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洛印的秘密
“洛印,你真的確定他們在這裏嗎?怎麽一個人影都看不到?”白流蘇一邊手挽身邊高大溫柔的丈夫,一邊手扶著已然明顯凸起了的腹部,這樣問著。
走在這片沙灘上,除了可以聽到陣陣襲上岸邊的海潮聲,真是任何其它的聲響都沒有。
“不會出錯的芳芳,他們或許就在前麵。”洛印側過臉看了看身邊溫婉可人的妻子,笑著回應,一如既往的寡言而深情。
“好久沒有見到甯願,我好想念她哦。”白流蘇說話的時候,眼底滿是顯而易見的期盼。
自從甯願當初執意來到這美麗的希臘,後來又與那個對她嗬護備至疼愛有加的丈夫殷銳結了婚,而自己又嫁給了洛印之後,她們姐妹倆就鮮少相見了。不過雖然如此,可她卻也一直與她保持著聯絡,得知她現在過得那麽幸福甜蜜,自己也感同身受,為她高興。
“芳芳,你看——”就在白流蘇兀自思緒萬千的時候,洛印突然輕緩開口,伸手一指。
“那個就是——小殷肆?”白流蘇的聲音裏麵透著明顯喜悅,看著那個獨自在沙灘上玩耍的小男孩,已然身為“準母親”的她,難掩心中那股光輝母性。
“是啊,雖然不能確定,可大致看看他的眉眼——答案很明顯不是嗎?”洛印難得笑了,看著那個小東西,他似乎恍然間又看到了二十幾年前的殷銳。
“嗨,你叫殷肆對不對?”白流蘇鬆開挽住丈夫的手,走上前對著那小男孩問道,臉上則滿是溫柔淺笑。
“你是芳芳阿姨。”麵對這突來的搭訕,小殷肆抬起眼看了看這就近在自己麵前的女人的臉,看著她臉上那抹讓人舒服的笑容,這樣反問道,隻是那語氣當中,卻沒有任何疑問的成分。那是完全的肯定。
“你認得我?”白流蘇內心喜悅,笑容更深了。
微微向右歪過臉,小殷肆又看了看白流蘇身後的這個高大的男人,像是在暗自思忖什麽一般看了他許久。
“小家夥兒,你的爸爸媽媽在哪裏?”洛印與他對視一會兒後,便緩露笑意的慢慢蹲下身體,與他視線一平的如此問道。
——這小家夥的模樣與殷銳簡直太像了,且還完全繼承了他長相的優點,四分之一的英國血統使得他也擁有著一對與殷銳同出一轍的暗藍瞳眸。而他身上這份清冷絕倫的氣質——則大概是承襲了甯願的性情吧。
總之,這個小東西,就是殷銳與甯願的完美綜合體。
“他們啊——”小殷肆轉過臉向著身後大致回望了一周,然後微地蹙蹙眉心,努努嘴說道,“那邊——坐在海邊的媽媽,還有——”
洛印有些訝異於這小家夥此刻“急轉峰下”的語氣,像是充斥著一抹明顯的——呃——排斥——
“還有那個總是喜歡黏著媽媽的——老爸——”小殷肆說這話的時候,居然貌似輕視般的眯了一下眼,還撇撇唇角。
洛印再次無聲的笑了起來。
——這副“不屑”的神情簡直就是殷銳的絕佳翻版。
“你們過去那邊吧,他們等了很久了。”小殷肆轉過臉這樣涼涼的說完,便越過洛印與白流蘇的身體,不顧他們滿是微愕的神情,走開了。
那抹小背影,似乎帶有著一股與生俱來的孤傲感。
“這孩子——”白流蘇看著那個越走越遠的小東西,心中滿是疑惑。
“走吧,芳芳。”洛印收回看向殷肆的視線,對著愛妻笑道,“不需要感到詫異,因為銳爺小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讓人感到心涼的別扭感——簡直一模一樣。”
“呃——真的嗎——”白流蘇似乎還想說些什麽,卻被丈夫牽住手,溫柔堅定的拉走了。
沙灘邊,殷銳纏在甯願身邊已經有了幾個鍾頭,可貌似還沒有任何“膩味”的跡象。他將她緊摟在懷,貼近她的耳邊不知在說著什麽,惹得甯願頻頻彎起唇瓣露出淡然的笑。
而這樣的美好甜蜜,在殷銳看到那遠處逐漸走近的洛印後,才終於宣告結束。
“你來了。”殷銳鬆開懷裏的妻子,拉著她一同站起身,在甯願快步迎向白流蘇的時候,他這樣對著洛印說。
那語氣當中,似乎有著一抹早有預料的淡定。點了點頭,洛印目光迥然的回望著他。
“近來好嗎?銳爺。”洛印想了很久,最終才隻說出這麽一句。
“別再那樣稱呼我,洛印,我已經不再是什麽‘銳爺’,過去的那個隻手遮天的殷銳已經消逝不在,現在的我,隻是安穩平淡的生活在這美麗愛琴海邊的一個尋常的名為‘殷銳’的男人而已,而你——也不需要對我存在任何過多的恭敬。洛印,你從未虧欠過我任何事情。”
