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分割

  衛珂有些虛脫,走兩步隻覺得眼前金星直轉,手不自覺伸出去,想要扶住東西。


  莊翰見她身體搖晃,立即伸手扶住她:“你這樣子,是不要命了嗎?”


  衛珂隻覺得渾身說不出的疲憊,她強行睜開眼,搖搖頭,讓自己清醒一點。轉頭看向院中,鄉親們隻有少許幾個在家。她便將重心壓倒莊翰的手腕:“我隻是生病睡久了點,活動活動就好了。”


  莊翰手裏收緊幾分:“別逞強,你要記住,你隻是一個人,是人,如果一直耗著,總有一天會油盡燈枯的。你不愛惜自己,也要為愛惜你的人想一想。”


  衛珂聽得心裏暖暖的,嘴角不由上揚:“你這是在關心我?”


  莊翰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隻是白了她一眼。


  “放心吧,我很快就會好的。沒有那麽容易死,我還有很多很多事沒有做呢。”衛珂長長呼一口氣,試圖平複心緒。


  “是嗎?不妨說給我聽聽,也許我能幫你。”莊翰湊到她跟前,獻寶似的說。


  衛珂真想伸手將他的腦袋推開,可惜,現在他正支撐著自己。“有的時候,人的外表真的不能信。”


  “為什麽?”莊翰始終含笑凝望著她的雙眸。


  “任誰見了你,都會覺得,你是那高嶺之花,高冷高貴。”衛珂歇了歇,感覺好很多。


  “難道不是嗎?”莊翰笑。


  衛珂低頭輕笑,抬頭咧嘴看他:“你說呢,這會兒的你,可跟高冷不沾邊。”


  莊翰伸手在她額頭輕敲一下:“那是因為是你呀。”


  “去。”衛珂揮揮手,打開他的手,“不要敲我的頭,本來就不舒服。”


  “對了,昨天從工部要了一些種子,分給大家了。你是不是要誇誇我?”莊翰做可愛狀,像極了討好大人的小寶寶。


  衛珂一愣,定定地看著莊翰。


  莊翰眼中的頑皮之色漸漸退去,眸色愈濃。


  衛珂竟從他眼中讀到了警告之色,不由茫然。


  其實,這些天,最最煎熬的人是莊翰。明明一次次看到她虛脫得越來越快,卻不能衝進去阻止她。


  神農族說起來是非常玄,可終究是人。一個人的心力耗盡,又怎麽活。莊翰分不清她到底是真想想要提純種子,還是為了他的好弟弟在尋死覓活。


  兩個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僵持著。


  終於,莊翰轉過身,半托著她道:“種子是頂好的,你別擔心我有詐。”


  “我不是那個意思。”衛珂立即解釋,但是到了嘴邊的話又說不出口。這些天,她的確是拚了命想要多催生一點種子,可是,法力越來越弱,施法持續的時間越短,她整個人的疲憊感來得更快。


  她當時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種子。因為有很多東西亂了她的心緒,她必須強迫自己集中做一件事,好將其他的強行遺忘。


  “沒有就好,從今天開始,我會監督你,好好吃飯,好好睡覺。”莊翰說完,連自己都吃了一驚。上輩子,即使韋卿卿寵冠後宮,他也從未曾跟她說過這樣的話。


  “放心啦,我沒事。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知道。”衛珂想要掙脫他的攙扶,自己走。可是,卻未能掙脫。


  她抬頭看著他,認真而又歉疚的說:“放開吧,我能走。以後我會愛惜身體,謝謝你的關心。”


  “不用謝,我們兩個不用這麽生分。”莊翰立即順杆子往上爬。


  衛珂氣笑,他倒是冷熱切換得快呢。


  待到了廚房,莊翰將衛珂按坐在椅子上,自己擼起袖子,轉了一圈,然後望向衛珂道:“做什麽?你動嘴,我動手。”


  “你認真的?”衛珂極其不信任地起身,伸手去拿架子上的白蘿卜。


  “蘿卜好,生的也能吃。”莊翰笑嘻嘻地搶走她手邊的蘿卜,“直接煮。”


  衛珂偷笑:“包蘿卜絲饅頭,正好給大夥兒送些過去。”


  “很多?!”莊翰的手不由停在半空。


  “所以,讓我來呀。”衛珂想要起身,又被他按回去。


  “不用,男子漢大丈夫,這點東西還是難不倒我的,等著。”莊翰抱一捧蘿卜,開始切絲。


  衛珂看他那拿刀的架勢,有種戰場殺敵的味道,嚇得瞪圓了眼。


  莊翰感受到她的變化,轉頭衝她一笑,緩緩下刀。


  他這一動,把衛珂唬住了。他的刀極快,切出來的絲兒薄如蟬翼。


  衛珂撚起一絲,仔細端詳,難以置信地看向莊翰。


  莊翰勾唇:“怎麽,還嫌粗?”


