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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流水高山

  自打上了蒸汽船林啟榮便一言不發,看著自己經營了這麽多年的重鎮就這樣陷落,他的心裏很不是滋味。轉眼間,輕舟已過數重山,炮聲和喊殺聲漸漸消失了,但林啟榮依然趴在船頭悶悶不樂。


  “林主將不必憂慮,這次撤退是本王做出的決定,為的是誘敵深入尋找戰機。”我上前勸解他道。


  “殿下,九江乃是門戶城市,這麽一失,我大片天國領土豈不是危險了?”林啟榮道。


  “話雖如此,但隻要湘軍進入到我們的地盤,戰爭的主動權就會牢牢地掌握在我們手中了。”我笑著說道。


  “殿下,前邊就是安慶了!”船上的水手報告道。


  “讓九江的軍民先到安慶休整,召集各路人馬在安慶集合,讓南岸的守軍悉數退往安慶。”我下令道。


  九江一失,等於是把長江南岸都拱手送給了湘軍,湖口和彭澤已經沒有再守下去的必要了,於是我立即讓駐守在兩地的胡鼎文水師和古隆賢陸師全部撤到安慶地界。一時間安慶城周圍聚集了來自各地的撤下的大隊人馬,場麵有些混亂。而之前在九江配合的周國虞和賴文光兩部人馬也不敢再逗留,乘著夜色都退了回來。


  第二天,湘軍進城,九江宣告失守。


  盡管隻是坐收了一座空城,但湘軍上下還是為之一振,像打了大勝仗一樣列隊入城,坐鎮後方的湘軍統帥曾國藩聞訊也是喜出望外,他攜胡林翼等人親自乘船來到了新下的九江。


  湘軍諸將在九江城裏召開了盛大的慶功宴,按照曾國藩的要求,宴會上的菜肴大都是湖南的土菜,有衡山的豆幹、祁陽的筆魚、常德的捆雞、寶慶的金針、湘西的玉蘭片、湘陰的草龍蝦以及君山的銀針。常年在外打仗的湘軍戰士吃到家鄉菜倍感親切可口,宴會的氣氛也是其樂融融。


  “與那馮逆在長江之上征戰多時了,這次終於是揚眉吐氣,一舉拿下了這長毛自詡固若金湯的九江,看那馮逆和那班長毛賊子再怎麽囂張。”郭嵩燾高興地說道。


  “長毛氣數已盡,八成是無力再與我們抗衡了,照此下去打下安慶和南京就隻是時間問題了。”鮑超也興奮地說道。


  “是啊老帥,隻要您一聲令下,我老九立即帶人去把安慶也給您拿下。不但是安慶,南昌和廬州也全都不在話下!”曾國荃說道。


  “老九,不得狂妄,本堂聽說這九江城是長毛棄守才被我軍攻克的,保不準長毛又在使詐。”曾國藩見宴會氣氛有些升級,趕緊開口給大家降溫。


  “九江雖然隻是我們接收的一座空城,但也能看出長毛自知難以與我軍對抗而主動逃走,那林逆盤踞在此城已有六年,之前我軍一直拿他沒有辦法,但現在他也跑了說明長毛是真的懼怕我軍了。”胡林翼緩緩說道。他的分析很中肯,底下的湘軍諸將也都沒有異議。


  “南昌、安慶、廬州,老帥您就說吧,要我打哪座城?我老九保證手到擒來!”曾國荃又一次請戰道。作為這次圍攻九江的主力,最終攻占九江給了他極大的鼓舞,他的情緒也極為高漲,總是覺得打得不過癮。


  曾國藩對他的樣子很不滿,大聲說道:“今天本堂特地叫廚子為大家做了家鄉菜,今天隻管慶賀,不提正事,打仗的事明天再說吧。”曾國荃隻好悻悻地又閉上了嘴。


  當天晚上,曾國藩剛回到在九江設置的寓所,就在這時侍從報告稱有人求見,曾國藩滿身疲憊本不想晚間見客,但聽說外麵那人是來自北京肅中堂門下,知道是時下當權人物肅順的人,掂量半天不敢不見。於是便把門外的那人給請了進來。


  “中堂大人攻克九江,闓運特來向中堂大人賀喜,幸會幸會!”那人恭敬地說道。此人正是王闓運。


  “哦,原來是王壬秋先生,多年不見,先生別來無恙啊。”曾國藩笑著說道。幾年前湖南補行壬子年鄉試時王闓運曾中第五名舉人,與那時主持考試的主考官張金鏞和曾國藩都有過一麵之緣,所以這次會麵也不是二人第一次見麵了。


  “闓運此次受命前來實有要事相商,長毛最近鬧得厲害,朝廷希望借洋人之手除之,不知中堂大人意下如何?”王闓運問道。


  曾國藩聽了一愣,過了片刻緩緩開口道:“這是肅中堂的意思?”


