑釁。”我說道。
就在這兩軍對峙之際,對麵的湘軍將領,一個身材略胖八字胡須的中年將官縱馬出列到陣前操著一口西南方言高聲向我這邊喊道:“你就是逆賊首領馮瑞城?”
“死到臨頭還敢嘴硬!殿下,屬下這就去斬下此妖的首級!”周國虞請戰道。
我連忙伸手製止他,然後縱馬上前一步對那人道:“本王就是太平天國城王馮瑞城,你是誰?膽敢前來偷襲我軍,現在找本王又有何要說?”
那人一見我,大笑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皇上禦賜的勤勇巴圖魯朱洪章是也,姓馮的,本將現在奉皇上和曾大人之命攻取三河,爾等還敢不自量力前來送死?”
看這朱洪章在陣前囂張,我心裏暗笑,也不知不自量力的是誰?此時一旁的周國虞已經握緊腰刀勒住韁繩,恨不得立即出來給他一刀。
“馮瑞城,你敢不敢出來與本將決一死戰,咱倆都不帶幫手,一對一!”就在這時朱洪章突然朝我高喊道。
被朱洪章一喊我心裏一驚,仗打了這些年還是第一次有人指名道姓要與我單挑,我的心裏立刻開始打鼓了,在幕後指揮指揮講講話還行,我又不會武功,怎麽可能親自上陣作戰?一旦出了岔子把命給丟了就太不劃算了,而且現在對麵朱洪章他們已經是勢單力孤根本無法突破“華興軍”的洋槍陣,所以他才會選擇孤注一擲與我決鬥這一條路。
我開始有些不知所措了,如果不出去迎戰必定會讓大家覺得我是“縮頭烏龜”,看來躲是躲不掉了,隻能硬著頭皮上去試試了,反正是冷兵器時代的交手,而我腰間還別著手槍,實在不行就掏出來給他一槍。
然而正在我糾結之際,周國虞突然不聽我吩咐直接縱馬衝了出去,他揮舞腰刀高聲喊道:“大膽朱妖,就憑你也配與城王殿下過招兒?先過了我周國虞這關再說!”
朱洪章見狀一驚,他沒料到對方來得這麽快這麽凶,麵對已經朝自己砍來的刀光,朱洪章立即舉刀招架,咣地一聲,兩把兵刃便碰撞在一起。電光火石間周國虞和朱洪章二將已鬥作一團。
我的懸著的心稍稍放了下來,還好周國虞及時擅自出馬算是替我解了圍,對於周國虞我是很有信心的,他的武藝我心裏清楚,等他打贏了回來我還可以象征性地批評他一下“不遵將令”,然後再表彰一下他打敗朱洪章的功績,這樣一來又能彰顯一下我的賞罰分明。想到這裏我的心裏甚至還有些許暗喜。
不知道是不是和我的內心產生了共鳴,陣中的周國虞也是越戰越勇,而朱洪章的刀法則越來越混亂,他本來就處在劣勢,十幾個回合之後終於漸漸招架不住,隨時有可能被周國虞砍下馬。
又胡亂擋了幾刀後,朱洪章突然駕馬轉身向一旁逃去,周國虞見狀立即揮刀追趕上去,他提起腰刀,眼見一刀就能砍到朱洪章的後背。
就在這時朱洪章突然轉身,此時他已從懷裏悄然掏出一把短槍,是的,我沒有看錯,朱洪章這家夥身上居然有火器!
“周將軍小心!”我趕忙大喊。但為時已晚,嗙地一聲,朱洪章扣動了扳機,隨著槍聲響起周國虞應聲跌下馬來,朱洪章擊中了他的右胸。
朱洪章滿臉得意,轉過身來揮起大刀上前欲結果對方,但他剛舉起刀,又響起一聲槍響,朱洪章的背上也挨了一槍,隨著一聲慘叫朱洪章也痛苦地摔下馬來,開槍的正是“華興軍”的首領、周國虞的弟弟周國賢。
“殺!殺了這幫卑鄙無恥,暗箭傷人的清妖!”見此場景我渾身為之一振,怒氣叢生,立馬振臂高呼。大批太平軍“華興軍”喊殺而上,對麵的朱洪章所部湘軍立即崩潰,紛紛奪路而逃。我立即帶著眾人上去救下了奄奄一息的周國虞。
在周國虞不遠處是同樣倒在地上的朱洪章,但此時的他卻無人救應,隻能一點點地向後爬,我甚至可以看清朱洪章那雙滿是恐懼的眼睛,但他並沒有在看我,在他的眼裏是正拎著刀朝自己緩步走來的周國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