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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因為可以在一起的時間太過短暫,殷銳與甯願都顯得格外珍惜這一天。
很難得的,他們像是已經忘記了心中的累累傷痕,都選擇忽視遺忘那充滿陰暗創傷的過往。兩人從清晨到日落,始終是親密的呆在一起。那樣子就像是一對甜蜜幸福的情人。
而在這一過程中,甯願才驚異的得知——碧海藍天,風景無限的這裏——
居然是希臘。
原來,在她痛苦傷心的那些日子裏,每天坐在窗邊看向外麵,那似乎具有著某種神奇魔力的,可以使她心緒快速恢複平靜的大海,竟然就是那傳說中孕育著無限淒美神話的——愛琴海。
“如果我們可以一直安逸平穩的生活在這裏,守著彼此慢慢變老,那該有多好。”
此刻的甯願,坐在餐桌邊,突然想起了這句話——這是之前傍晚時分,殷銳牽著她的手在夕陽之光的沐浴下,漫步在金色沙灘上時所對她講的話。
那時的他,臉上蕩漾著一抹憧憬。
而雖然她清楚這不過僅僅隻是一句話,隻是一個很難實現的美好夢境,可當時的她卻也不現實的跟他一同的幻想了起來。似乎——那美好的生活,真的就擺在他們的麵前,那觸手可及的地方。
現在想來,她的心裏似是依舊能夠感受得到那股溫溫暖暖的幸福感。
“願願,你在想什麽?”殷銳突來的溫柔嗓音,打破了此時甯願的思緒,她驀地看向他,繼而又有些不好意思般的笑了笑,搖搖頭後便又將視線投注到了麵前這豐盛的食物上。
或許並不恰當,可此刻這情景在她看來,真的很像“最後的晚餐”。周圍的氣氛,似乎都帶有著一種落寞的傷感。
——離別就在眼前,他們除了麵對與接受,無力作出任何改變。
想到這兒,甯願的心又開始糾結酸痛了起來,根本沒有任何胃口吃下東西。
“牛排很硬嗎?你怎麽動都沒動一口?”
殷銳輕聲詢問,可話雖這樣,其實,對於甯願吃不下東西的根本原因他是再明了不過了。就坐在她的身邊,從晚餐開始直到現在,他一直都在留意著她的情緒表現,自然早已將她的心境看得清清楚楚。
他明白她的感受,因為此刻他也是一樣的在承受著同樣的痛苦與無奈。沒有表現出來,也隻不過是在強作歡顏,隻不過是不想讓她更加傷心而已。
再次輕搖了搖頭,在殷銳那殷切又深情的注視下,甯願終於是叉起了一小塊牛排放入口中,慢慢咀嚼了起來。
“食不知味”究竟是怎樣的感覺——她今天才真正的領悟到了。
而當她不想讓殷銳過分擔心,剛要再叉起一塊的時候,麵前的餐盤突然被撤走,然後,殷銳又將自己的那盤挪到了她麵前,盤中的美味已經被他全數的切成了均勻的小塊,他拿下她手裏的餐叉,叉起一塊送到了她的唇邊,臉上則是布滿了溫存的笑。
看著這擺在眼前嘴邊的食物,又看了看殷銳此刻這近在咫尺的笑臉,甯願雖是在強迫著自己內心淡定,可是,臉上那抹勉強展現出來的冷靜,卻是怎麽都掛不住了,眼眶又開始發酸發熱了起來,她微地側過臉,快速眨眨雙眼,不想讓殷銳再看見自己的淚。
見此情景,殷銳眼中的那抹笑意逐漸的便淡化了下去,那絲痛苦與傷感,再次浮上他的眸心。暗自歎了口氣,他放下手中的餐具,溫熱的大掌握住了那有些泛白的小手,握在掌心輕輕撫摸,無比愛憐。隻是不一會兒,他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一般,放開她的手後便起身快步的走出了餐廳。
甯願有些不明就裏的看著他離去的背影,不知道他這是想要去哪裏,做什麽。
——難道,是去確認送她回去的事情嗎?
甯願腦中忽然蹦出了這麽個念頭,心裏開始有些泛酸。
可是很快的,殷銳就又返了回來,滿麵“高深莫測”的走到她身邊拉起了她的手,拉著她就向著餐廳外麵走去。
“怎麽了?”甯願問著那急匆匆走在前麵的殷銳,不知道他這不言不語的是想要將她帶到哪裏。而聽見詢問,殷銳隻是回過臉對她微微一笑,並沒回應。
兩人一同踏進了偌大的客廳中,剛一進入,屋內的燈光便驟然暗了下來,看來是有人在特意的作著控製。甯願任由著殷銳將自己拉到了客廳正中央,兩人站定在了那隻晶瑩剔透的水晶吊燈下方。此刻,這整間屋內,就隻有這隻水晶吊燈亮著,站在下麵,甯願環視四周,發現什麽都看不到——像是此刻周圍的一切都已經消失掉了。
像是——這整個世界,現在就隻剩下了她與殷銳兩個人。
“願願,我突然想到,將你帶在身邊這麽久,似乎都沒有與你跳過一支舞——”殷銳這樣說著,然後突然在半空中打了個手響,那首經典的“MOON RIVER”便猶如穿越黑暗的溫暖晨光,在這充滿靜默與幽暗的屋內,緩慢溫情的響了起來。
殷銳將甯願摟進懷中,臉頰貼在了她的腦側發間,一邊帶著她輕緩的邁開舞步,一邊低聲開口貌似“囑咐”的說道——
“願願,答應我,回去後不管發生什麽事,都不要去衝動行事,要時時刻刻的照顧好自己,保護好自己,知道嗎?你要記得——你已經不是從前的那個甯願了,你已經——不是一個人——”
聞言,甯願微地點了點頭。閉上雙眼,她想要將此時所經曆的這一切深刻於心裏,她想要將此情此景變為自己永久的珍貴回憶。
“願願,雖然我不知道這場‘風暴’究竟會在何時以著何種方式結束,我又是否能有機會跟你真正毫無顧忌的生活在一起。這些我已經不願再去分神思考。我隻希望——你不要躲得太過隱蔽,要讓我能夠找得到你,看得到你——好嗎——?”
又點了點頭,甯願將自己的臉頰貼在了殷銳寬厚的肩膀上,淚水早已湧出眼眶無聲滑落,浸濕了殷銳肩上的衣料。
而像是有所感覺一般,殷銳不再說什麽,就隻緊緊摟著甯願的身體,也一同的閉上雙眼,任由自己沉浸在這最後一刻的溫情浪漫裏。
——他多希望,他們如此的相擁漫舞,可以一直持續下去,沒有盡頭,直到永久。
可是——
那畢竟不是現實。
那真正擺在他跟甯願麵前的現實——
——就隻有預示著心碎與悲劇的殘酷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