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誤(5)

  回到家,顧從楊剛揉了揉眼睛準備在桌子上趴一會,就被小怪物用爪子揪著耳朵起來了。尖銳的聲音咆哮著,差點讓顧從楊的耳朵都顫抖起來:“睡什麽睡?都輸了,這次一定要更加努力才行。”


  話音一落,天真的聲音細聲細氣地叫著:“傻逼,起來看書,起來看書。”


  “等以後再慢慢睡……”溫柔的聲音體貼地說著:“以後有的是機會。”又仿佛帶著某種意思。


  然後沙啞的男聲不爭氣地怒罵:“蠢貨,豬,睡什麽睡!!有什麽資格睡?”


  ……


  即便被揪著耳朵,顧從楊也仍舊閉著雙眼,一動不動。她實在是太累了,整整一個月她都沒睡多少時間,不斷地看書背書,寫卷子,練習所有興趣班的東西——明明她是有機會可以睡覺,可對方卻死活不答應,說是時間不夠。


  怎麽可能不夠?一個小時可以當做二十四個小時用,甚至有時候顧從楊練鋼琴練到手指僵硬到發麻都沒用多少時間,但對方就是不肯,說她太笨了,不能懈怠之類的話語。隻要顧從楊和它辯解,怪物就換著各種聲音罵她,好似有多重人格一樣。


  看著這般著急的怪物,顧從楊總覺得對方會和當初那樣撕毀約定,正好她也不會履行。既然雙方都不會按照約定來那為什麽還要立下約定,顧從楊覺得可能是怪物在等待什麽,就像她也在等待一個機會。


  至於開學考試的成績,顧從楊本以為自己會很高興。聽到分數出來,聽到那麽高的分數,聽到顧媽媽歡天喜地的聲音和外婆外公說話聲;聽著楊老師難得的誇獎,聽著從來都沒誇獎過她的奈奈子老師的讚美,聽著無數人的羨慕聲;看著興趣班老師驚訝的麵容;看著周圍人欽羨的眼神,看著何蘭嫉妒而疑惑的表情,顧從楊卻發現自己一點激動的心情都沒有。


  感覺好似偷來的一樣,如同那些偷來的時間。


  畢竟要不是有那些東西的加成,顧從楊想,她怎麽可能這麽快就有這樣的成績?而且最重要的是,就算付出那麽多就算覺得膈應,她還輸了。


  聽到藍婉漫不經心地報著她的分數,然後說著她新上的課程,聽著腦海裏那些尖銳刻薄的聲音,再次輸了的顧從楊發現她竟然一點嫉妒都沒有,甚至產生了有些東西即使有外力加成也毫無辦法的念頭。


  ……


  在那些喧鬧到極致的聲音中顧從楊昏昏沉沉地睡著了,可她睡得並不安穩,因為她在夢中再度看到了過去發生的一切,那些難受的、難以接受的畫麵。葬禮的樂聲,一張張黑白照片,悲傷的哭泣,絕望而蒼白的臉,一點意義都沒有的對不起……


  “我把他讓給你,就是讓你逼死他?”


  被打的藍婉很快便被徐宣言護在懷中,護著她的徐宣言直接衝著打人的顧從楊高聲嚷道:“顧從楊,你能不能理智一點?”


  從國外匆匆趕回來連休息都沒休息一下就來參加葬禮的顧從楊冷笑一聲,漂亮的眼眸中全是赤紅色的憤怒:“理智?那你告訴我,為什麽邱雲澤會死?”


  一說到這個問題,護著女人的徐宣言便說不出一句辯駁的話語。


  看著說不出話的徐宣言,站在他麵前的顧從楊不客氣地一把攥緊對方的領口,眼眸中流露出恨意:“徐宣言,你告訴我,為什麽邱雲澤會死?為什麽他會自殺?說啊,你不是他最好的朋友嗎?為什麽你沒有阻止他那麽做?”


  出軌失控的車禍,毫無征兆的意外,飛來橫禍的相撞,狗血至極的大戲,凶狠鋒利的刀刃一點一點編織出命運的輪廓,將人生撕扯得支離破碎。


  “為什麽?哥哥,為什麽他們會出事?”哭得聲音都沙啞掉的顧從楊難以置信地抓著眼前的趙嘉措,哀哀地問道。她不明白,明明不久前她才失去她最為寶貴的哥哥,為什麽現在老天還要奪走她最好的兩位朋友。


  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的趙嘉措一瞬間也給不出一個完美的答案,於是,他隻能無力地緊緊抱住顧從楊,希望通過擁抱讓對方不再那麽傷心。可惜,這時的擁抱無法抵抗失去朋友的痛苦,顧從楊越想越傷心,越想越自責:“都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我……”


  ……


  顧從新麵無表情的臉,趙嘉措傷心欲絕的眼神,趙樂樂憤怒的表情,顧爸爸悲傷而抱歉的話語,楊雪麗閃躲而心虛的模樣以及……邱雲澤……


  ……


  “我不想再見到你了。”看著來找她的人,穿著白色衣裙的顧從楊抗拒地直往後退。


  目視著眼眸通紅臉色蒼白的顧從楊,不敢再上前的邱雲澤嗓音幹澀地問她:“你也覺得……這一切都是我的錯嗎?”


