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弟無疑
張老五走後，孫氏一溜煙兒跑了。
二大爺卻溜不走，他皮笑肉不笑地說：“孫氏這個殺千刀的，盡瞎叨叨。我也是被她給誤導了。
放心，弟妹，二丫頭的婚禮，我們一定操持得好好的。”
“李老二，你這也太坑自家人了。好歹，也把事情查清楚呀，這還把張老五家叫來了。
怕不是想壞這樁婚事吧。”有村民直接衝著二大爺調侃。
“我呸，你個龜孫，我讓你挑撥我們家的感情。”二大爺情知不占理，接著追打村民的檔口，一溜煙也跑了。
村長在鞋底上敲了敲旱煙，起身對村民說：“都回去吧，看啥熱鬧。鐵蛋他娘，二丫頭的婚事，好好操持著，這事兒不會流出村子的。有什麽事情，你隻管來找我。”
村長在村裏德高望重，相當於整個李家村裏，老李家的族長。輩分特別高。
見村長發話，村民們便不敢議論，三三兩兩地跟在村長身後，離開二丫頭家。
“奶，一定是二大娘出的餿主意，我們找她算賬去。”李虎見大夥兒散了，立即擼起袖子往外衝。
“小虎虎，給我回來。”老奶奶沉聲喊道。
李虎身形一頓，被李鐵蛋逮個正著。
“你這樣過去，空口白牙，不僅不能幫你姐，隻會壞事兒。”李鐵蛋將李虎往一旁一按，將大門關好，“少給我惹事，好好讀你的書。”
“你也別去。”老奶奶知道兒子的心思，走到衛軻身邊：“你們兩個以後要爭氣，日子一定要過得比老二家好。
今天這事兒，奶奶記下了。這些年，咱沒少吃他們的虧，這一次先忍忍。”
“奶，沒法忍。你能忍，我人不了。”李虎氣鼓鼓地嚷嚷，已經掙脫了李鐵蛋的鉗製。
衛軻知道老奶奶經營一個家不容易，上前拉住李虎：“弟，你就聽奶奶一句話，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你先把書讀出來。”
一家人麵麵相覷，二丫頭怎麽會說話這麽有道理了？
“二丫頭，你沒事吧。”老奶奶伸手撫上衛軻的額頭，回頭對一旁的李鐵蛋說，“這難道是被刺激得腦袋靈光了？”
衛軻心中竊笑，拉住老奶奶：“奶，二丫頭本來就不傻。又不是傻大個。”
一提到張文承，老奶奶可樂了，拉住衛軻的手：“二丫頭，你可算是有福氣的。這傻小子待你絕對好。”
“他就是一個傻大個。”衛軻想到他那憨憨的模樣，忍不住笑起來。
“姐，你別說，他拽孫氏的那一腳，可使勁兒了。我看著都疼。”李虎聽了，也跟著笑起來，“奶在，我不敢出手。沒想到大傻子倒是不含糊。
姐，我覺得奶說得對，將來我二姐夫一定對你好。”
“他是個傻子，什麽事情都拚命一樣。”衛軻想起他在山上將那壞蛋打得灰頭土臉，心中不免生出一絲柔情。
“姐，說實話，你是不是也喜歡他？”李虎從小跟二丫頭玩，看衛軻這副模樣，忍不住湊上來問。
衛軻看著麵前李虎歪著的小腦袋，又看到李鐵蛋似笑非笑的臉，最後才發現老奶奶居然也在笑話她，她一扭頭鑽進自己房間：“不要跟你們說話了。”
一家人哈哈大笑，所有的陰霾一下子散盡。
二丫頭她娘見大家都笑，也跟著笑起來。
晚飯過後，衛軻本來跟著李鐵蛋學著編草鞋，就聽到李虎在一旁衝她招手。
衛軻起身擦擦手，往李虎那邊去。
本是在家裏，李鐵蛋隻當二丫頭累了，歇著喝口水，便對衛軻說：“順便給我倒點水。”
衛軻一聽，倒上一碗水，讓二丫頭娘給李鐵蛋送了過去，自己則跑到李虎身邊：“你神神秘秘地，要幹嘛？”
“噓！”李虎警惕地看看院子裏的李鐵蛋，又看看在裏屋做女紅的老奶奶，悄聲說，“姐，跟我來。”
衛軻見他這麽小心，好奇心驅使，悄悄地跟著他。
在廚房後麵，有一處籬笆鬆動，李虎將竹子抽出來，麻利地鑽過去，衝衛軻招手：“快過來。”
衛軻見他輕車熟路，知道他一定沒少偷跑出去。
“愣著幹啥，快點。”李虎一邊放哨一般焦急地催促。
衛軻隻得跟著鑽過去：“你這是要幹嘛？”
“讓你看著，替你報仇。”李虎輕輕將竹子放回去，然後拉著衛軻，貓著身子，向不遠處的宅子跑去。
這宅子比二丫頭家的好一些，牆體用泥巴糊了好幾層，結結實實不透風。
外圍的院牆雖然是泥糊的，門頭上居然還有兩片青瓦。
衛軻從二丫頭的記憶裏知道，這就是二大爺家的屋子。
她生怕李虎惹禍，立即拉住他：“快回去，別惹事。”
