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今夕何夕
“過去那麽久了，其實我已經記不太清楚了。”
許辭月沒敢說太確切的東西，隻含含糊糊地道。
顧北辰顯然有些失望，卻也沒有再多說什麽，隻隨口挑起了另外的話題。
“你之前就認識她了嗎？我怎麽沒聽她說起過。”
許辭月握在方向盤上的手緊了緊，片刻後又放鬆，輕描淡寫地道。
“沒有，那天在酒店是我第一次碰到她，我一直都是以她為榜樣的，若不是她，我都不一定能……”
說到這裏，許辭月的聲音緩了緩，似乎是想起了什麽不太讓人舒服的事情，情緒沉了下去。
片刻後，再響起的聲音帶著一點朦朧的沉重。
“……我本來還因為認識了她很興奮呢，本來還想著要好好感謝她，沒想到第二天一醒過來，就看到那個新聞了……”
顧北辰眼中的悲痛淩厲了些。
默了片刻，卻又繼續追問。
“那天你遇到了什麽，方便和我說說嗎？”
許辭月咬著下唇沉默。
顧北辰久未聽到任何回應，轉頭去看她，恰好看到她半張毫無生氣的側臉。
他的心裏咯噔了一下，然後反應過來自己有些唐突了，急忙又開口道歉。
“對不起，如果我不方便就別說了，我也隻是隨口問問。”
許辭月嗯了一聲。
車停在了某家餐廳，顧北辰在看到那餐廳招牌的時候臉色就有些不對勁。
隻是許辭月如今也心浮氣躁，竟然沒有發現什麽，等到她輕車熟路地帶著他進了餐廳，下意識往熟悉的位置走去的時候，才忽地反應過來一些事。
她不動聲色地觀察著顧北辰臉上駭然的神色，在路過從前最常坐著的位置時又往前走了幾步，到了角落。
坐下後，她的解釋顯得有些欲蓋彌彰。
“雖然這邊可能不太會有認識我的人，不過還是在角落待著比較安全。”
顧北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坐下了。
“吃點什麽？”
連續出現好多破綻，許辭月實在也不敢再做多餘的事了，所以在服務員上了菜單之後，直接把菜單遞給了顧北辰。
顧北辰象征性地客氣了幾下，然後拿著筆很迅速地在菜單上勾了起來。
動作行雲流水，許辭月幾乎疑心他連菜名也沒看清楚。
等到菜上桌的時候，她卻發現都是她從前喜歡吃的。
“你經常來這裏嗎？看你好像很熟悉的樣子。”
許辭月覺得這情景實在有些尷尬，幹巴巴地找話題。
“嗯，以前辭月……”
顧北辰的話說到一半，目光又落到許辭月的臉上，抱歉地笑了一下，而後自己截斷了聲音。
“算了，我們也別說她了，說說你吧。我聽說你在片場表現得很好，江導十分看重你。”
許辭月小心地觀察了好一會，確認顧北辰沒再含沙射影什麽，暗自鬆了一口氣。
她知道，這一關算是過去了。
“其實也沒有，可能因為我算是半個新人吧，江導對我的要求總要低一些，稍微認真一點就滿意了。”
顧北辰：“你這話說的可就太客氣了，圈子裏誰人不知，江毅挑選演員從來都是隻信自己的眼光的，要求是極高，可從來沒有對什麽人有過例外。”
那頓飯的後半部分，就那樣在毫不走心地商業互吹中結束了。
兩人道別的時候，許辭月鬆了一口氣。
從前身在局中不知局，如今抽出身來從旁邊一看，卻猛然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隻是宋之歌的虛情假意讓她憤怒，這顧北辰的情深不壽又實在讓她隱約不安。
那不安裏一半是遺憾，一半是愧疚，不知該如何處理，竟隻下意識想避開。可她心裏又明確地知道，逃避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她獨自開著車在車水馬龍裏遊蕩，眼前總是出現顧北辰孤獨站在公寓客廳裏的背影。
那樣寂寥，仿佛連靈魂也被抽除。
回到家的時候，霍君澤已經在家裏等著了。
許辭月打開大門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霍君澤的背影。那個高大修長的身影在黃昏的日光裏站立著，與一直在她腦子裏揮之不去的顧北辰重疊在一起。
那一瞬間，她有一種錯覺。
霍君澤也有一個一直等著的人。
顧北辰等的是那個已經死去的許辭月，那霍君澤呢？
答案就在她心裏呼之欲出，她卻不敢過於倉促地確認，隻下意識放輕了腳步，又屏住了呼吸。
“回來了？”
可饒是她再如何動作輕柔，霍君澤也還是發現了她。
許辭月正輕手輕腳地低頭彎腰換著拖鞋，猛然聽到這個聲音嚇了一跳，開口的時候心如鼓擂。
“嗯。”
她用一個簡單的音節掩蓋了自己的情緒，等到抬起頭來和霍君澤對視的時候卻又有立即丟盔棄甲的衝動。
——夕陽將他的容顏刻劃得如畫中人，許辭月感覺到自己心中忽然有了陽光的溫度，不算灼熱，卻讓人變得慵懶，讓人舍不得此刻時光的遊走。
“去哪裏了？”
“隻是隨便出去轉了轉，公司的事情已經處理好了嗎？還有我什麽時候能回去劇組啊？我覺得……”
霍君澤低著聲音隨意問詢的樣子像是在審訊，又像是在引誘。
她心亂如麻，下意識加快了說話的語速，試圖掩藏些自己都說不清卻又分明掩藏在心中的東西。
“吃過飯了沒有？”
霍君澤向著她走來，依舊在自己的節奏裏詢問，似乎完全沒聽到她的問題。
他路過她身邊的時候，許辭月感覺到自己的呼吸有些困難，他卻半分鍾也未停歇地去了廚房。
許辭月定在當處愣了好一會，直到脊梁僵硬得微微發酸，才猛然吞出一口氣，回過神來。
那天的飯隻吃到一半，霍君澤便走了。
許辭月等到眼皮再無法分開也沒等到他回來。
或許是霍君澤今日的表現太過怪異，讓她心裏總覺得不踏實，那天夜裏她做了一個離譜的夢。
夢裏她仿佛又回到了前世，在一處安靜的角落和顧北辰說著話，一轉眼他的臉卻又變成了霍君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