鳩占鵲巢
衛軻聞言，臉上露出笑意。
桌邊，李虎同時發出感歎：“姐，真好吃，果然有肉的飯就是香啊。”
衛軻差點一個趔趄摔倒，李虎在這邊吃，已經好幾天了，那一頓也沒有少了他的肉呀。
雖然，隻有一兩塊，但是，雖然少，也是有肉的呀。
再說了，按照總熱量來說，這樣的脂肪攝入，完全足夠一個生長發育的小朋友了。
“嗚嗚……”張文承一邊吃，一邊捂著自己的碗。
原來，有調皮的小家夥，居然乘張文承不注意，想要偷他碗裏的飯吃。
“那成，我回頭我們家的菜譜上就可以加上這道菜了。”衛軻拍拍手，“但是，首先我要灌足夠多的香腸才行。薛大哥，這兩天忙我多跑幾家肉鋪子，收一點豬腸回來。”
“成。”薛幡子開心地應下，這生意是兩個人的，也算是他自己的事情，他當然會當心。
“姐姐，以後我們也能吃這樣的飯嗎？
你到鎮上去了，是不是我們就吃不到飯了……”妞妞吃著麵條，突然停下來，一臉擔心地看向衛軻。
衛軻微微一笑：“妞妞不怕，鋪子是薛叔叔開，二丫姐姐還在村子裏陪著你的。”
“太好啦，太好啦。”妞妞開心地鼓掌。
“姐姐，你鋪子將來肯定卻人手，不如，我們到你鋪子裏幫忙吧。”小夥伴們非常羨慕張狗蛋，聽到開春張狗蛋還有錢拿，一個個按耐不住，主動問衛軻。
衛軻為難，這群小子，可都是童工呀，自己這樣做是不是太不人道了？
“你們幾個，好好讀書。
如果沒有考功名的心思，就跟著文承哥哥學打草人。
將身體練好了再說。
敲敲你們一個個跟豆芽菜似的，一陣風吹過來，就把你們吹跑了。
快點好好吃飯。”衛軻點點幾個小家夥的腦袋。
“姐姐，什麽是豆芽菜呀？”妞妞停下來，兩眼撲閃撲閃地看著衛軻。
“那個呀……等天氣暖了，我給你們發，到時候給你們做砂鍋吃。”衛軻笑著摸了摸妞妞的腦袋。
“真的呀！”孩子們一個個興奮地伸長脖子，望著衛軻。
“姐姐什麽時候說過說過空話了？快吃飯吧。”衛軻笑道。
“姐姐，跟著大傻子哥真的能練好身體嗎？”終於有人意識到，衛軻讓他們跟著傻子學健身，忍不住發出質疑的聲音。
衛軻撓撓頭：“文承哥哥是我教的，你們如果信得過，就跟著學學，如果不相信，還是乖乖跟小虎虎哥哥學讀書吧。”
“我爹說，讀書可難了，讓我長大好好幹活，好好種地，攢錢，將來娶媳婦。”
薛幡子聞言哈哈大笑，衛軻卻笑不出來。
“那你娶媳婦是為了什麽？”衛軻覺得這個話題，現在跟這幫乳臭未幹的小家夥討論，為時尚早。
“生娃娃！”那孩子高聲回答。
衛軻的腦門掛滿黑線。
“生娃娃做什麽呢？”薛幡子開始逗這些孩子。
“種地，攢錢，將來娶媳婦……”
聽到孩子歡快的聲音，衛軻的表情越發的凝重。
“不，你應該想，將來成為一方將領，或者成為學問大家。能夠教導一方百姓，保護自己的家國。”衛軻有些激動，立即否決得了小孩子的夢想。
“姐……”
“少奶奶……”
衛軻發現一屋子人都像看怪物一樣看著自己，不由笑笑：“我是說，外麵的世界還很大，等你長大了，你就明白了，你說的這些壓根不是夢想，隻是日常生活而已。
等你們跟小虎虎哥哥多讀點書，就知道了。”
小孩子們一個個轉頭看向李虎。
李虎撓撓頭，他姐說的這個境界，他還沒有想到，要怎麽教這些小家夥……
“姐姐騙人，我爹說的才是對的。”小家夥最崇拜的就是他的爹，有人說他爹是錯的，他當然不依，生氣地從桌上跑掉了。
衛軻望著他遠去的背影，悵然若失。
張文承看衛軻一眼，嘿嘿笑一聲，將空碗端到她麵前：“飯飯……還要吃……”
衛軻看向張文承，微微一笑，接過他的空碗，將自己那碗麵條，分了他一半：“吃吧，多吃點才長得壯。”
“少奶奶，小孩子不懂事，你別跟他們計較。
你說的這些，我們窮人家的孩子是想也不敢想的。
別說是他們，就算是鎮上的人，無非就是多了點經商掙錢的念頭，恐怕還沒人想著當將軍和學問家。
再說了，小孩子嘛，童言無忌，你別放心上。
我今天就先走了。明兒個下午，可有車子給我賣？”薛幡子沒有忘記營生，臨走前跟衛軻確認一下明天的工作。
衛軻回過神，衝他點點頭：“成，明天你過來新將這輛賣了吧，年前估計也就隻能出個一兩個，不著急。”