  “你什麽時候練的刀功?這麽厲害。”衛珂竟是生出了崇拜之情,這簡直可以說是神技了。


  “刀功?我的刀,本不是用來切蘿卜的。”莊翰低語。


  衛珂沒有聽清,啊了一聲。


  莊翰埋頭切蘿卜沒有回應。


  他的刀,是跟著將士們一起練的。練出來是沙場殺敵的。如果他沒有這些基本功,隻怕上輩子壓根活不到成年。


  快準狠,能一刀的,絕對不會留第二刀的機會。因為,給敵人留機會,就是要自己的命。


  上輩子,他的左腿上便有一條疤痕,如果不是他的劍夠快,夠利,對方的斧頭砍的,可就不是他的腿,而是他的腦袋。


  “我不會和麵。”莊翰瞟一眼在旁邊觀摩的衛珂,老老實實說。


  “上次不是教你了麽,哎,我怎麽有這麽笨的一個學徒呀。”衛珂故意大聲咂舌。


  莊翰想起上次,臉上滿是笑:“那你就再教一教你這個笨學徒唄。”


  “我才不要,浪費時間。還是我自己來吧。”衛珂見他不阻止,便擼起袖子幹活。


  “你要給我成長的機會,要不然,以後全是你自己忙活了。”莊翰笑道。


  “我有比你有資質的學徒,以後這些活計,不用勞動你老人家的。你放心。鑒於你對我們有恩,今後你到我家酒樓吃飯,給你一個大優惠,全場七五折。我還是蠻厚道的吧。”


  莊翰有些失望,這家夥壓根沒聽懂他的話。


  “怎麽不說話?終身高級會員哎,我可告訴你,你是第一個高級會員哦。別人想要可是沒有的。”衛珂一邊和麵,一邊放入之前留下的酵母,壓根沒有注意到背後的莊翰。


  “我不喜歡吃別人做的飯,隻想吃你做的。”莊翰放下刀,轉身對著衛珂的背影說。


  衛珂愣一下,轉頭看他:“你怎麽跟個小孩子似的。我做的也是這些工序呀,做出來的味道也許有點點差別,但是不妨礙呀。再說,我以後可沒有多少時間下廚。等給鄉親們搞定住房,我就沒時間做飯了。他們各自在自家做飯吃就成。你嘛,不是還有隱雲在嘛。”


  “你要去哪?幹嘛?”莊翰有種抓不住她的感覺,他對這種感覺有些惱火,說話的語氣不免硬了幾分。


  “唔?”衛珂沒注意,轉頭看他已經罷工狀態,奇怪地回,“我不是跟你說,有好多事的嘛。”


  莊翰嗤笑:“去拯救天下?你救得過來嗎?靠什麽?靠你賣點吃的?”


  衛珂被他突然的一陣冷嘲怔住,這家夥又發什麽神經。


  “你這就不知道了,餐飲作為民生行業,是基礎。吃飽穿暖之後,才會有文化思想層次的繁榮。而且,服務業在社會發展到一定層次,將是一個很大的市場。雖然說,達則接濟天下,是一個夢想,但我還是想要去試一試的。”衛珂不滿地嘟噥。


  “那我問你,到了一個地方,你要打點多少方麵,你知道嗎?每個地方,都會保護本土商人,你知道嗎?每年因為各種原因陷入貧困的人那麽多,你有多少錢財可以投入?別整天空想了。


  就算你想要做的,都做成了。


  你想過民心嗎?你覺得,官場上有幾個人稀罕平民的生死?如果民心在你,你是不是要稱王?如果不,那你就逃不掉被圍剿。你的錢財,就會落入蓄謀者的口袋。而你,也會因為不知名的原因徹底消失。”


  衛珂聽他如此說,嚇了一跳:“不至於吧,我隻是一個和平主義者,你別嚇我。”


  “你看到外麵的宮兵了嗎?”莊翰冷笑。


  “看到啦,這跟他們有什麽關係。我們不是已經和諧相處這麽久了嘛。”衛珂堅信,隻要身子正,不怕影子歪。雖然說這些人是王上派來的,但她從沒怕過。


  “你覺得,如果這個時候,我擁有了民心,會怎樣?”莊翰的聲音帶著三份寒涼七分嘲諷。


  “怎麽又扯上你了。你不是已經貶為庶民了嗎。有了民心,你最多就是一個關心民生的文人雅士而已。”衛珂從來沒有覺得哪裏不對。因為在她生長的世界,就有一群天天做公益的天使們。


  如果不是院長收留她,她怎麽可能健康長大。既然是受了這份恩,就將這份情傳遞下去。


  “不,是滅頂之災。”莊翰冷笑。


  衛珂癟癟嘴,好想說他電視劇看多了。可她一恍惚才明白,那句她懟室友的口頭禪再也沒有人聽懂了。“我去做,又沒有捎帶你,你不用緊張。不會連累你的。”


  衛珂搖搖頭,對他的表現有那麽點小小失望。


  “笨蛋。”莊翰無奈苦笑,難道她還不知道,他們兩個已經是在同一輛戰車上的人。


  在外人的眼裏,衛珂的一舉一動,都將打上莊翰翰公子的烙印。唯有衛珂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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