淡淡的笑了笑,洛印慢慢走近殷銳,兩人在海邊的一塊岩石上坐了下來。看著那旁邊熱絡親昵交談著的兩個興奮的小女人,他們的眼中盡是彌漫著濃厚的滿足之色。
“我一直想來這裏看望你們——可是,似乎又總覺不妥。我之前一直沒有辦法說服我自己坦然的站在你麵前。我始終覺得是我差一點要了你的命,為了我心底那份已然盲目了的恨意,我差一點毀掉了你與甯願幸福的生活——”洛印再次淡然開口,眼睛依然沒有離開遠處懷孕的妻子,話語間似是帶有那麽一點懺悔之意。
殷銳聞言,微動唇角,那抹笑淡不可尋。沒有開口,他靜靜的等待洛印繼續說下去。
“我與芳芳,甯願,原本生活在一個自給自足,幸福安穩的地方,可後來因著那場大火——那場僅僅隻是幾小包海洛因而引起的大火——將那一切全都毀了。家,父親,母親,妹妹,歡樂甜蜜無憂無慮的生活——都在一夕之間化為了灰燼。”洛印淡然的訴說著這些,這是頭一次的,他在殷銳麵前敞開心扉,坦白自己。
“當我跑出村莊之後,昏死在臨近的山腳下,被路過的你們,哦,確切的說是路過的殷裘恰巧救下了,後來則又成為了你的貼身護衛,很顯然這是‘因禍得福’的經曆,可我卻沒有一丁點的僥幸幸福感。因為我記得清楚,當時跟在殷裘身邊的護衛們,正是放火點燃村莊的劊子手——”
殷銳的眸心閃了閃,收回視線看向身邊的洛印,抿抿嘴,依舊沒有開口。
——看來洛印也如同自己一樣,這麽多年,始終是一個生活在痛苦隱忍中的“暗藏複仇者”。他對待殷家乃至所有與殷家有關的人的態度,就像自己當初對待殷裘那般——暗自不動聲色的懷恨在心。
“我一直說服我自己收起悲傷的情緒,要毫無聲息的一直跟在你身邊,那樣我才能有機會‘成長’起來,有機會爭取到將你們全部毀掉的那一天。可是——”
此時,洛印終於移回視線對視殷銳,一抹從未有過的真誠笑意躍然眼底。
“可是,銳爺,慢慢的我才發現,我很難真正將那股仇恨轉嫁到你的身上,因為過去那麽多年,雖然名義上是主仆身份,可你待我不薄,對我信賴有加,始終將我當作是你的‘兄弟’。”
“所以最後你沒有選擇親手殺掉我,殺掉我這個‘殷家繼承人’,而是設計救下了我。洛印,我一直對你的好,那不算什麽,而你——則才是真正的‘救’了我,是你將我內心存在的夙願提前完美實現了。謝謝你,這才是我一直等待著你,希望可以親口對你說出的話。”殷銳打斷洛印突然接口。
“可那也差一點要了你的命,你不怨恨我嗎?就差那麽一點——你跟甯願,從此以後或許就是天人永隔——”洛印目光閃爍,看向殷銳的視線,布滿坦白的真誠。
“可事實並非那樣不是嗎?沒有風險,怎麽能夠收獲最大的利益?洛印,還是要謝謝你嗬——更何況,我們是兄弟,是曾共同‘患難’,一起走過的‘親兄弟’,不是嗎?”殷銳撇開唇畔,真誠的笑了。
——他以著這種方式,化解了洛印心底最大的自責。
抿起嘴,洛印無言的點了點頭,再次將視線投放到了遠處的海麵上。
“曾經的恩恩怨怨,已然過去,我們無需再提及想起,我與殷家的一切仇恨過往,也從今開始全數煙消雲散,不會再留有任何瓜葛糾纏——”洛印鄭重的如此說道,眼底那抹認真的光芒,也像是在確定著這話的真實性。
“嗬嗬,你與別人怎樣保持關係亦或不再存有任何關係那都不要緊,不過你可不能撇開跟我之間的情誼嗬——換句話說,就算做不成朋友,兄弟,我們這輩子也未必就真正不會再有任何‘瓜葛’了哦——”
殷銳說著這話的時候,笑著看向了甯願與白流蘇的那一邊。想了想,問道,“你老婆懷上的是個女兒吧——”
洛印也同他一道看向那一側,暗自思忖他話裏的含義許久,也忽地就笑了。
殷銳伸手搭上洛印的肩膀,就像是真正的兄弟間會做出的那種親昵舉動。看著洛印滿是莞爾又認真的眼,他再次揚起那抹玩味邪氣的笑。
他說,“我真期待著跟你變成兩個老頭子以後,以著‘親家’身份麵對麵共同喝酒閑聊的那一天。”
洛印那發自內心的笑意更深了。
——是啊,未來的事誰又說得準呢?此刻唯能確定的是,他們所有的人,都已然真的幸福了。
真正的——踏上了幸福的歸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