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貓又(三)
可就在胳膊甩出的瞬間,眼角卻再次捕捉到了一個影像,一個身材婀娜、衣著暴露的女子,正一臉邪魅的笑望著自己。
‘絡新婦!’
就在這三個字剛剛出現在腦海之時,三股黑色絲線瞬間由女子的身體處,飛到了張耀地的身邊。
瞬間便勒緊了張耀地的左右雙臂。
不僅是腹背受敵,目光所及之處皆是鬼影攢動,這一刻的張耀地,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絕望。
“功德無量天尊!”
一道聲音響起,雖然蒼老、雖然音量不大,但卻還是如耳邊炸雷一般,震的眾人心中一顫。
語音未落,仿佛是眼睛一花,在那盤腿坐著的稻草人旁,卻多了一個身著道袍的老者。
就這麽個瞬間,眾人隻覺得仿佛天地定格了似得,又好像這老人是一直站在那裏,不曾移動過分毫。
直到老者一揮衣袖,一道青藍色閃過,時間便又再次流轉了起來。
空中,那些蜘蛛絲般的細線,在丁紹陽一個拂袖後皆數斷裂開來,一分為二。
接連著眾鬼怪的那些,如同被所點燃了一般,自斷裂處,無數如米粒、螞蟻搬大小的藍色光點,沿著絲線,極速飛向了那些鬼怪,而那些藍光所過之處,絲線瞬時失去了先前的韌性與光澤,如同是細香燃燒後的灰燼一般,一節節的斷落了下來,隨著過往的涼風,分解在了天地之間。
而在絲線起始的這邊,已經覺察到不妙的稻草人,雖然很是不舍,但還是在藍火殃及到本體前,心一橫,先一步自行切斷了自身與絲線間的聯係。
隨後下身發力,整個草人便如離弦之箭般,倒飛了出去。
值得慶幸的是,那老道並無追擊之意,隻是一臉平靜的,看向那還未脫困的年輕道人那邊。
可即便如此,那打斷施法所產生的反噬,和瞬間非正常消散了十之七八的鬼氣,卻著實令稻草人萎靡了下來。
這保命的奮力一竄,也隻是躍出了不足三米,雙腿落地,又‘噔噔噔’的向後退出了數步,似乎整個都縮小了一圈的稻草人,一張嘴,‘噗!’的一聲後,一團黑色的血幕瞬間綻放開來。
細小的液體自空中落下,那小一些的,在還未落地前,便化為了一縷黑煙,隨風傾斜而上,就此消失,而那大一點的,或是斑駁了些許的黃土,又或是落在雜草之上,硬是帶走了幾顆生靈。
就像是高壓氣罐上突然出現了數道裂痕,伴隨著‘呲’的一聲鳴響,稻草人周身上下的關節處,仿佛不要錢似得,噴湧出了無數的黑氣。
隻是這氣壓雖大,但那濃度,明顯是不如先前‘一噴’那般。
待鬼氣散去,這漏了氣的家夥,似乎是又縮水了一圈,原本一紮來高的身材,此時卻隻有那掌心大小,紅色的衣褲也被那四處宣泄的鬼氣,衝擊成了殘花敗柳,如深秋的落葉般飄散了一地,露出了那早已腐敗,但編製手法精致的真身。
身負重傷,稻草人虛弱無力的癱軟在地,緊盯著老道的紅光中,恐懼之色第一次壓過了那,自誕生之日起,便長久陪伴著它的嗜血與殘暴。
事發突然,雖然感覺到了,從自己主人那邊輸送的鬼氣,似乎是被人切斷,但半空中的貓又卻是很不以為然。
說句實話,要是論起真本事,性格高傲的它,還真未將百鬼裏其他任何鬼怪,放在過貓眼裏。
這倒不是自誇自大,實在是有著難言之隱。
……
想當初,三十多年前。當它還是一隻小奶貓的時候,便被人遺棄在了一處寺廟之外。
是一個好心的小坊主將它救回,細心照料,這才避免了過早的夭折的下場。
時光流轉、歲月如梭,在寺院落戶的它,雖然有著貓科動物的全部習性,但在這座寺廟之中,每日行走在陰暗之中,看著那些善男信女,或是虔誠、或是期盼,聽著那些歌頌的佛經,或是低沉、或是響亮,吃食雖然清淡,偶爾也還能抓隻老鼠解解饞蟲。
如此,日子久了,也多少開了些許的靈智。
直到一天,似乎是有貴客要到來,一大清早,原本清淨的寺院,便在眾僧人的喧鬧聲中,宛如沸水一般的炸開了鍋。
不管職位高低,無論年歲大小,眾人皆是忙裏忙外的打掃、布置著寺院。
鳥居的笠木之上,貓齡以是知天命的老貓,渾身一軟,臥了下來,鼻間盡是那熟悉的鬆木、油漆味,刹那間仿佛這十年的時間,也隻是彈指一揮。
對於一旁喧鬧的寺院,黑貓是根本不感興趣,雖然每晚寺院都有為它準備食物,但它卻從來不會認為,自己是這寺院的一部分,以前不會、現在不會、將來更是不會。
細長的尾巴一彎,將爪尖和尾端上唯一的幾簇白毛藏在身子底下,明媚溫暖的陽光中,柔順、漆黑的毛皮下,溫熱瞬間充斥著全身,再加上這初夏的微風,沒過多久,這本就瘋玩了一宿,再加上剛才攀爬是耗費了不少體力的大黑貓,便沉沉的睡了過去。
雜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貓耳無力的甩動了兩下,似乎是想趕走這些擾夢的響動,不過事與願違,周圍的吵雜聲非但沒有消失,反而隱隱有增大的趨勢。
與生俱來的生物鍾讓它知道,現在隻是中午,還沒到它活動的時間,再加上這鳥居之上舒服的環境,著實讓它不想挪窩。
隻是除了那木屐與石板的撞擊聲,草鞋與地麵的摩擦聲外,更令它難以忍受的,卻是幾人的說話之聲,和一人的開懷大笑。
起床氣瞬間發作,扭頭睜開雙眼,淡藍色的虹膜中,深黑狹長的瞳孔,緊盯著為首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