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卦
阿烏:“那個時候我就已經打算來非洲避避風頭,可是輪回書社的社長突然出麵保了我,夢師聯盟有一位高層也出麵保我,加上其他人也沒有查出什麽端倪,一時間風波便過去了。”
阿南挺了挺胸膛,眨著一隻眼睛道:“阿烏姐姐,在非洲,我可以保你。”
阿烏笑了笑,幫阿南理了理亂糟糟的頭發:
“由於在中原國的科研環境很好,在輪回書社又有很多科研資源,急於想解決複活夢術的難題之下,我就抱著僥幸心理呆了下來。可是半年前,我得到消息,夢師聯盟又開始重新調查我們了,想是抓住了什麽證據,如果讓人知道紀少瑜居然是複活夢術的產物,你姐夫的原生夢境一定會成為活體標本的。”
“所以你就把姐夫的肉身放在胡源鎮做掩護,自己帶著姐夫的記憶和魂來了我這裏,嘻嘻,雖是下策,倒也是風險最的辦法。咦?”阿南用手指抓了抓臉頰:“你為何不帶上姐夫的肉身一起來,偏偏要分離姐夫的夢境和肉身呢?”
阿烏解釋到:“其實你姐夫經過三年前那次靈魂逸散事件之後,我就發現他的原生夢境和肉身已經有些不穩了,不隻是我,他自己也發現了,卻沒有告訴我,一直沉浸在自己原生夢境裏尋找原因,所以其實他的肉身已經……”
“姐姐。”隻見阿南表情複雜地打斷道:“姐姐,你知不知道,你相當於,又殺了一次姐夫?”
聞聽此話,阿烏緩緩閉上了眼睛。
像是哽咽了一下,疏影搖曳下的林中屋出現了一陣陣沉默。
她知道,她怎麽不知道?
紀少瑜在和自己結婚的第二年,就替他們完顏家族抵了一命。
“他是她的恩人,她是他的災禍。”
遇到這樣的事,任誰都要這樣想。
那時,她歇斯底裏地複活他,把靈魂都給了他,卻仍然覺得對不起,對不起。
她不敢告訴紀少瑜他死了的事實,她怕他不接受自己靈魂的注入。
“過一段時間再告訴他吧?”阿烏這六年間經常發呆的看著紀少瑜,腦子裏想著這句話。
可是自己越來越不敢告訴他,直到兩人陷入險境的時候,她也隻能瞞著紀少瑜,自作主張,將他又“殺”了一次。
阿烏睜開眼睛,眼神漸漸露出鎮定。
像是把某種極其艱難的日子,通過這緩慢的一次眨眼,就裝進了心的深淵。
阿烏呼出一口氣繼續道:“可是我沒有辦法,如果我們夫妻兩人一起離開中原國,必然落實了夢師聯盟的猜測,隻怕是一路被人追殺,根本不可能到得了這兒。”
“我也是出此下策,兩個月前,在他入夢的時候,用[魂鏡]取出了他原生夢境,立刻就出發了。”
阿南看出了姐姐的神色變化,尷尬地縮了一下脖子,接過話頭:“喔?對對對,我怎麽沒想到,有魂鏡就好辦了,老頭子看來還是有點兒用。”
完聳著獨眼觀察了一眼姐姐。
魂鏡是完顏複的收山之作,雖然並不完整,但在阿烏多年的改良之下,還是具備有短期穩固夢境的效果,可以承載一個原生夢境而保持夢境能量不流失。
這是阿烏曾經跟紀少瑜提過的一個夢器,因為此夢器靈感就來自複活夢術的傳。
這也是阿烏敢取出紀少瑜原生夢境的其中一個底氣。
而另一個底氣,就是她的妹妹阿南。
阿烏:“魂鏡隻是暫時保存紀少瑜的夢境,真正要融合紀少瑜的肉身和夢境,還需要借助妹妹的夢境能力。”
阿南又挺了挺胸膛,嘻嘻笑道:“行,沒問題,半年時間,我就能將姐夫的肉身重塑。”
阿南的夢境能力是“融合”和“生長”,是少見的擁有兩個屬性的原生夢境。
這兩個夢境能力結合起來,使得阿南成為了非洲東部有名的傀儡師。
因為阿南製作的傀儡,是真正的血肉之軀。
阿南想了想,繼續道:“聽姐姐姐夫那具留在中原國的肉身,並沒有如願成為一具死屍,反而把事情鬧大了,不僅大戰夢師聯盟,還殺了人,我懷疑姐夫的肉身另有蹊蹺。”
“阿烏姐姐,為保萬無一失,再多給我些信息,如果姐夫的基因有問題,我的夢術有可能是會失效的。”
阿烏:“你忘了我是遺傳學家了?我已經檢查過,紀少瑜的肉身基因都不會有問題。”
“我懷疑是原生夢境的問題,當我將他的原生夢境取出來之後,你姐夫的肉身恐怕被他夢境世界某個厲害的人格占據了。”
阿南若有所思的站在原地,沒有話。
阿烏:“你姐夫曾給我起過一個叫做王立的夢境居民,貌似擁有自由意誌,是一個大神通修士,不定現在被通緝的那個所謂世外高人紀少瑜,就是王立這個人格吧。”
阿南眼睛滴溜溜轉動:“姐姐怎麽會想到一個夢裏居民的身上呢?”
