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步說百步
莊翰停下摘花的手，盯著衛珂的側臉。這個小丫頭原來這麽囂張？
衛珂發覺他沒有回複，轉頭就看到他殺人的目光。她心道不好，立即堆笑：“唔，你是不是累了，你去陪璿亭吧，這裏我一個人就夠了。”
“哼。”莊翰輕哼一聲，“你當我是紙糊的麽，這點就累。”
“那好啊，繼續。”衛珂心中暗笑，手下加快幾分，“你要不要來比比，看誰采得多？”
“比就比，你以為我會輸？我可是……”莊翰還在說，就看到衛珂兩隻手飛快地摘起來，他看看自己的手，立即投入到采摘中。
尹璿亭原本並沒有大礙，這會兒傷口包紮好，血已經止住。她推推幫她看傷的尹洛：“我怎麽感覺，翰公子好像對老板娘圖謀不軌呀。”
“你胡說八道什麽。”尹洛噗嗤一笑，“老板娘是有主的人，他們隻是鄰居。關係好罷了。”
“是嗎？”尹璿亭將信將疑，“希望我多想了。”
“的確是你多想了，你看他們……”尹洛一抬頭，發現莊翰一邊摘一邊偏頭看衛珂。
他這兩天沒有少跟莊翰見麵，可是這樣笑容，他倒是第一次見。
“對吧，有些不尋常。”尹璿亭發現尹洛愣神，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同樣看到笑得眼睛變彎的莊翰。
“哎，別瞎說。這不是壞老板娘的名聲嘛。傳出去不好，晚上回去，我敲打敲打他。”尹洛盯著莊翰的背影，搖頭道。
“噗，哥，看不出來，你這麽快就跟王上麵前的紅人混熟了。那是不是你壓根都不用科考，就能直接被翰公子推薦入仕呀。”尹璿亭笑尹洛誇大自己的影響力。
“你說得也是一個好方法哦，為什麽我之前沒想到呢。”尹洛笑嘻嘻地貧嘴，“說實話，如果不是看在老板娘做飯的份上，我才不會答應爹考什麽科舉呢，枯燥無聊。”
“可，你終究是答應了爹呀，可沒有後悔藥。對了，大哥讓我過來正好給你帶一個消息。”尹璿亭聊起科考，這才想起自己的使命，立即正經地拉住尹洛說。
“他能有什麽消息，舞槍弄棍的我可不會。排兵布陣我也不會，別管我，我隻是想好好吃幾天好吃的。”尹洛一聽是尹學的傳話，十分不耐煩，手揮得飛起。
尹璿亭一把抓住他飛舞的手臂，極其認真地說：“這次你必須去，因為太傅親自點名要你參加考試。”
“考試？什麽考試？”尹洛不耐煩地嘟噥。
黎國三年一屆科考，眼下離科考還有大半年，這會兒能有什麽考試。況且，他是請了夫子在家學習的，從來沒有去過書院。雖然他爹對他寄予眾望，認為他是可造之材，可是他在京都從未顯山露水，太傅怎麽會知道他的名字。
“好像是王上那邊要用人，想讓太傅選拔一批年輕人進入各個職能部門，至於具體的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尹學沒有跟尹璿亭解釋清楚，導致尹璿亭這個傳話的更是傳得四不像。“哎呀，反正就是你好好準備一下，三天後到太學府參加考試。”
“太學府？為什麽不是哥的書院？”尹洛頓時壓力山大，太學府裏麵的大部分都是皇族，其他人幾乎全部都是天才級別的。他自認有幾分聰明，可是想要跟天才們鬥才學，他還是有些焦慮的。
“我也不知道，我們學堂沒有接到通知。不知道什麽情況。”尹璿亭其實很想跟去瞧一瞧，想必蘇興賢也會去。她倒是很想看看蘇興賢的表現。
“哎呀，真是掃興。我還是想我的鮮花餅吧。”尹洛煩躁地揮揮手，一蹦一跳地抄近路到衛珂身邊，嚷嚷道，“老板娘，好了沒有，我來幫忙。”
他一邊說，手已經伸了下去。
誰知道，他看中的那朵，恰恰也是衛珂下意識想要去采的。
眼見著尹洛的手就要抓到衛珂的手背，突然一隻修長白皙的手插了進來，輕輕一彈，直接將尹洛的手彈開。
頓時，尹洛的哀嚎響徹山穀。
李家院中，尹洛哀怨地等著莊翰。
莊翰若無其事地坐在亭子裏喂魚。
尹璿亭在一旁，一邊偷看，一邊暗笑。
衛珂處理好花瓣，看時間不早，便衝他們喊道：“你們誰來幫忙一下，我要開始做晚飯，我教你們做鮮花餅。”
尹洛哼唧一聲，背過臉去：“我才不要做！”
尹璿亭哈哈笑出聲來，衝衛珂跑去：“二哥小家子氣，不肯過來幫忙。我來吧。”
莊翰轉頭，發現尹洛一直哀怨地盯著他。可他從來沒有向人道歉的習慣，所以，他舉手：“我可以幫忙。”
