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重整旗鼓
“糊塗,糊塗啊!”武漢的湖北巡撫公署衙門的後堂內傳來了曾國藩的哀歎。
“大哥,小弟不知您指的誰啊?”一旁的曾國荃趕緊問道,但話一出口他便後悔了,堂內的一眾湘軍文武一齊用眼睛瞪他,大概是因為這句話說得太過弱智了。
“還能有誰?江西那個沈幼丹唄,恬不知恥,棄明投暗,認賊作父,虧他還是文忠公的女婿,呸!”幕僚劉蓉憤憤地說道。幾年前他曾替曾國藩寫文書向時任九江巡撫的沈葆楨討軍餉被拒,對沈葆楨向來充滿敵意,現在沈葆楨投了敵他自然叫得最凶。
滿堂文武也是一片嘩然,大家不約而同地譴責起了沈的背叛行徑,大堂內的氣氛一度有些失控,坐在側座的湖北巡撫胡林翼趕緊高聲咳了一嗓子,堂上才恢複了平靜。
“幼丹糊塗,本部堂也糊塗啊,為何偏偏在這個時候彈劾他呢?是我們這麽長時間以來對他的打壓才導致了幼丹他今日的降敵啊。“曾國藩懊悔地說道,他想不明白平時他也與沈葆楨互有攻擊,但怎麽也上升不到投長毛的地步,在他看來投降長毛那是原則問題是想都不容想的,天塌下來也不能為。
“中堂大人不要過分自責了,幼丹這次投敵雖屬不可贖,但也有許多原因,惠甫認為那偽城王馮瑞城才是幕後的罪魁禍首;中堂小心,此賊實在狡詐凶悍極其善於蠱惑人心,此賊在趁我軍與偽翼王糾纏之際拿下了大半個江西,聚集了天地會、邊錢會等一幹烏合之眾,誘騙了沈幼丹背逆;晚生以為這個偽城王才是我軍的心腹大患,其凶惡程度遠超其餘的長毛。”站在曾國藩身旁的年輕幕僚開口說話了,他此前曾多次做出入木三分的戰事剖析,是少有的湘軍上下比較信服的謀士。
然而對於這位年輕幕僚,曾國荃依舊是不屑一顧,他高聲說道:“什麽狗屁偽城王,什麽狡詐凶悍,你們怕他老子才不怕。大哥,你一聲令下我曾老九這就帶人殺進南昌親手宰了那個沈幼丹……”
曾國藩揮手製止了他的弟弟,說道:“惠甫說得很有道理,現在看來這個偽城王才是我們的真正對手,此賊別於其他賊酋,我們必須認真對待,諸位認為這仗接下來該怎麽打?”
“九江不打下來,提別的都是扯淡!”水師統帥彭玉麟開口說道,他的話博得了一片讚成。
“說得簡單,一個林啟榮,一個黃文金他倆就夠我們受的了,九江地處皖贛要衝,馮酋豈有不救之理,到時候馮酋的主力一到我軍又會陷入被動。”另一員水軍大將楊載福說道。他曾多次參與圍攻九江,是湘軍中最早與馮瑞城交過手的人,對於貿然再打九江他自然不抱希望。
楊載福這麽一說,堂上文武也沒什麽話說了,大家始終拿不出個好計劃。
“中堂大人,我軍現在擁兵十萬於湖廣,馮酋區區幾萬長毛就讓我們猶豫不前,傳出去還不讓人笑話,依濬川看我軍索性全軍水陸一齊順江東下,穩步推進,一步步推到九江城,到時候全軍抱成一團,就算長毛誰來救應也不怕。這樣總比現在這般遲疑要好!”陸軍大將蕭啟江說道。他在寶慶會戰中立了大功,官升布政使,是湘軍中新近崛起的重要人物。
然而這位重要人物卻向來不討曾國藩喜歡,原因是蕭啟江與左宗棠關係很好,兩人曾同援福建,配合無間,所以蕭啟江在湘軍中的地位自然也就變得很尷尬;但他說得也很有道理,曾國藩點點頭。
“貺生啊,這個問題你怎麽看?”曾國藩轉頭問胡林翼道。胡林翼是在座的除曾之外年紀最長、官位最高的,他的話自然很有分量。
胡林翼開口說道:“貺生不才,見識淺陋;但我還是認為現在我軍不宜與那馮酋硬碰硬,硬打九江確實劃不來,那馮逆現在如此猖狂,敢有恃無恐地犯我江西之地,實是因為南北都有長毛為其策應,所以我以為我們應當先行剪除他的臂膀,再與之對抗勝算更大。”
“巡撫大人究竟何意?不打九江那打哪裏?”曾國荃連忙問道。
胡林翼說道:“依我之見,我軍當先集中力量剿滅皖鄂邊境的偽英王陳玉成部!沒了陳逆的策應,那馮逆也就不能再猖狂了。”
“很好,貺生的話說得很有道理,仗還是要一步一步打,那陳逆現在在哪啊?”曾國藩說道。他對胡林翼的想法給予了肯定。
胡林翼說道:“中堂,那陳酋現在正率賊軍兩萬,經由宿鬆、下新犯我黃梅,由霆字營鮑將軍和他對壘。”
曾國藩點點頭,又問那個年輕幕僚道:“惠甫啊,我軍最好趁此一役一舉全剿那陳逆,你認為這仗該怎麽打?”