按道理,若是有人格占據了紀少瑜的肉身,夢境守門人蚩盤和夢境管理者賀鬼才的嫌疑更大,所以阿南才有此一問。
“因為王立在你姐夫的原生夢境裏出現的時間非常蹊蹺。”阿烏徐徐道:
“你姐夫剛剛被複活不足一年,王立就出現了自由意誌。”
“我懷疑當時被複活的,不隻你姐夫一人。”
阿南撲閃著眼眸:“好的,我明白了,姐夫的原生夢境真有意思,有機會的話我都想進去看一看了。”
……
日夜交替,整整過去了三日。
東非大裂穀氣候變化莫測,雷雨氣和烈日當空往往瞬息輪變。
隻有叢林裏的這間木屋佇立在樹影裏,裏麵不時傳來竊竊私語。
韓宇就在離木屋不遠的一棵大樹上閉目養神,樹下躺著五六具猛獸屍體,無一例外,皆全身焦黑,就像是被雷劈死的一般。
三日來,阿烏將有關於紀少瑜的所有細節幾乎平鋪直敘的告訴了阿南。
屋子裏,一位麥色皮膚的性感女人倚在一個木桌旁邊的牆上,對著椅子上的獨眼少女不斷訴述,而獨眼女子正飛快的在一張樹皮紙上寫著奇怪的符號。
獨眼少女睜著雙眼,灰白色的那隻眼球散發著陣陣詭異的白色霧氣,整個人不再是俏皮的氣質,而是有一絲成熟的古怪味道。
阿南的夢境能力“融合”可用於算卦,這也是阿烏為何會將一切有關紀少瑜的隱秘事告知阿南的緣故。
“卦”通“掛”,是中原國先聖伏羲所創,即將關於某件事情的所有信息用某種符文表示出來,記錄在一起,並且“掛”在樹上。
再用一些算法對眼前繁雜的信息進行推理和整合,最終達到可以預測一些未知之事的效果,俗稱“算卦”。
伏羲所創算法,是一種玄妙無比的法術,如今已失傳,後有一位遠古聖賢,將自己所悟記錄成一本功法,名為《易經》。
而阿南的“融合”夢術,雖不如遠古法術之玄妙,卻也可以簡單代替“算卦”中的“算”字。
又過了三日。
白色霧氣幾乎彌漫了整間屋子,隨著一聲“嘶嘶”的聲音響起,阿南在樹皮紙上寫下的那些密密麻麻符文,刹那間金光大放,騰地蠕動在半空之中,互相糾纏在一起。
巨大的夢境能量籠罩著這些金色符文,伴隨著劇烈震動,發出一係列“哢哢”聲響,似要強製地將這些金色符文融合在一起。
阿烏敘述的聲音仍然在傳來,卻看不清臉,甚至聲音也好似遙遠的地方飄來一般。
這些聲音化作語言,語言化作文字,進而也變為了金光閃爍的符文,和中心部分的強烈金光糾纏在一起,成為了一個金色的漩渦。
阿南看著金色漩渦當中逐漸浮現的一個黑白相間的陀螺,那隻獨眼緩緩一闔。
緊接著,一股龐大而奇異的吸力陡然生出,將她整個人籠罩了進去,阿南的一絲神魂頓時離體急射而出,一閃之下就沒入了金色漩渦之中。
黑白陀螺突然光芒大放,劇烈轉動起來,漸漸形成一個八卦圖案,不多時,屋內霧氣被此陀螺席卷一空。
隻見阿南雙目緊閉,身子一動不動,猶如老僧入定。
阿烏則在一旁耐心的等待,屋裏一片寂靜,唯有陀螺轉動聲音,嘶嘶作響。
這一晃,就又是半日時間。
阿南緩緩睜開一隻眼睛,神色中帶著迷茫,又有一絲明悟。
阿烏趕緊問道:“算得如何?”
“關於暗殺我們完顏家和姐夫的凶手,仍然隻能看出和東瀛國有關,其他的,和往常一樣,卻是一片模糊。”阿南揉了揉眉心,眼睛盯著一處空白,繼續開口道:
“關於複活姐夫缺失的一個生命成分,倒是給出了明確的答案……”
阿南眼睛轉向阿烏,露出苦笑:
“但是答案很奇怪,還是靈魂。”
……
又是靜默了半晌之後,阿烏慢慢從牆邊癱落在地上,迷惑的喃喃自語:“怎麽會這樣?”
阿南立刻起身,準備攙扶一下姐姐,沒想到心神耗費了近七,身子早已吃不消,竟站立不穩,立刻倒在了地上。
阿烏見此大驚,趕忙將阿南扶起,攙到床上。
躺在床上的阿南嘻嘻笑道:“姐姐,你雖然失去了夢師的力量,但至少對靈魂之事較之旁人感悟更深,缺失的是靈魂而不是某個未知的物質,在我看來,反而是一件好事。”
阿烏心疼的看著眼前這位嘻嘻笑著的妹妹,一種苦澀交織著感動的情感撐開了一道心的裂口,獨自支撐了六年的壓抑感即將噴湧而出。
卻被一道敲門聲又憋了回去。
“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