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辭蘭軒交集悲喜淚
月光初上,月光下的帥府人影搖搖,侍女仆婦,家仆侍從都在為明天的回鄉忙著打點行裝,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喜悅的笑容。
樊梨花定省後回到憶蘭軒。經過整理的憶蘭軒已經恢複了原本的麵貌,依舊是一色潔素。裝點了小軒半年多的錦幔繡幃靜靜地躺在了行囊裏。樊梨花坐在繡榻上,望著有些清冷的屋子不免長歎一聲。
雲蘭挑簾進來,說道:“小姐,都已經收拾好了。”樊梨花點頭道:“好,你們早些歇息吧,明天一早就要登程了。”雲蘭連忙答應,道:“姑爺要安排人明天一早去白虎廟請老王爺的遺靈,今晚不知道能不能回來。小姐也早點兒歇著吧,這兩天小姐的氣色很不好。”樊梨花笑了笑,道:“這些日子又是安排駐守白虎關,又是送程老千歲回程,又要準備咱們回去,想是太忙了,所以有些倦色。你們去吧。”雲蘭滿心擔憂又不好多問,隻得去了。
樊梨花起身走到書架前,從書架的頂層取下一件白綾巾袱,神色凝重地捧到窗前放在書案上,輕輕揭開了白綾,白綾下是蘇冰蘭的靈位。
樊梨花捧過一個小巧的素紋香爐,拈了香點燃。“唉”輕輕歎了一聲,淚水濕了雙眼,低聲道:“蘭姐姐,明天我就要走了,再也不能陪伴姐姐,春秋兩季為姐姐焚一炷清香了。我已經托付了秦漢,刁月娥夫婦照管憶蘭軒,姐姐這裏想來不會太過冷清的。”
“凝姑,怎麽?又傷心了。”薛鬱蓮輕挑軟簾進來,看見滿眼含淚的樊梨花,連忙關切地問道。樊梨花連忙拭去淚水,笑道:“沒有,明天就要走了,在這裏一晃也有小一年的時間,竟有些難以割舍。”薛鬱蓮看了看蘇冰蘭的靈位,歎道:“你何不帶著她一起走?”樊梨花搖頭,說道:“還是讓她留在這裏吧,我想她若泉下有靈,一定也想留在這裏。”
薛鬱蓮點點頭,歎道:“也好。你的氣色很不好,不舒服嗎?”樊梨花遲疑片刻,說道:“這兩天總有一些懶懶的,飲食也大減了。”薛鬱蓮心裏一動,笑道:“可是有喜了?”樊梨花含羞一笑,未語。
薛鬱蓮笑道:“如何?可是讓我說中了?這可真是雙喜臨門了,母親知道一定格外高興。”樊梨花連忙攔道:“姐姐,還是先別讓婆母和將軍知道的好。這個孩子能不能保住尚在兩可,萬一不保,豈不又讓他們空歡喜一場?”薛鬱蓮笑道:“你啊,好吧,就依你,我不說就是了。隻是,有孕之身要忌三房的。明天我就說你偶感風寒,不讓你跟著去白虎廟請父親的遺靈如何?”
樊梨花連忙道謝,笑道:“多謝姐姐體諒。”薛鬱蓮一笑,說道:“好了,忙了一天了,早點兒歇著吧。我走了。”樊梨花連忙親自送到樓下。
正遇見薛丁山迎麵匆匆回來。薛鬱蓮笑道:“我們以為你不回來了呢。”薛丁山有些落寞地看了看憶蘭軒,說道:“明天就要走了,總該回來告個別啊。”薛鬱蓮笑道:“你什麽時候也這樣善感了?”薛丁山笑道:“姐姐什麽時候看出小弟善感的?”薛鬱蓮一笑道:“你也和凝姑一樣會賣巧嘴了。都安排好了?”
薛丁山點頭,道:“安排好了。明天卯時去請父親的遺靈,巳初啟程。”薛鬱蓮又問:“誰去請靈?”薛丁山忙道:“弟妹和金蓮有身孕不能近靈房,姐夫和一虎要料理啟程的事宜。隻有你我姐弟,二弟,凝姑和瑛龍前去啊。”薛鬱蓮忙搖頭,道:“凝姑這兩天感染風寒,一大早去山裏天寒地凍的,她禁不起的。萬一吹了風嚴重了,路上又不方便調治,還是別讓她去了。”
“噢,”薛丁山一愣,關切地看了看樊梨花,滿懷歉意地說道:“我這兩天忙,沒顧得細看凝姑的氣色,怎麽好好的又病了?既然如此,就別去了。”樊梨花連忙道:“隻是偶感風寒,並無大礙,是姐姐太小心了。將軍千萬不要擔心。”薛鬱蓮笑道:“行了,你們別在我眼前卿卿我我的了,趕緊上去吧,我走了。”說完,轉身走了。夫妻二人送薛鬱蓮出了院門才返身回到樓上。
薛丁山看著一色潔素,有些冷寂的憶蘭軒,微微一愣,問道:“凝姑,怎麽這麽冷清啊?”樊梨花道:“這才是憶蘭軒的本來麵目。”
“噢?”薛丁山有些疑惑地掃視著房中。樊梨花微微笑了笑,說道:“這是仿照我在寒江的繡樓建造的,連屋子裏的布置陳設都是一樣的。”
“原來如此。難怪我第一次來這裏就覺得十分熟悉似的。當時,我心裏還頗有一些醋意呢。”薛丁山仍有一絲酸意地笑道。
“她才是這裏的主人。”樊梨花拉著薛丁山來到蘇冰蘭的靈位前,傷感地說道:“當年她為了救我,被楊藩……唉!後來她為楊家生下了一個男嬰,卻被……卻被楊家的人殺害了。”
“楊藩忘不了她,就修建了這座憶蘭軒?”薛丁山將滿麵傷感,淚水滑落的樊梨花攬在懷裏,接著說道。樊梨花輕輕點頭,揉了揉自己酸澀的眼睛,說道:“是啊!可惜,蘭姐姐永遠也不能知道了。她隻能帶著遺恨孤零零的埋葬在寒江邊的孤墳之中。”
“沒想到,這楊藩竟也這樣癡情。也許,蘇姐姐並不孤單,楊藩這番心意她在九泉之下應該能感受的到。”薛丁山連忙安慰著,一邊拈了一枝香點燃插在香爐裏。說道:“蘇姐姐,感謝你為我保護了一位好妻子。姐姐若是九泉有知,請姐姐保佑凝姑平平安安,無病無災。請姐姐放心,我會好好愛護凝姑,姐姐的遺孤我們也會好好照看撫養。”
“你啊……”樊梨花微微一笑,道:“雲郎,你真的和過去不一樣了,倒是越來越會體貼人意,會安慰人了。”
“這樣不好嗎?”薛丁山含笑說。
“當然好。”樊梨花歎道:“唉!明天就要走了,真有些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