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六

  睜開腫脹的雙眼,躺在床上的甯願看著那天花板,沒有丁點起身的意思。即便她現在已然沒有一絲困意,可她仍舊希望自己可以再繼續的睡下去。


  甚至,最好永遠不要醒來。那樣,便也就不會再感到任何心痛。


  殷銳究竟是什麽時候離開的,她不清楚。她隻知道當自己醒來時,臥室之內滿是傷感的寂寞,心中的那份酸澀苦痛,仍舊依稀可見。


  明天會怎樣?


  這個問題若是在今天以前提出,她的內心定會充滿了期盼,因為不管結局為何,她已然下定了決心將自己的將來交付於殷銳的手中。


  可是現在,那份冀盼著的幸福前路,又在哪裏?


  殷銳帶來的消息,對她來說,簡直猶如致命的“噩耗”,瞬間便打落了她心底那株還未來得及綻放的希望花蕾。


  現實如此殘酷,還未夢醒,便已然落入了冰冷幽暗的絕望深淵。


  而現在若是再來提及“未來”或者“明天”。唯一能夠浮現於她腦中的,就僅有“無望”二字。


  她是真的感到了失望,絕望。前所未有的心傷。


  門被輕輕推開,白流蘇端著一杯熱牛奶走了進來,看著這躺在床上,滿麵頹然失落,無精打采的甯願,她暗暗歎出了一口氣。


  縱然心中滿是不舍,滿是欲對她出口的勸慰。可她知道,此時此刻,或許甯願需要的,並不是一個理智清楚充滿大道理的安慰。或許,她隻需要像現在這樣,在無人打擾的房間內,由自己來逐漸理清思緒,最終堅強的走出那片傷感的沼澤。


  感情上的事,沒人能夠真正幫得上忙,唯有依靠自己。


  輕輕將手中的杯子放在甯願的床頭櫃上,白流蘇靜默的看了她一會兒,便要轉身出去。


  “芳芳。”突然此刻,甯願充滿沙啞的嗓音響起,滿是一股黯然的意味。


  “怎麽了,甯願?需要什麽嗎?你盡管說出來。”白流蘇一見好友終於是主動開口說了話,便滿心歡喜的蹲在床邊,小心翼翼的如此問道。


  “芳芳,到床上來,抱我一會兒,可以嗎?就一會——”甯願慢慢轉過視線看向一旁的流蘇,眼中隱約浮閃著一抹祈求的神緒。


  見此情況,白流蘇心裏頓時一酸。


  甯願此刻的眼神,著實令她的內心,猶如破碎掉般的疼痛糾結。她從未見過如此模樣的甯願——就像是個被遺棄了的孩子,茫然無助,可憐透了。


  “甯願,覺得心裏難過嗎?沒有關係的,真的沒關係——你還有我啊,對不對?你還有芳芳的——”沒有想得太多,白流蘇馬上依言起身躺上了床,連人帶被的一並將甯願摟進懷,臉頰貼上她的發間,一下下輕柔撫摸她的後背。


  “為什麽,芳芳,為什麽想要實現一個願望,是這麽的難。從小到大,我都未曾祈求過什麽,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每天不斷祈禱上天能夠如我所願,實現我心中的夢想。可是為什麽——芳芳,為什麽老天始終不肯看看我這顆充滿期盼的心,為什麽它不能實現我的願望——芳芳,我真的隻想跟殷銳在一起,帶著我們的孩子,跟在他的身邊。除此之外,我別無所求。可是為什麽——為什麽我始終無法等到那種幸福的來臨——”


  白流蘇明顯感受到了那股來自於肩膀處的濕熱感覺。抱著這淚流滿麵的甯願,她心如刀絞。可她卻也真的不知究竟該說點什麽才好。除了安靜體貼的繼續作一個傾聽者以外,她想不出任何更好的辦法來。


  原本作為一個旁觀者,在她看來甯願與殷銳簡直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兩個人真是再適合不過了。雖然上天注定他們無法像尋常男女那般安穩平順的相愛生活在一起。可是她認為,或許那僅僅隻是關係到彼此之間互相妥協退步與在某種程度上作出犧牲的問題。


  ——想要獲得完美無缺的真愛,難道不該體貼的遷就一下對方嗎?愛情本就是一個互相作用與相互磨合以達到完美狀態的事物過程啊。


  所以,她一直認為,隻要殷銳與甯願兩人本身作好協調,那他們的美好未來就一定不會是虛妄的想象。


  可是——


  現在,麵對他們所經曆的那條充滿荊棘坎坷的愛情之路,她已經不敢再作出那樣的斷定了。


  此刻,白流蘇微微側下臉看著懷裏的這個從來不會輕易展現出軟弱一麵,可現在卻是顯得脆弱不堪的好友,她再次無奈又心痛的暗歎了一口氣。


  ——事到如今,可憐的甯願,她究竟該怎麽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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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查清沒有,那到底是什麽?”殷銳專注的看著一旁的洛印問道。


  “銳爺,您猜測得沒有錯,這果然就是前一段時間興起的那種‘反精純’藥物的化學狀態圖。”洛印沉聲回答,雙眼並沒有離開殷銳的那張在聽聞此言之後逐漸顯得有些陰暗又疲憊的麵孔。


  “果然是那樣嗎?”殷銳深沉說道,聲音裏麵明顯帶有著一抹失望的情緒,“果然——始終都是橫本父女倆搞的鬼。”


  “銳爺,既然現在這件事已經曝了光,那麽您——下一步的打算是怎樣的?”洛印想了想後這樣問,然後又像進一步說明般的補充道,“我知道您是不會睜一眼閉一眼的任其發展下去的,可是,您也一定要清楚一件事——現在的‘夫人’,可是不比從前了——”


  洛印此話的確“驚醒”了殷銳那顆逐漸覆上了憤怒的心,令他瞬間像是打了個激靈似的,才真正的意識到了這一點——


  橫本雅子已經懷上了他的孩子。說實話,他對此還真是沒抱有任何一丁點的期待,他心裏始終隱隱存在著一個觀點——隻有甯願懷上的孩子,才是他想要的。


  可是,那又能怎樣?難道,僅憑此念頭,他便可以抹煞掉“雅子肚中胎兒是他殷銳骨肉”的這個事實嗎?顯然那是完全不可能的。而雖然他不願接受她為自己懷上的這個孩子,可是——他殷銳也不是喪心病狂,冷血無情的男人。他是不會狠下心來扼殺掉自己骨肉的。


  而如此看來,那便也就成為了橫本雅子的“赦免金牌”。


  ——如今,即便他不看在他們夫妻一場的情份上,也不能不顧及到那個孩子吧?


  此刻,殷銳突然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矛盾與困惑。


  ——他當初企圖設計橫本雅子懷孕的事情,現在歸根結底的說來——究竟是誰最終得了“益處”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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