  “可我哥哥沒了,邱雲澤。”注視著麵露悲傷之色的邱雲澤,和對方拉開距離的顧從楊側過臉,努力壓著聲音裏的顫抖:“你告訴我,為什麽偏偏是在和你出去以後,他就沒了?”


  說道這件事,邱雲澤默默吸了一口氣,哀求道:“你再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會查出來到底是怎麽回事……”


  麵對這份請求,顧從楊白皙的麵孔閃過似笑非笑的表情:“邱雲澤。”


  “嗯?”應聲抬眸的邱雲澤對上顧從楊充斥哀傷的眸子,下意識握緊了拳頭。


  “查出來,我哥哥就能活回來嗎?”


  ……


  猛地睜開眼睛,清醒過來的顧從楊整個人被冷汗濕透,急促的呼吸被放大無數倍地在整個房間裏回蕩。過了好一會,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隻見到黑白照片和墓碑的顧從楊錯愕地思考著為什麽她會夢到邱雲澤死前的模樣。


  隻是,就在顧從楊試圖想起剛才夢境裏的具體細節,卻發現什麽都想不起來了,甚至連原本清晰記得的東西好像也慢慢模糊了起來。


  與此同時,尖銳的嗓音立刻在她耳邊響起,那個紅皮的小怪物正拿著爪子戳她:“醒了就趕緊看書!!”


  看著這樣的小怪物,顧從楊隻當是對方搞得鬼,隨即隨意抽出一本書,故作認真地看了起來:“我看書了,別吵。”


  一眨不眨地盯著看書的顧從楊,小怪物陰沉沉的雙眸藍到發黑。


  熱熱鬧鬧的教室,瞧著抽屜裏忽然出現的東西,邱雲澤一動不動。坐在一旁的趙盼盼瞧著邱雲澤盯著抽屜看的模樣,也好奇地看了幾眼,但沒發現什麽特別的地方,於是疑惑又好奇的他立馬提問:“怎麽了?”


  收回目光的邱雲澤看著一臉探究之色的趙盼盼,搖頭:“……沒什麽。”


  “沒什麽你還看著抽屜發呆?”懷疑的趙盼盼注視著邱雲澤那張平靜的臉,試圖看出點什麽。


  瞧著一直盯著他看的趙盼盼,邱雲澤反問:“你作業寫完了?”


  “頭疼死了,居然布置了這麽多卷子,老師真是一點良心都沒有……”說到作業,趙盼盼就忍不住抱怨了起來。


  聞言,把書本翻開的邱雲澤毫無誠意地安慰他:“快初三了。”


  完全覺得離譜的趙盼盼翻了一個大白眼,繼續抱怨:“才初二下學期而已,再說,我們又不是馬上要高考,至於嗎?”


  聽著趙盼盼絮絮叨叨的聲音,邱雲澤分神地想著顧從楊。


  最近,邱雲澤總覺得有什麽事情要發生了,因為他這段時間總會莫名想起那次遇見的那個老太太說的話,就像是一種警示。由於邱雲澤的直覺很少出錯,因此他開始細細排查各種東西,可一直沒發現任何不妥的事情。


  與此同時,抱怨了半天,趙盼盼才像是想到了什麽似地說:“……對了,有人約你放學去學校的頂樓。”


  仍舊思考著顧從楊事情的邱雲澤漫不經心地問:“誰?”


  “這個不能說,”環視一圈,趙盼盼神神秘秘地壓低聲音:“到時候你見到就知道是誰了。”


  看著對方打趣的眼神,邱雲澤想了一下,說:“告白?”他不太想去。


  發現邱雲澤馬上說中重點,趙盼盼蹙眉:“你這樣子就沒意思了。”


  “是誰?”不管有沒有意思,邱雲澤再次問了一遍。


  見邱雲澤如此不配合,趙盼盼做了一個鬼臉:“不—告—訴—你!自己猜吧!”


  瞧著這般模樣的趙盼盼,邱雲澤便不問了。


  最後一節課是自習,因為老師一直坐在講台,所以教室裏雖然有聲音但是不大。瞧著邱雲澤認真看書的模樣,趙盼盼最終忍不住地又問邱雲澤:“你猜到是誰了嗎?”


  “沒猜。”邱雲澤看也沒看趙盼盼地回答。


  “沒意思。”趙盼盼縮回自己的位置繼續抄作業,過了一會,他又湊到邱雲澤身邊:“要不要我給你一個小提示?”


  正在算題的邱雲澤幹脆拒絕:“不要。”


  “掃興!”注視著一點都不想和他聊的邱雲澤,趙盼盼沒意思地繼續抄作業。


  然而沒抄幾行字,趙盼盼又忍不住了:“看在你平時對我不錯的份上,我還是和你說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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