衛珂本來就是來喊這個家夥的，他想吃的東西，當然要他自己動手。待會兒天就黑了，大夥的晚飯比較重要，她得趕緊開夥。
見衛珂隻是瞟他一眼就走了，莊翰在心裏吐槽，上輩子誰敢這麽對他呀，這態度，早就被趕出去了。
雖然心裏這麽想著，但是他實在扛不住自己小姑父這麽盯著自己。他立即跟上。
可是，他的手臂卻被尹洛抓住。
他停下，目光從尹洛的手，移到他的臉上。確認“小姑父”不是為了打擊報複，他原本冷下的臉，稍微緩和點。
尹洛氣憤，但是這會兒莊翰居高臨下對著他。他覺得自己的氣勢短了幾分，立即站起來：“莊翰，我可告訴你，張文承是我朋友，老板娘是我朋友的老婆，我不管你是什麽目的，離她遠一點。”
突然之間，莊翰覺得心中一痛，那種痛感瞬間即逝，卻非常的真實。他抬眸看向尹洛。
“哎呀，山裏的時候，我就當沒有看到。這外麵人多眼雜，我不希望因為你敗壞了老板娘的名節。”尹洛索性將話挑明，這年頭，人言可畏。何況這個對象是聞名京都的翰公子。
莊翰嘴角微勾，冷漠地伸出另一隻手，手指微屈，作勢要彈。
尹洛吃過虧，幾乎是本能，閃電一般將雙手藏到身後：“你這人……”
“管好你自己。說我之前，想想是誰有家不待，巴巴地搬過來住的。”莊翰不排除一切都被顛覆的可能。也就是眼前這個上輩子的“小姑父”，因為他和衛珂，將不再是他的小姑父。
“你血口噴人，倒打一耙。豈有此理！”尹洛氣憤至極，反而想不到合適的詞匯反駁，整張臉脹得通紅。
“是不是，你心裏有數。”莊翰留下這句，緩步離開。
尹洛望著他聽罷的背影，怔怔出神。
衛珂將尹璿亭的任務布置好時，莊翰正好進門。
第一次到衛珂家的廚房，莊翰懷疑自己走錯了地方。
台子上兩個大坑，坑上有一截竹子在往坑裏流水。尹璿亭正在坑邊清搗鮮花。
“過來。”衛珂見他杵在門口，衝他招手。
見他走過來，衛珂非常不客氣地塞給他一個木盆：“把麵團揉醒一下。”
莊翰愣了一下，求助地看向尹璿亭。尹璿亭原本隻是禮貌地看過來，沒有想到看到他在求助，立即搖頭表示她也不知道。
莊翰隻得轉向衛珂，伸手拽住衛珂的衣服：“那個，這是麵粉。”
“嗯。”衛珂點頭，表示沒有問題。
莊翰見她沒有明白他的意思，補充道：“怎麽做？”
“加水，揉勻。”衛珂簡潔地指點，伸手指了指尹璿亭的位置，“那邊有水。”
沒錯，這個位置是衛珂故意安排的。要想兩個人感情升溫，總是要給他們一點相處的時間的嘛。
於是，她很滿意地看到兩個原本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幾乎是頭挨著頭地在努力工作。
衛珂對此非常滿意。
可是，莊翰不滿意了。看著盆裏漿糊一樣的東西，有些跟自己生氣，怎麽就從來沒有學習這項技能呢。
“那個，麵粉在哪裏？”莊翰強忍住挫敗感，轉身向衛珂討要麵粉。
衛珂正在炸魚，沒有立即反應過來，待看到他的手，立即明白過來，大笑道：“右邊櫃子，下邊第三個。”
莊翰見她笑的張狂，冷著連過去找麵粉。
這次，無論莊翰怎麽揉，麵團中總是帶著麵粉，想要成團都成不了。
於是他又開始加水。
尹璿亭那邊鮮花餡兒已經準備好了，莊翰這邊還是沒有成形。
正好王嬸兒她們過來幫忙，衛珂終於騰出手來。
“怎麽？鮮花餅沒那麽容易吃的吧。”衛珂看到莊翰反複加麵添水的笨拙樣，笑道。
莊翰冷眼瞟她，放下木盆，往後一步，給衛珂讓開位置。
“那，我教你，回頭你要是想吃了，自己就可以做啦，麵粉和水的比例……”衛珂加了點水，正準備揉麵團，隻覺得臉上一涼。
她錯愕地回頭。隻看到罪魁禍首不僅沒有逃走，反而一臉認真地看著她的臉，而他的手上是幹濕不勻的麵粉。
“你……”衛珂拖長尾音，同時手迅速從一旁的瓢中撈出一把麵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接招呼了出去。
她自從修行之後，速度幾何級數提升。
因此，在她看來正常的速度，在別人的眼裏已經是飛快。而她現在的極快速度，任誰也沒法反應過來。
莊翰隻覺得，突然之間一張白色麵紗罩向自己，似煙似霧。而透過那朦朧的煙霧，他看到了一張開心大笑的女孩。那笑容像極了旭日躍出地平線那一刹那，光芒四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