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6章 天降祥瑞
適可而止的道理孔孟兩位博士還是明白的,他們也清楚的知道,嬴政之所以被人指著鼻子揭短還能忍住不砍人腦袋絕不是畏懼幾個儒生,嬴政顧慮的是天下儒生。
大秦剛剛一統天下,表麵上看一片平和實際上低下卻是暗流湧動,六國遺族無時無刻不想複辟,也都瞪大眼睛盯著嬴政。嬴政雖然是皇帝,但他也是個人,是人就會犯錯,現在的嬴政哪怕是說錯一句話也會被這幫人引經據典大加譏諷。可以說皇帝是人間最有權的人,同時也是最容易成為天下人口誅筆伐的目標的人,因為皇帝太顯眼了,那個位子上隻有他一個人。這麽顯眼怎能不成為他人的目標。所以這個時候嬴政隻能忍,而這幫儒生該做的就是達到自己的目的後,見好就收。
孔博士:“陛下,所謂人非聖賢如能無過,聞過則該,善莫大焉。陛下的胸襟氣魄足以容納五湖四海,錯了不怕,誠心改過就是了。”
嬴政:“以先生隻見,朕該如何?”
孔博士:“陛下先不要忙於封禪,不如先駕臨曲阜,誠心祭祀孔聖先師,然後再發罪己詔,將陛下改過的決心告知天下,之後再來封禪也就可以了。”
這意思就是讓嬴政先參拜孔子,然後發罪己詔承認自己的錯誤。參拜孔子自然是有用意的,嬴政若真的參拜孔聖,那就意味著大秦這個從上法家思想的帝國開始尊重儒家了,也意味著儒家思想至少將會和法家思想並駕齊驅,假以時日,儒家一家獨大也不是不可能的。發罪己詔的意思就是打臉,同時也讓天下人知道儒家的威勢有多大,就連皇帝也不得不服。
儒生們的打算是不錯,但是他們低估了嬴政的決心,也錯誤的估計了嬴政的底線。所有公平的談判都有一個必須的前提,那就是實力相當。如今嬴政算是有求於這幫儒生,但這幫儒生並不是嬴政的唯一選擇。而這幫儒生所儀仗的就是所謂的正統,但這恰恰是令嬴政耿耿於懷的。
嬴政:“如此就可以了嗎?”
孔博士:“可以了。”
嬴政:“那麽曆代君主是如何封禪的呢?”
孔博士:“其實很簡單,陛下舉行大典之前三日需沐浴焚香清心寡欲,大典當日陛下的車駕皆需用蒲草將車輪包裹起來,以免損傷東嶽山上的一草一木。而且陛下的車駕隻能到山腳下,然後陛下必須一步步走上山巔掃地而祭。這是從上古時代流傳至今封禪儀製,也是對天帝的尊崇,之前十二位在此封禪的聖賢明君都是這麽做的。”
嬴政:“就這麽簡單?”
孔博士:“就這麽簡單。所以陛下命人開鑿上山之路極為不妥,應立刻停止,並且在罪己詔中也要涉及此事。”
嬴政:“那麽該用什麽祭祀天地呢?”
孔博士:“嗬嗬嗬,那要等陛下祭祀過孔聖,發了罪己詔之後,學生才會告訴陛下。”
嬴政緩緩站起身,他冷冷的看著一幫儒生。
嬴政:“你等之心,朕已明了。朕也終於明白我大秦曆代君主為何可以容納百家卻唯獨不容儒家的原因所在,朕創立九嵕書院,設置儒學院也是想要儒學為我所用,現在看來是朕想當然了。我大秦崛起於西垂,靠的是雄獅百戰,君民齊心,靠的是百折不撓,與時俱進。朕感謝曆代大秦君主的遠見卓識,儒家不入秦是對的!否則,焉有今日大秦一統天下之格局。秦諸子雲:法無常法,勢無定勢,兵無常勢,水無常形,因勢利導,順勢而為,方可有所建樹。若一味因循守舊,不思變通,這天下哪裏還有大秦立錐之地。諸君今日所言,朕記在心裏。來人,送客!”
