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其不意

  飯過八成飽,莊君昊屏退所有侍從。


  莊翰非常淡定地給衛珂倒上一杯茶,茶壺剛剛放下。


  他們對麵的夏侯未央突然起身,退後兩步,跪拜在地,以額抵地:“未央多謝,師父救我全族性命。”


  莊翰淡然地看著地上的人,腦海中浮現的是上輩子她瘋魔後的模樣。他提起茶壺,緩緩給自己杯中倒上茶。


  衛珂看在眼裏,心裏早已明了夏侯未央所謝何時。她身在局外,隻當自己隱身。


  “起來吧。”莊翰端起茶,抿一口,慢慢擱下。


  “謝師父。”夏侯未央抬起頭的時候,已經淚流滿麵。從前,她不知道朝中的那些事情,一心隻想著能夠嫁給莊翰。經此一事,她才明白,她與莊翰竟有“殺父”之仇。而,偏偏是這個仇人,用大好前程,換來了夏侯家的安泰。


  如果說,之前十多年,她對莊翰是愛慕,從今以後,那便是感恩。


  “一聲師父,將我叫老了。你以後隨君昊,稱我一聲大哥便好。”莊翰看向一旁靜默的莊君昊,笑道,“這頓不便宜,我就不跟你們客氣了。賬君昊來付,我和二丫先走一步。”


  “翰哥哥。”莊君昊見他起身欲走,立即跟著起身,“我代表自己,謝謝你。”


  莊翰嘴角上揚,牽著衛珂走下樓梯。


  穿堂的風,吹動沙曼飛舞,一切靜謐而美好。


  衛珂回頭,看到莊君昊輕輕為夏侯未央拭淚,那場麵美得像一幅畫。


  “羨慕嗎?”莊翰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衛珂下樓的腳步微僵,立即搖頭:“他們能夠幸福,真好。”


  “我們也會。”莊翰緊緊握著她的手。


  衛珂輕笑,頷首看他。風吹動他的發絲,飄過他的眸前。衛珂看到裏麵自己的倒影,一襲水藍。


  衛珂和莊翰下樓,隱雲已經在門口候著。


  待上了車,衛珂才好奇地問:“你怎麽來了?吳氏一個人在家,如果需要材料怎麽辦?”


  隱雲回頭一笑,手中鞭子隨手一甩,啪的一聲落在馬身上:“姑娘放心,一切已經安排妥當。”


  衛珂沒有料到車子急行,身子一歪,差點跌倒。她慌忙伸手尋找支撐,不巧這一手直接摁到莊翰的腿上。衛珂受驚,立即縮回去。


  莊翰並未在意,反而伸手撐住她的身形。繼而自己往一旁挪了挪,他伸手拍拍身邊座位,衝衛珂使眼色。


  衛珂看看他,又看看座位,搖搖頭。


  莊翰含笑招手。


  衛珂隻能硬著頭皮坐過去,小聲嘟噥:“你不覺得,這樣有點擠嗎?”


  “不覺得,這樣剛剛好。不用擔心你會摔倒。”他說著話,手已經繞過衛珂的後頸,輕輕扶著她的肩頭。


  衛珂斜眼偷瞄他,嘴角泛笑。一抬頭,她看到窗簾飛起的一角,街上上店鋪在飛速後退。


  衛珂愣了愣神,遲疑地問:“我們不是回去嗎?”


  “唔?”莊翰隻笑不語。


  “可是,這路好像不對呀。”衛珂皺眉,伸手將簾子一撈,果然東城門近在眼前。


  馬車緩緩減速,加入到出城的隊列。


  “我們到城東去幹嗎?”衛珂奇怪,不解地問莊翰。


  “到了你就知道了。”莊翰開始閉目養神,對衛珂的焦慮絲毫未察。


  “可是……你以後能不能有什麽計劃,先跟我說一說。我也好有個計劃。”一切出乎衛珂的預想,讓她覺得非常沒有安全感,心裏亂糟糟的。


  莊翰聽出她語氣中多了一絲埋怨,睜眼看向她。“如果什麽都預先給你知道了,那生活多無趣。”


  “可是,我不喜歡這種感覺。”衛珂悶悶地說著,轉頭對上他的眼。


  “那好,以後我改,成不成?”莊翰立即軟語哄道,“今天既然已經出發,那就容我保密,可好?”


  衛珂沉默。


  “好嘛,我們這是去見不凡兄。”莊翰無奈,明明是一場驚喜,差點翻車成了驚嚇。


  “是磚廠有消息了嗎?”衛珂激動地抓住莊翰的胳膊,兩眼冒著星光。


  莊翰見她這小模樣,心頭一軟,微微頷首。


  “太好啦!”衛珂鬆開他,雙手激動得無處安放,話匣子打開,“離城區遠嗎?交通方便嗎?規模怎麽樣?有沒有樣品?”


  莊翰苦笑,收手在她的腦瓜子上點了點:“你這個沒良心的家夥,我這麽一個大活人,沒有那些磚瓦死物有意思嗎?”