“回大人,惠甫以為陳逆此舉意在入鄂,既然如此,我們不如‘欲取之,先與之’……”那年輕謀士說完,曾國藩立即點頭表示同意,諸將也都紛紛讚同,曾國荃也隻得讚成。
我在南昌安排好了“土地改革”的相關事宜後趕緊率主力人馬北上開赴九江,中間地帶還有幾座城池掌握在清軍手裏,我自然不能放過,一路攻克義寧、德安,經由南康北上九江,其中尤以南康的抵抗最為激烈,南康守軍在道員彭壽頤的帶領下擺出一副頑抗到底的架勢,但開戰不過半個時辰守軍便崩潰,彭壽頤本人則喬裝成百姓先行逃走了。於是江西中北部區域幾乎完全掌控在了我的手中。
我率師與九江外圍駐守瑞昌城的黃文金部會合,然後進入了九江城,在林啟榮的府內召開軍事會議商討接下來的計劃。
“殿下,曾妖頭和他的湘軍主力現在悉數都在武漢周邊集結,暫時還沒有東犯的意思。”劉繼盛說道。
“殿下,九江城那幫湘妖覬覦已久,他們早晚必卷土重來。”九江城守林啟榮說道。
“嗯,”我點點頭,說道:“看來還得加強九江的守備才行。”
我突然想起胡鼎文在湖口還有一支兩萬人左右的水師,防禦九江不能沒有水師策應,於是我立即命人去湖口召胡鼎文水師來配合防禦。
安排好了九江的守備,我突然想起江北的陳玉成還在不遠處奮戰,我趕緊問劉繼盛陳玉成現在怎麽樣了,劉繼盛說道:“殿下放心,陳將軍率師在皖鄂邊境與那鮑妖的霆字營妖軍作戰,隻要打通黃梅就能重新打開入鄂的大門,不過卑職並不看好陳將軍。”
“哦?此話怎講?”我好奇地問道。
“殿下,據卑職的情報,那都興阿都妖已調回了李續宜的妖軍增援江北,李妖和鮑妖都不好對付,縱使英王殿下英勇善戰也恐難以招架。”劉繼盛說道。
“是啊,鮑超和李續宜都是湘軍名將,陳玉成還真不一定能打過他倆。”我喃喃地說道:“攻打湖北看來還得從長計議啊。”
就在這時一個太平軍戰士步入堂內遞上來一封來自安慶的信,寫信者是之前被我招募的那位黃畹,也就是王韜,他剛剛回到安慶,他此行去了蘇浙上海一帶,為我招募了一批“有識之士”,這些人大多了解西方文化,對西方科技也都有研究。
“太棒了!太棒了!”接到這個消息我非常激動,發展洋務一直是我穿越以來的一大願望,但實在是礙於令人頭疼的局勢才不得不不斷地和清軍糾纏,現在王韜為我帶來了發展先進工業的契機我自然不會放過。
我立即派人備船連夜趕回了安慶,我的人馬大多被丟在了九江那邊,不過我已顧不得那些,第二天一早便召見了王韜及其一幹人。王韜果然不負所望,半年多來他在江浙上海一帶微服走訪,替我“請出山”了一批有識之士,其中包括曾做過江蘇巡撫文書的大數學家李善蘭、屢試不中的天文學家顧觀光、隱居浙江烏程的數學家汪曰楨、在上海求學的科學家華蘅芳、隱居上海的王韜的學生翻譯家趙元益等,不過這批人中最令我激動的無疑是科學家徐壽徐建寅父子的到來。
據王韜介紹,這些人大多對太平天國持否定態度,其中尤以徐壽和華蘅芳反應最強烈,他倆曾放話“絕不與賊共事”,多虧王韜苦口婆心地勸說,說我如何開明尚學,對發展洋務有多麽支持,這才把這幹人連哄帶拉地請到了安慶,我心裏清楚他們就是我與曾國藩等對手競爭的資本,現在西線的局勢已經慢慢穩定,九江那邊一時半會兒不會出事,九江是安慶的門戶,九江穩固就意味著安慶穩固,我也正好可以潛心發展近代科技。
王韜興奮地對我介紹道:“城王殿下,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科學家徐壽徐雪邨,雪邨兄對西方工業可謂精通,不但如此,雪邨還精於數學、天文學、物理學等多門學科。”
眼前的這個號稱“洋務通”的徐壽卻是一副老學究般的打扮,一身破舊的旗袍,與其他人的恭敬不同,這徐壽對我態度極為冷淡,王韜介紹完後他靜靜地說道:“懶今老弟過講了,草民隻是自幼對那些洋人的‘奇技淫巧’感些興趣而已,殿下既然有心鑽研,就不要半途而廢,也不能急於求成,我中國落後西方太多,還需循序漸進才行。”
“哈哈,雪邨兄實在是太客氣了,瑞城當然是真心仰慕西學之先進,我之前也接觸過一些洋兄弟,他們說我國之發展離不開新式教育,離不開新式工業,隻有諸位與瑞城一起努力才能實現我中華民族之崛起啊。”我興奮地說道,王韜請來的一幹人等早就被我的話語所激勵,心中滿是激動。
徐壽淡淡說道:“殿下明鑒,不過壽有一要求,就是壽可以幫助殿下發展工業,但我不會蓄發也不會變裝,就這身打扮,您要覺得可以壽就留下來幫助殿下。”徐壽的態度顯得有些高傲,感覺他幾乎不屑與我共事,不過考慮到眼下他是發展洋務最合適的人選,我也沒太在意,立即應允了。
由於這幫人大多家境貧寒,所以我先賞賜了他們不少金錢,為他們在安慶安排了住所,然後按照他們所精通的將他們安排到我創辦的大學或是軍械所,徐壽則被我特地任命為了“安慶內軍械所”的所長,負責主持研發。
眾人對我的安排都非常滿意,想到能夠學以致用不少人眼裏頓時熱淚盈眶,徐壽自然也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