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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憐愛妻丁山暗拋淚

  樊梨花看著傷心欲絕的柳王妃五內輾轉,勉強忍淚說道:“婆母。想當初公爹投軍東征一去十二年,婆母在家裏獨守寒窯艱難度日,撫養姐姐,將軍和金蓮妹妹。受了多少苦,多少累,擔了多少心……如今聖上西征,又有多少人像婆母一樣獨守家園,艱難度日。以媳婦一人之性命換得千家萬戶的團圓,媳婦死得其所。媳婦去後自然會有賢德佳婦替媳婦堂前盡孝,請婆母保重身體,不要因媳婦過於悲傷。”


  柳王妃看著樊梨花,長歎道:“唉!梨花啊!好吧,既然你決定了,我也不好多說什麽。隻是……唉!自從你進了薛家,為國,為家,為丁山,嘔心瀝血沒過一天安生日子。好容易丁山回心轉意你們夫妻破鏡重圓,剛剛幾天就要生死離別,讓人心裏怎麽受啊!”


  薛丁山聽柳王妃這一說,背過身去眼淚止不住又落了下來。樊梨花看著他說道:“將軍,剛剛不是說得好好的嗎?怎麽又如此了?婆母正心裏難受,你該勸勸才是,怎麽隻顧自己落淚了?”薛丁山這才忍住淚,回過身勉強來在柳王妃身邊,說道:“母親寬心。”柳王妃又歎了一聲,說道:“行了。不是還有一些時日嗎?這樣哀哀淒淒的也於事無補,應該一家人高高興興地好好享幾天天倫之樂才好。”樊梨花連忙說道:“婆母說得在理。如此媳婦才能安心的做該做的事。”柳王妃愛憐地撫摸著樊梨花的臉頰,說道:“薛門無福,丁山無福啊!這樣的好媳婦卻保不住!”樊梨花微微笑了笑,沒說話。


  柳王妃感歎了一回,叮囑道:“你身體還沒好,千萬不要勞碌。那些枝枝節節的事讓旁人去做,你安心休養。今生生了一個多病多災的身子,來世修一個好身子吧。”


  樊梨花說道:“媳婦知道。和突厥議和的事自有徐英公處理,軍營裏有將軍料理,媳婦隻在家裏聽徐英公的消息。”


  柳王妃點頭,說道:“這就好。我先走了,難得丁山有時間在家裏,你們夫妻說說話吧。”說著起身要走。薛丁山連忙往外送,一直送到樓下。柳王妃看著他,又歎了一聲,說道:“回去吧,不用來定省了,和梨花好好說說話。”薛丁山點頭,“母親走好。請母親寬懷保重。”柳王妃點頭,帶著侍女走了。


  薛丁山一直看著柳王妃去遠了,這才返身回到樓上,樊梨花還在床上看那幅排兵的草圖。薛丁山來在床邊坐下,接過了樊梨花手裏的草圖合起來放到一邊,說道:“你還沒過半月不宜勞神,與你的眼目不好。”樊梨花笑了笑,說道:“你啊!太過小心了。我哪裏就這麽嬌氣了。我看看還有什麽疏漏之處沒有,若有疏漏被突厥利用,豈不是白白忙了一場。”薛丁山看著樊梨花又歎了一口氣。樊梨花一笑,說道:“別總是愁眉苦臉的,說不定事情還有回旋的餘地呢。愁也是一天,樂也是一天,何苦這樣自尋煩惱呢?”薛丁山勉強笑了笑,說道:“但願真能有回旋餘地。”薛丁山雖然順著樊梨花的話這樣說,心裏除了絕望卻一絲希望也看不到,不忍讓樊梨花看見自己愁容滿麵心生不安,隻得含悲忍淚強作歡顏。


  晚飯過後,樊梨花催薛丁山細看自己畫好的陣圖。薛丁山拗不過她隻好在梳妝台上鋪開圖紙,在燈下認真觀看,樊梨花在旁邊仔細講解。薛丁山熟讀兵書戰冊,又統兵幾年,對排兵布陣再熟悉不過。更兼稟賦聰明過人,一張排兵圖紙一看便通。樊梨花再逐一講解,隻看了一遍就牢記在心裏了。樊梨花又告訴他兵陣的用法,薛丁山也一一牢記。


  譙樓上更鼓悠悠,樊梨花側耳聽了聽,笑道:“好快,隻展眼間就二更多了。你勞累了一天,早點兒歇息吧,明天晚間再看。”薛丁山收起圖紙,起身到外室淨麵畢,這才回來寬衣蹬榻。依枕看著樊梨花,撫肩問道:“今天身上可好些了?”樊梨花微微含笑,道:“好多了。姐姐說很好,看樣子再有幾天就可以好了。你隻管放心處理軍務,我這裏有姐姐呢。”薛丁山點頭。


  樊梨花精神短少,時間不大就睡了。薛丁山心裏有事,柔腸纏綿怎麽也睡不著。一會兒想兵出玉門關以來的場場戰事,傷亡的眾多將士;想起自己的父親和為國捐軀的秦懷玉、羅通等眾位公卿;想起自己幼年時母子們的艱辛;想起梨花腹中尚未成型就傷損的胎兒;想起梨花答應突厥的條件自願赴死;……


  越想越亂,越想越傷感,眼淚不由自主又落了下來。


  轉而又想到突厥突然求和不知道打得什麽主意,是真想和,還是另有所圖……


  突厥若是真心求和,梨花用自己一個人的性命換來兩國和盟,減少士卒的傷亡,讓兩國百姓安居樂業也算死得其所。若是突厥不是真心求和,而是另有所圖……那梨花不就白白斷送了一條性命嗎?

  又想兩國和議之事是徐茂公親自出麵操持,是真是假以徐茂公的謀略應該能看得出來。


  梨花為國為民情願赴死乃是大仁大義之舉,自己身為丈夫不應該阻止。可是……


  自從百花山下相見,至今七年有餘,曆盡坎坷好不容易夫妻和諧。夫妻恩愛剛沒幾天梨花就要為國赴死,她若是真的魂歸太虛留下自己飄零塵世,幾十餘年淒雨孤燈怎麽熬?去年寒江關見到梨花靈位時的五內俱崩至今尚未散盡,不日又要麵臨死別,自己能承受得了嗎?

  想起去年初見樊梨花靈位時的情景,身子微微一陣顫栗,心口憋悶地幾乎透不過氣來,用手揉了揉胸口。回頭看著樊梨花沉睡在夢中美逸無雙的麵容,心裏又一陣絞痛。小心翼翼地輕輕撫摸著她溫潤如玉的麵龐,眼含熱淚在她額上溫存地吻了吻。樊梨花長長的眼睫微微一顫,往他懷裏縮了縮身子。薛丁山掖了掖她身上的錦衾,又歎一口氣回身望著銷金帳上的雙繡牡丹柔腸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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