  衛珂原本到嘴邊的話噎住,求生本能讓她立即搖頭:“不,怎麽會。你是最帥的,宇宙無敵帥!特有意思,怎麽看都不厭,簡直就是貌似十個潘安,容貌堪比……堪比……”


  衛珂搜腸刮肚,想要找到一個最最誇張的稱讚詞匯,可惜,還沒等她想到,已經被莊翰打斷。


  “行啦,這麽假大空的,還沒有靈兒有誠意。算啦,你越說,我就越發覺得自己比不過那些泥胚子燒出來的玩意。”莊翰連連歎息,一臉沮喪。


  衛珂立即抱緊他的胳膊開始哄。


  於是,這一路,她也沒有心思看這車外風景,一心一意討好莊翰了。


  車子剛停,隱雲一聲主人還沒喊出口,衛珂已經迫不及待地跳下車。


  衛珂一眼便認出了不遠處的任不凡,快步走上去行禮:“見過任先生。”


  任不凡含笑虛托:“李姑娘不必如此。”


  他這邊說完,立即帶著眾人向衛珂身後的莊翰行禮:“見過翰公子。”


  衛珂轉頭,看到被她冷落的莊翰,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莊翰同樣回禮,緩步走到衛珂身側,跟她並肩而立:“叨擾莊主了,她是我未婚妻,平常喜歡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什麽東西都喜歡自己捯飭捯飭。


  今天,請不凡兄引薦,就是為了讓她一飽眼福。倘若莊主不介意,她一些天馬行空的要求,還請莊主幫她試試。”


  “翰公子嚴重,公子能來,已經是抬愛。姑娘又什麽需求盡管提,隻要我們能夠辦到,一定竭盡所能。”莊主是一個年過半百的老漢,一身肌肉,說明他是常年勞作的匠人。


  他身邊有三四個青年,皆是肌肉發達,一臉憨厚。


  任不凡稍微給他們做了介紹,便帶著莊翰到園中唯一的亭子坐下。


  而衛珂則被莊主帶著去莊園參觀。


  莊翰看了看著亭台,撇撇嘴:“不過來一趟,你讓人家大興土木,可不好。”


  任不凡搖搖頭,讓小童擺上一副棋盤:“他就是一個粗人,沒有招待過貴客,連一個下棋的地方都沒有。他若不建這亭子,我都不願意來。來來來,乘著他們看窯,咱們來兩局。”


  莊翰輕笑,看向人群中的那一抹藍色。


  任不凡已經落子,見莊翰不動,這才發現他正尋著衛珂看。他敲敲棋盤:“專心點,好不好?這麽一會兒都離不得嗎?”


  莊翰挑眉,咧嘴:“看緊點好,外麵狼多。”


  他說著,一枚黑子落下。


  “再多的狼,也不敢動你的獵物。除非是活得不耐煩了。”任不凡落下一子,搖頭道。


  “我不過一個平民,手無縛雞之力,哪裏打得過。”莊翰笑道。


  任不凡瞟一眼一旁的隱雲,再看看隱雲手上把玩的那根□□,嘖嘖兩聲。


  衛珂不知道他們這邊的對話,正跟著老莊主一道道工序看下去。


  土胚的泥,衛珂撚了又撚,總覺得不夠粘。


  老莊主笑道:“姑娘,這是京都最好的紅泥了,基本都是供宮廷的用料。絕對不會差的。”


  “任先生是不是跟你說過我的想法?”衛珂對他們竟拿禦供的材料給自己看,非常吃驚,便試探著問老莊主。


  老莊主搖搖頭:“任先生不曾吩咐,但是,我們知道這是翰公子需要的。自然這有這等的紅泥才配得上。”


  衛珂搖搖頭:“我要的不是王宮的規格,我是想要燒製出來給百姓用。讓百姓可以住上磚瓦屋子,減少火災或者風雨帶來的損失。”


  “百姓?”老莊主自己打量衛珂,見她一身衣料確實並非名貴之物,想到莊翰那句未婚妻,便猜想這是一位心係民生的官家小姐便裝而來,“姑娘若是為百姓尋良品,可跟老夫看看這邊。”


  衛珂點點頭,跟上老莊主一行人。


  繞過半個莊子,是一排排陶器。


  “這是產自江淩的河泥,雖然比不得紅泥粘性,但是算是上等的燒磚材料。官宦人家的房屋,經常用。這兩年江淩河道清理,產出了一大批的河泥,正處於供大於求的狀態。


  姑娘來的很是時候,這個時候,若拿下這批河泥,不僅能夠為百姓造福,還能讓江淩延安多一筆不小的收入。”老莊主將河泥捧一撮給衛珂看。


  衛珂接過河泥掂了掂,然後用手去捏,竟然捏不動。


  老莊主見她齜牙咧嘴的模樣,笑著衝一旁的青年伸手。青年給他遞上一個輕巧的小錘,老莊主用力一敲,河泥這才從一坨咧成兩半。


  老莊主將河泥遞到衛珂眼前:“這江淩的河泥,幹了非常結實,是冷窯製磚的良品。低溫燒製,便是很好的磚瓦。”


  “若是高溫燒呢,是不是就不行了?”衛珂看到不遠處有兩排磚,一排紅色,一排青色,便快步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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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準備接財神啦~祝大家新年發大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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