“噓！”李虎不耐煩地衝衛軻打手勢。
兩個人潛伏在院牆外的草垛邊。
隻聽孫氏在屋裏喊道：“公爹，我可不管，今天這一頓打，你給我還給老表弟。要不是他說已經得手，我今天會丟這麽大的醜？
我這腰都快斷了，甭管張老五家賠不賠醫藥費。
這傷的錢，老表弟不給，公爹你就得補給我。
以後，我還怎麽在李家村過下去，我的臉今天都丟盡了。”
“哎呀，老大媳婦，今天這事兒，純屬意外。我明明見到二丫頭往後山去了，才讓你表弟抄近路過去。
沒想到，那個傻子竟然跟著二丫頭。是我失算了。”二奶奶立即安撫。
“對呀，表嫂，我想著，把她名聲搞臭，沒人要了。我可不就能得手啦。誰知道，張老五是個傻缺呀。”
這個聲音一想起，衛軻的心中猛然升起怒火，這分明就是那個猥瑣中年人的聲音。
發現姐姐呼吸異常的李虎，轉頭看到衛軻一臉殺氣，心中明了：“姐，你等著，我讓他們好看。”
衛軻下意識拽住他：“別亂來，不要給奶奶惹麻煩。”
“沒事的姐，你放心，絕對不會連累奶。”李虎說著掏出一塊破布，蒙住了口鼻。
“你要幹嘛？”衛軻壓低聲音，手下死死拽著李虎的衣服。
“鬆手，替你報仇呢。”李虎到底是男孩子，力氣比衛軻要大，他兩下一掰，人已經像脫韁野馬一樣跑了出去。
衛軻隻看到李虎往院子裏扔了幾個東西，便一溜煙跑了。
院子裏頓時嗷嗷叫起來。
“啊，這是什麽！黑豆子一樣的。”
“啊呸，羊屎。”
“哪個殺千刀的！”
鬧哄哄的一陣亂嚎之後，二大爺和猥瑣中年人出現在遠門口。
“哪個混球，敢往我家扔這東西，有膽子的給我出來！”二大爺渾身打顫地扶著門框大喊。
“哪個！啊！”那中年人上前一步，不知道踩到什麽上，腳下一滑，重重地摔到地上。
然而，二大爺不僅沒有扶他，反而捏著鼻子一臉嫌棄：“晦氣，真晦氣。老大，趕緊拉他回去洗洗。”
屋子裏跑出來兩個漢子，一看：“這不是存糞桶嗎？誰給拎到院門口來了。哎呀，臭死了。”
“哼，還能有誰。你們拉他回去，我倒要去看看，你三嬸子有什麽話說。”二奶奶氣呼呼地繞過糞坑，邁著小短腿往二丫頭家跑。
衛軻心道不好，立即原路返回。
二奶奶走的是村裏的羊腸小道，衛軻則是靠草垛、蘆竹當掩體，直奔家去。
到籬笆前，發現她看到洞口打開，竹子忘記歸位。她心裏一喜，原來小虎虎早她一步，已經回來了。
等她將竹子歸位，繞道廚房，假裝一直在廚房的時候，聽到二奶奶的聲音老遠傳來。
“鐵柱，你家李虎人呢！”二奶奶因為裹腳，這會兒正像圓規一樣插在地上，叉著腰，站在李鐵蛋麵前。
李虎從屋裏探出頭來，一臉疑惑地看向二奶奶：“二奶奶，你是來負荊請罪的嗎？”
“你個小兔崽子，你剛剛幹什麽去了？”二奶奶作勢就要繞過李鐵蛋往李虎麵前衝。
“嫂子，我家小虎虎一直在家讀書，你過來幹嘛？”老奶奶陰沉著臉，從屋裏出來。
“讀書？你們就這樣合起夥來說瞎話！
我可告訴你們，我不是好惹的，今天你們拿糞蛋子往我家扔，別怪我把你們家給拆了。”
二奶奶已經從一旁，搶了李鐵蛋下田的鋤頭，對準著茅草屋就要往下刨。
李鐵蛋一把抓住鋤頭，瞪著二奶奶：“二嬸子既然來了，我們正好算算賬。”
見到李鐵蛋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二奶奶的氣焰立即小了：“什麽算賬？算什麽賬……”
她看到人高馬大的李虎也步步逼近，一丟手裏的鋤頭，往後退兩步：“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麽，既然不是李虎，我這就回去了。”
李虎手裏正拿著課本，臉上一副敢冤枉老子，老子跟你拚了的架勢。以至於二奶奶瞬間就慫了。
“嫂子，你先別走，我正好有話想問問你。”老奶奶陰沉著臉，陰森森地說。
二奶奶跟老奶奶幾十年的妯娌，見她這表情，知道老奶奶要發怒，哪裏敢留。
“天色不早了，有什麽話，以後再說，以後……”她回頭再看李鐵蛋手握著鋤頭一副門神的架勢，哪裏敢停留，生怕慢一步，小命就在這裏交代了。
她像見了鬼一樣，跌跌撞撞地跑出去，被柴門勾了衣角，差點摔個狗吃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