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盜洞之中（三）
亮堂的燈光下，幾碟小菜相當誘人。
木桌前，除了胖道士一人，沒心沒肺的喝著小酒、吃著鹵肉，發出聲響外。
其餘那端坐著的老者，和空中扭曲盤旋的小金龍，都是一言不發，沉默不語。
良久，在胖道士的一聲飽嗝聲中，夜宵就此結束。
看著小紙人麻利的收拾碗筷，老者終於是開口說話了。
“估摸著……應該快回來了吧。”
“嗝！”
粗胖的手指，撚過一根牙簽，剔掉牙縫裏的肉絲，胖道士喝了一口微涼的清茶，“哪有這麽快！應該還沒到墓室呢！”
“什麽？怎麽可能！”
小金龍驚呼一聲，“我又不是沒去過，那墓穴不是很深的！”
“是啊，不是很深。”
抓起桌上的扇子，微微冒汗的胖道士，可勁的扇了起來，“可是，這盜洞，卻是盤旋向下的！”
“虎毒尚不食子！”
瞪圓了眼睛，老者怒從心來，“這可不像是在地麵上，你就不怕這小家夥，手腳遲鈍，憋死當場？就算是有充足的空氣，一隻是爬行的姿態，你就不怕他累壞了筋骨？”
“不知道情況，就別瞎嚷嚷！”
胖道士則是白眼一翻，“我又不是傻子，又不是沒下過墓，知道裏頭的門道，放心，也就四分之一的路，需要爬行前進，其餘的，寬敞的很！這還不是，想考驗的是王磊的耐心，與細心。要知道，這小東西，可比你聰明多了！”
“哼！”
老者一噎，唯有冷哼一聲，以求泄憤。
枯瘦的雙手，從懷中掏出，一黑一白，兩顆渾圓的石球。
被提溜了出來的石球，在手指的翻飛中，頓時飛速的旋轉了起來，卻不曾碰撞。
“喲喲喲！手挺巧的麽！”
見狀，胖道士喜上眉梢，“畢竟小王磊長的快，我這還正缺一個穿針引線、裁布縫衣的長工，你看，你有沒有興趣啊？”
老者眯著眼睛，手中不停，卻沒有回答。
“不行就不行唄，說句話，會死啊！”
神色盡是鄙夷，胖道士放下蒲扇，在身上隨手一摸，針線、布料，儼然已拿握手中。
瞪大了雙眼，吃驚的看著眼前的線起針落，小金龍做夢都沒有想到，眼前這五大三粗，滿手肥肉的胖道士，做起針線活來，居然是如此的嫻熟。
……
‘悉悉索索.……’
燈光照亮著的腳下的碎石，被踢飛而起，蹦跳著滾向遠處的黑暗，轉眼間便不見蹤影。
比起爬行，現在的情況，顯然要好上不止百倍。
但長時間的行走，再加上腳下硌得生疼的小石子，卻依舊還是逐漸消磨著，小王磊本就存留不多的意誌力。
渾渾噩噩的，不知又走出了多遠。
猛然間，迎麵而來的一陣陰風，直吹的這小胖子哆嗦了兩下。
放緩腳步，木訥的抬頭望去，不遠處，一片火光影影倬倬。
凍得通紅的圓臉，漸漸有了生氣。
一對略帶雙眼皮的小眼，看向遠處的光亮，點點的光芒，從如墨的眼眸中反射而出。
一直緊緊抿著的嘴巴，也緩緩鬆弛了下來。
‘終於到了！’
小王磊心想，意識的放鬆，換來的卻是渾身的酸痛。
深吸了口氣，一股寒氣，自鼻孔而入，順著嗓子傾瀉而下。
刹那間，通達四肢百骸，仿佛周遭的寒冷，全部都灌入了那五髒六腑之中。
雖然來得爽快，但是接踵而至的不適感，卻令小胖子，不停地咳嗽了起來。
“咳咳咳，咳咳咳……”
一麵虛握拳頭，掩嘴咳嗽，一麵快步向前，想盡快結束這噩夢般的處境。
可還沒走出幾米，小王磊卻又停了下來。
隻見他，一邊警惕的望向遠處的光亮，一邊將手電立在地麵，手掌撐地，小心謹慎的坐了下來。
即便是有衣服阻隔，但屁股處瞬間傳來的涼意，還是提醒著小胖子，雖然咱肉厚，可此地真的不宜久留。
雙目平視，緊盯前方。
輕手輕腳的，拍了拍手上的灰塵，雖然效果很不明顯，但是聊勝於無。
在那不斷自我催眠的心中，儼然已經認定，這肉呼呼的小手，已經達到了，可以用餐的清潔程度。
雙眼仍是負責戒備，但小圓臉上的神情，卻已經出賣了，小胖子此時真實的警惕程度。
粉嫩的舌頭，攜帶著黏滑的口水，快速掠過那微微幹裂的嘴唇。
左手托舉小布袋，右手伸進其中，滿臉幸福的摸索起來。
不多時，伴隨著右手的抽離，一塊被白布包裹著的，圓形物體，隨之取出。
小心翼翼的，將其放在盤著的雙腿之上，熟練的揭開層層的阻擋。
一時間，在手電筒的燈光下，一股熱氣化為薄霧四散開來，隨即麥子的香味，彌漫了整節盜洞。
“咕嘟！”
咽口水的聲音很響，雙眼從光亮處抽離，死盯著腿上的烙餅，右手不停，繼續摸索起來。
不一會兒，熱氣騰騰的鹵肉，翠綠的生菜，合著那臉盆大小的烙餅，不但擺滿了小胖子的雙腿，也擺滿了那整張的白布。
‘就是死，也要做個飽死鬼！’
心中這樣想著，那滿是泥土的小胖手，撕下一條鹵水牛肉，捏起一片大葉生菜，隨便一卷，左手持之，右手抓起烙餅。
一口菜來，一口餅，一時間，吃的是不亦樂乎。
風卷殘雲，已經不能形容小王磊的吃相了，幾乎是在眨一眨眼的時間，這頓相當紮實的‘野餐’，便隻剩下了一片狼藉。
看了看左手上，已經被肉汁浸透了的泥土，強忍住舔上兩口的衝動，小胖手胡亂一兜，那滿是鹵水汁、碎菜葉的白布，便又塞回了布袋之中。
取出一口葫蘆，拔去塞子，仰頭又是‘咕嘟，咕嘟’的灌進幾大口，這場身處地底的夜宵，才算真正意義上的落下了帷幕。
收回葫蘆與手電，隻覺得渾身充滿力氣的小王磊，掙紮的站起身子，滿意的拍了拍小將軍肚，激起一小波肉浪的同時，一個響亮的飽嗝，脫口而出，回蕩開來，震落了些許的碎石。
肚子裏有了存貨，身子便有了力氣，膽量也隨即水漲船高了起來。
隨意的活動了一下四肢，在這冰冷的環境中，並沒有出現‘肚飽眼皮重’的情況，小王磊一麵砸吧著嘴，回味著麵餅的香甜、生菜的爽口和那鹵肉的濃鬱，一麵昂首闊步，消失在那片光亮之中。
不久，黑暗處，一張長條形的紙符，自泥土裏鑽出，漂浮半空，金色的火苗，自四角憑空出現，整張紙符快速自燃起來。
瞬間，這不算耀眼的金色，便沉寂了下去，四散飄落的飛灰，融入這無盡的黑暗，消失不見。
為何本熊的雙眼會飽含熱淚，因為對於這片熱土愛得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