嬴政站起身來袖子一甩走了,這下子可把一幫儒生驚得目瞪口呆。他們怎麽也沒想到,嬴政竟然走了,他居然走了。難道他不想封禪不想要那個授命於天的名分了嗎?
孔博士情急之下喊到:“陛下且慢,還可以再商議一下。”
“哈哈哈哈哈!”
嬴政的笑聲傳來,這笑聲中滿是輕蔑和鄙視,這笑聲就如同一個巨大的巴掌狠狠的抽在所有儒生的臉上。孔孟兩位博士的臉色變了,他倆站起身來轉身就走,眾儒生麵麵相覷隨後一個個跟著兩位博士走出大帳。
回到寢帳內的嬴政,張開雙臂等著阿諾為他寬衣,嬴政貌似冷靜但內心卻是怒火熊熊。
“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韓卿所言不虛,朕貴為天子又是神君下凡,本就是授命於天,用不著聽一幫腐儒的呱噪。這幫腐儒以為朕又求以他,於是得寸進尺,當真以為朕不知道他們的心思嗎,哼!朕是第一個皇帝,管他之前是怎麽做的,這封禪之禮朕想怎樣就怎樣!”
此後十餘天內,嬴政再也沒召見過齊魯儒生,而大秦黑冰台的人卻一波接一波的奔向各處。二十天後,上泰山的弛路修成,嬴政命太卜和盧生各自推算吉日後,率領眾臣以及九嵕書院的人擺開儀仗上了泰山。
這吉日選的還真不錯,這一天是清空麗日微有薄雲,極其適合登山賞景。嬴政的車隊順著馳路一路向上,泰山雄奇的風光隨著高度的增加盡收眼底。嬴政坐在車上俯瞰齊魯大地,一股豪情油然而生。
封禪大典的祭壇早已經修好,十二丈見方高三尺,所用的祭品是醬色酒和煮熟的魚,沒有用三牲這完全是按照曆代大秦君主祭祀天地時的禮儀做的。
嬴政大聲讀完封禪書之後,跪倒在地,微閉雙目等待上天降下神諭。這一刻,祭台下的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不敢出聲。誰也沒經曆過封禪大典,那些所謂的神跡祥瑞也都是是書中記載的或者聽那幫儒生說的。眾人唯恐錯過這神奇的一刻,也唯恐驚擾了嬴政和天帝的溝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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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山高哇,又是在山頂上,那大風就算是晴天也是嗖嗖的,呼嘯的風吹動旗幡,秦字大旗還有嬴政的日月龍旗呼啦啦的在空中飛舞。轉眼嬴政都在那跪了快一個時辰了,按現在的時間來說都快倆鍾點兒了,然而,神跡呢,鳳凰呢?別會所是鳳凰,就連一隻鷹都沒出現。
祭台下的群臣跪的腿都麻了,但是誰也不敢動啊。此時趙高悄悄捅了捅盧生。
“我說,那是書中所說的祥瑞異相是不是真的?”
盧生:“應該,大概,似乎,可能是真的吧。”
趙高:“就是說你心裏也沒譜是吧?”
盧生:“早知如此,我就應該準備準備。”
趙高:“現在咋辦?總不能讓陛下就這麽跪著吧,這要是讓那幫腐儒知道還不得笑掉大牙,快想辦法。”
盧生:“我要會飛早上去了。”
趙高:“我不管,你要是想不出辦法,我就跟陛下說用你做祭品,把你從這扔下去。”
盧生:“你太不厚道了,這叫卸磨殺驢。”
趙高:“我看你就是頭驢,蠢驢,快想招。”
盧生一臉的無奈,他心想:“這時候哪特麽有招哇,這史書上寫的難道都是騙人的?還是陛下真的不是授命於天?天呐,我怎麽會這樣想,要死了。想個啥招好呢?”