“行，那我先走了。”薛幡子撣了撣身上的草屑，出門去。
衛軻正準備端碗吃飯，一個身影出現在門口。
衛軻以為是薛幡子，正打算開口喊，卻發現是一個乞丐。
他滿臉髒兮兮的，手裏端著一個破碗，已經豁了半邊。“姑娘行行好，給點吃的吧。”
“你……”衛軻沒想有想到到了年關，居然還有在外乞討的人。
衛軻看看剛剛小孩留下的半碗麵條，她不好意思地問：“大爺，你要不嫌棄，就吃了這碗麵吧。”
老乞丐看到白白的麵條，兩眼放光，帶衛軻將碗端近，他探手，一把抓過她手上的碗，壓根不用筷子，自己將手伸進碗裏，將麵條往自己嘴裏塞。
“大爺……”衛軻壓根想要給他筷子，結果發現，他壓根不需要，因為那半碗麵已經全部入了他的肚子。
“不可以搶東西……”張文承一下子擋在衛軻麵前。
老乞丐聽到張文承的聲音，愣了一下，繼而手一鬆，直接將碗丟了，兩隻手扒開自己那油膩膩的頭發，精亮的雙眼直直地盯著張文承。
張文承饒是裝傻，也還是被老乞丐的眼神震撼到。
“小夥子，你叫什麽名字？”老乞丐說著話，露出一嘴的黃牙。
“他叫大傻子哥哥。”妞妞躲在張狗蛋身邊，小心翼翼地說。
“你脖子上是什麽？能不能借我看看？”老乞丐的眼睛特別亮，一眼就看到張文承長命鎖的鏈子。
“你……”張文承愣了一下，立即上手護著，“不給！這是我的！”
老乞丐不僅沒有生氣，反而開懷大笑：“姑娘，你既然心善，不如就借你的棚子給我住下吧。
馬上過年了，老乞丐我想找個落腳的地兒，我瞧著你這個挺好的。”
老乞丐不請自來，直接往鍋灶後麵的亂草上一躺：“嗯，真暖和。”
“喂！你到底是什麽人，怎麽可以隨便進別人家！”李虎見不得姐姐被人欺負，立即衝上去。
可是，不管李虎怎麽拉，老乞丐紋絲不動，甚至已經開始打呼。
衛軻轉頭看看張文承，兩人交換一下眼神。這個老乞丐認識張文承的鏈子，是不是意味著，這是一個故人？
衛軻立即拉住李虎：“小虎虎，沒事兒，大爺隻是累了，等他睡一覺，應該就會離開。”
李虎原本想要拿棍子趕走他，被衛軻拉下來有些不甘心：“姐，這樣來路不明的人，你怎麽能讓他進門呢。
萬一是個壞人，你們豈不是遭殃了。
不行，現在就去找村長過來，讓村裏處置他！”
衛軻其實也有些害怕，但是，她想知道老乞丐到底為什麽會關注到張文承的長命鎖。
“萬一是個江洋大盜呢，或者是通緝犯！”李虎越想越害怕。
聽到江洋大盜，小孩子們都已經嚇壞了，一下子溜得隻剩下張狗蛋和妞妞。
張狗蛋是因為衛軻對他有恩，他想要幫忙。
妞妞是自己小短腿，跑不遠，索性躲在張狗蛋身後。
衛軻歎一口氣，衝老乞丐拜了拜：“大爺，要不您再尋個地方住吧。我這裏真的不太方便。”
老乞丐的眼睛睜開一條縫，看向張文承，又看了一眼衛軻：“不成，我喜歡這小子，不走了。”
衛軻轉頭看張文承，張文承的臉上褪去了傻氣，一臉凝重地看向老乞丐。
“也成，不過大爺，估計這活兒已經有還在帶著村民過來了，您要是不證明自己的清白，恐怕會被村長趕出去的。”衛軻已經隱約聽到村民們的叫喊聲。
原來，那個最新跑出去的小孩回家跟他爹告狀。
他爹認為衛軻再亂叫孩子，便跑到裏長家，打算讓裏長出麵，解散了這個所謂的免費學堂。
結果，半路碰到小孩子慌慌張張從衛軻家出來。
這一問，說是有江洋大盜賴在衛軻家，裏長吃驚，叫了幾個青壯的村民就趕了過來。
“丫頭，你在屋裏嗎？”裏長帶著人直接闖了進來。
“裏長爺爺。”衛軻為難地看一眼老乞丐，轉身給裏長行禮。
裏長衝衛軻搖搖手，走到灶台邊，發現一個衣衫襤褸的老頭躺在亂草上睡覺。
“叫花子，沒有主人家的允許，你怎麽能占人家的屋子？”裏長拿旱煙杆子悄悄老乞丐的肩頭。
老乞丐不耐煩地翻個身：“吵死了，不要打擾我睡覺。”
裏長原本還要叫他，結果看到老乞丐露在外麵的一截小腿，上麵有一道很深的傷口，看這傷疤應該有些年頭。
“叫花子，你莫非以前是馬匪？”裏長已經渾身處於警戒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