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辭月坐在教室裏認認真真地聽完了一節課。
她鮮少這樣安靜地聽完這麽一整節課,大概是因為無論是重生前還是重生後,心中都藏著事的緣故,總是覺得心裏沒有依托,總是覺得要壓著自己往前跑,無法真的靜下心來去學習書本上的知識。
今日她罕見的心情不錯,罕見地能有心情又有時間拿著課本捏著筆在教室裏安安靜靜地坐著,專專心心地聽完一整節課,本來以為自己多少能感受到一點求知的樂趣。
然而事與願違。
她已經盡力控製自己不走神,盡力確信自己把老師講的每一個字都聽進去,卻仍然沒什麽效果。
這位老師長相斯文,氣質儒雅,即使是慣見娛樂圈帥氣外表的許辭月也不得不承認,這長相看起來實在十分舒服,很能吸引人,不會讓人走神。
老師講的也確實是中文沒錯,也沒有什麽奇奇怪怪的地方口音,每一個音節都清楚明晰,她也沒什麽沒聽清楚的地方,可是還是聽不懂。
那種感覺有點玄妙,就是“雖然我知道你在說什麽,可是一個字都聽不懂”。
走出教室的時候,許辭月回頭看了一眼被同學們團團圍住的老師,暗自歎了一口氣。
看來學術這種東西,果然和她是沒什麽關係的。
沿著教學樓的樓梯往下,一出大門便是滿目的蒼翠,是寧靜書香的悠遠氣質。這次沒有了許菲柔礙眼,許辭月觀賞景色感受氣質的動作沒被什麽東西遮掩,也就和這玄妙的寧靜更貼近了些。
然後,她就越發覺得,這校園美則美矣,書香氣息豐盈其中的感覺也讓人沉迷,卻終究與她無關。
她被這樣的東西引誘,隻覺得眼前一切仿佛博物館裏被精心嗬護起來的尊貴花瓶,美得讓人移不開腳步,心裏卻有一個聲音清晰地告訴她,此處不是歸宿。
她終究是滾滾紅塵裏的人,不適合這麽清雅的象牙塔,偶然路過欣賞一下也就罷了,要把心安放在此處,卻總是格格不入的。
這麽想著,她心裏竟又多了些感傷。
隻是這感傷也沒能持續多久,因為包裏的手機開始孜孜不倦地發出鈴聲了。
“喂?”
“喂?聽不到嗎?”
“怎麽回事啊,是電話有什麽問題嗎?我掛了給你打過去吧。”
打電話來的是霍君澤,許辭月接起電話後卻沒聽到那邊的聲音,皺著眉問了好幾聲也沒聽到任何聲響,正要掛斷電話,那邊的聲音卻傳了過來。
“你在哪裏?”
許辭月的心跳猛然加速了一下。
不得不說,霍君澤的聲音實在太過誘人,即使她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每次聽到也無法控製住自己的心跳加速。
“在……在學校啊,怎麽了嗎?”
霍君澤今日的聲音與往日有些不同,帶著一點沉悶,比平日裏更低啞一些,也更撩人一些。
這讓許辭月的聲音都難以控製地被影響,聲音裏帶著一點桃紅色。這句話一出口她便感覺到自己臉上開始發熱,是一種久違的羞澀感。
另一邊,霍君澤聽到她難得粘膩的聲音也是一愣,而後眼前出現少女潔白的肌膚,喉嚨微微發幹。
“哦,沒什麽,我辦事路過你學校,想起來蕭含之說你今天來學校上課了,就問問你什麽時候回去。”
這一次,霍君澤輕輕咳了兩聲才開口。
聽出了他的言外之音,許辭月眼睛亮了亮。
“我已經下課了,正在往外邊走,你現在在哪裏啊?我到校門口等你吧。”
她興奮的情緒在聲音裏藏不住,這讓霍君澤的嘴角有了一抹若有若無的笑,不過霍君澤畢竟在商場打拚多年,隱藏真實想法這種事情,早就是輕車熟路了。
“嗯,我已經到了,你出來吧。”
許辭月掛斷了電話依舊眉飛色舞,腳下的步伐都輕快了許多。
這就是小姑娘能得到的優待嗎?這麽一點事情,先是蕭含之盡心盡力,如今連霍君澤都親自來安慰她了,是怕她被影響?
這麽說來,這事還真說不上是什麽壞事了。
許辭月懷著被偏愛的興奮走出了校門,那興奮卻又被一通電話打斷。
“許辭月!你是怎麽回事!菲柔說你在學校欺負她,是不是有這麽回事?說!”
這一次打電話的是她名義上的父親,隻聽了個開頭她便知道這電話是為何而來,所以理所當然,也就沒什麽耐心聽下去。
她嘖了一聲,語氣是十二萬分的不耐煩。
“爸,你這話說的,好像是錯都在我身上一樣,你怎麽不問問我那好妹妹,她是怎麽對我的?我秉性如何,你不是最清楚嗎?怎麽她一說你就信了?我是那種在大庭廣眾之下和別人起衝突的人嗎?”
電話那邊的人遲疑了一下。
是啊,許辭月一向懦弱,又怎麽會突然變成了這個樣子,不過片刻,心裏已經有了判斷,口中卻是沒承認的。
“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就算菲柔有什麽不對,你也該讓著她才是!她可是你妹妹!”
許辭月哦了一聲。
“知道了,下次再看到她橫衝直撞地挑釁別人,我也不和她好好說什麽道理了,直接假裝沒看到就是了,行吧?省得她轉過頭去又搬弄是非,反倒成了我的不對了。”
這話裏帶著幾分半真半假的抱怨,雲淡風輕地自然而然,不似作偽。
電話那邊沉默了一會,良久後說了句“你自己注意分寸”就匆匆掛斷了電話。
許辭月掛斷了電話,盯著暗下去的手機屏幕冷笑了兩聲,打開背包把手機丟了進去,腳下因興奮而加速的步子快了些,興奮的節奏卻是沒了。
她隻說看到許菲柔無端挑釁別人自己去教了她些道理,可沒說許菲柔挑釁的就是她,也沒說教許菲柔道理的方式就是直截了當地諷刺和巴掌。
她知道,家裏人不會因為她這麽幾句話就對許菲柔怎麽樣,可那又有什麽關係?反正她也隻是隨口那麽一說,能讓她們不痛快最好,實在不行,讓他們多做些無用功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