  “肅中堂本不讚成和洋人和解,但恭親王執意如此,且北京與洋人議和此事就不能回避;所以肅中堂希望向您求個意見,若是與洋人合作,中堂大人是否能夠接受?”王闓運問道。


  “既然朝廷已有決定,我曾某人也不好說三道四,眼下洋鬼子隻是謀財而已,長毛賊子才是心腹大患,這事兒本堂沒什麽好說的。”曾國藩說道。


  “不瞞大人,現在的北京城裏已是一片混亂,皇上在熱河不願回京,王公權貴們也是各懷心思,依闓運之見現在滿清王朝已是腐朽沒落,就連肅中堂本身也都是危機重重……”王闓運開口道。


  “先生究竟是何意思?明說了吧。”曾國藩走到書桌旁坐下,一邊揮著毛筆書法,一邊說道。頭也不抬,根本不看王闓運一眼。


  “此等混亂的朝廷為它效忠做甚?依我看大人應當和那馮瑞城和解,一起揮兵反清,大家都是漢人,您和馮瑞城又都是當世英豪,你二人聯手何愁韃子不滅,洋夷不除?”王闓運突然大聲說道。語氣之重好似發泄內心一般。


  然而如此動情的話語似乎並沒有打動曾國藩,他平靜地坐在那裏一言不發,依舊在寫他的字。


  “大人,皇上現在已經不理政事了,整日聲色犬馬,照此狀態已是時日無多,到那時候無論是肅中堂還是兩宮太後都必為執掌江山拚得你死我活,這不正是天賜的起兵良機嗎?滅了清廷後再與那馮瑞城坐天下或是奪天下豈不是容易多了?”王闓運繼續動情地勸說道。


  曾國藩強壓著內心的怒氣,表麵上仍是一副平和的模樣,淡淡地說道:“壬秋啊,這些年了,你看問題怎麽還是那麽天真?你真的了解馮瑞城嗎?還有左宗棠和李鴻章?好了,今天不提這個了,本堂有些累了,需要休息了。”說罷曾國藩起身回屋去了,隻留下了王闓運一個人。


  王闓運走到曾國藩的書桌前,想要看看曾國藩剛才究竟在寫些什麽,仔細一看竟是一副對聯:倚天照海花無數,流水高山心自知。而橫批更是觸目驚心,是為:豈敢狂妄。王闓運的心瞬間涼了半截,悄悄地離開了。


  “老帥,讓我去打安慶吧,保證馬到成功!”第二天一早曾國荃便在堂上叫嚷道。


  “放肆,安慶在百裏之外,你貿然進兵孤軍深入中了長毛的圈套怎麽辦?”曾國藩斥道。


  “就算長毛有百萬大軍又如何?我曾老九又不是李續賓,長毛奈何不了我!”曾國荃憤怒地說道。


  “滌帥啊,現在打下了九江,是應該讓將士們出去開拓一下戰果,收複一些失地,要不朝廷怎麽看我們啊。”郭嵩燾說道。


  “是啊,我們已經多年未曾在長江之上戰勝長毛了,要是等到長毛死灰複燃就更難對付了。”胡林翼也說道。


  曾國藩想了一下,道:“那就聽諸位的吧,向南岸進兵,但務必要水陸照應,不可貪功深入,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貿然進攻安慶!”


  於是之後的幾天湘軍沿著長江水陸並進,一路掃蕩太平軍在南岸的城池,湖口、彭澤相繼被湘軍攻克,在彭澤的太平軍古隆賢部因為撤退不及被湘軍趕上,還與湘軍打了一仗,結果被湘軍打得丟盔棄甲,倉皇地棄了彭澤。


  連日以來的勝仗讓曾國荃驕氣頓生,他對部下說道:“由此看來馮逆和他那幫長毛賊子也不過如此,前兩年僥幸打了幾場勝仗,現在還不是原形畢露,果然不堪一擊。”


  副將蕭孚泗也笑著說道:“要不九帥一鼓作氣殺到安慶城下?拿下安慶那可是大功一件啊!”


  “不可,老帥不是說絕對不能打安慶嗎?況且細作都說現在安慶城及其周邊全都是長毛,不下五六萬人呢,我們去了豈不是羊入虎口?”另一員部將朱洪章趕緊說道。


  曾國荃笑著說道:“就是百萬長毛又有何懼?不過這事還得給大哥麵子,我們就先呆在這裏吧,下一步還聽大哥指示。”


  “殿下,湘軍打到彭澤不動了。”情報人員報告稱。


  “他們沒有來打安慶的主意?”我趕緊問道。


  “似乎沒有,曾妖的湘軍盡數駐紮在彭澤,沒有繼續進軍的意思。”手下報告道。


  聽到這個情報讓我有些擔憂了,曾國荃雖然急於冒進已經到了彭澤,但如果不能把曾國荃的湘軍主力引誘到安慶城下就無法調集大軍進行圍剿,若是現在大軍主動出擊彭澤又容易驚動湘軍讓曾國荃這條大魚跑了。


  就在我憂心忡忡之際,劉繼盛問道:“殿下,那曾妖是不是看出了我們的誘敵深入之計?”


  “應該不能,曾國荃不是這樣的人,一定是上麵有命令壓著他讓他不敢也不能來攻安慶。”我說道。


  “那我們該怎麽辦呢?”劉繼盛問道。


  我想了片刻突然有了想法,於是開口道:“既然上麵有命令不讓他來,我們就把他曾國荃上麵的命令改了不就行了嗎?”


  劉繼盛還是一頭霧水,我已下令道:“命陳玉成部轉變方向,不要南下而是做出北上狀,我軍也放出風聲要進行北伐,北伐目標直指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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