就在盧生恨不得橫劍自刎的時候,他忽然看見跪在他前麵的胡亥正靠著一位大臣,搖搖晃晃還打著勻稱的小呼嚕。這不是重點,重點是胡亥的小胖爪裏捏著一顆五彩斑斕的琉璃葫蘆。這東西盧生見過,那是白家的小寶貝白鈺特有的玩物,名字好像叫做七彩琉璃納福寶葫蘆。這玩意屬於限量版的,聽說隻給白鈺做了一套一共五個。小丫頭拿這五個葫蘆當寶貝,誰要都不給,敢跟她搶她就敢下嘴咬,聽說胡亥的手都被咬破皮了。不過看樣子胡亥是得手了,盧生一見大喜過望,這東西見過的人沒幾個,應該可以蒙混過關,於是盧生慢慢蹭到胡亥身邊一把將葫蘆拽了過來。
胡亥猛的驚醒他剛要叫喚嘴巴卻被盧生捂住。
“不要叫,事關重大,借你的葫蘆一用。”
胡亥:“我好不容易從鈺鈺那偷來的,你要給我弄丟了我跟你拚命。”
“丟不了,快給我。”
胡亥萬般不舍的把葫蘆給了盧生,盧生躡手躡腳退到眾臣身後,他瞅準眾人不注意的機會猛地將葫蘆甩了出去。一直盯著盧生的胡亥一看盧生把寶貝葫蘆給扔了,立刻大叫起來。
“啊!你!”
這一聲不僅把昏昏欲睡的眾臣驚醒,也把嬴政驚得睜開雙眼並轉過頭來。
啪,那葫蘆不偏不斜直奔嬴政的麵門而去,好在嬴政穿著冕服,他的冕冠上麵不是有十二串冕旒嗎正好擋住了葫蘆。嬴政眼疾手快在葫蘆還沒落地的時候一把接住了葫蘆,那葫蘆本來也不大,又是帶著彩色絲絛的所以被嬴政抓個正著。
胡亥一見滿心歡喜,他蹦起來大喊:“父皇萬歲!父皇威武!”
“吾皇萬歲!吾皇威武!”
眾臣不明所以,但是跟著胡亥喊萬歲總歸沒錯吧,嬴政看看手裏的葫蘆,再看看滿臉歡喜的胡亥,嬴政的臉上浮現出了欣喜加寵溺的笑容。
趙高拉拉胡亥的袖子低聲說道:“快跟我喊。天降祥瑞,父皇授命於天,封禪禮成。恭喜父皇賀喜父皇。”
胡亥:“天降祥瑞,父皇授命於天,封禪禮成。恭喜父皇賀喜父皇。”
眾臣:“天降祥瑞,吾皇授命於天,封禪禮成。恭喜陛下賀喜陛下。”
嬴政站起身來將手中七彩琉璃寶葫蘆展示給眾臣看,這玩意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現出七彩斑斕的光彩,那是無比的光彩奪目,眾臣一邊喊一邊在心中嘖嘖稱奇。
嬴政哈哈大笑,指著胡亥說:“我兒,到朕身邊來。”
胡亥興高采烈的跑上祭台,嬴政當著眾臣的麵將葫蘆掛在胡亥的脖子上。
嬴政是見過這個葫蘆的,自然知道這葫蘆的原主是誰,不過這封禪大典也把嬴政心裏得七上八下的。他跪那半天了愣是一點異兆都沒有,嬴政心裏那股滋味就別提了。他看著周圍一個個呆若木雞的臣子,心裏的怒火一浪高過一浪,此時此刻嬴政是萬分想念白宣,後悔自己為啥沒讓白宣陪著來封禪。就在嬴政快要暴走的時候,胡亥喊了一嗓子,隨後一個葫蘆飛過來,這可正是解了嬴政的圍,不然的話真不知道怎麽收場呢。
嬴政明知這葫蘆是咋回事,但此時此刻有了梯子就得趕緊下,所以嬴政就因勢利導演了這麽一出。不過,嬴政也誤會這一招是胡亥想出來的,他本就寵愛胡亥,如此一來就更加的喜歡這個平時比較調皮的小兒子了。那葫蘆本就是胡亥的,所以嬴政高興之餘順手就把葫蘆掛在胡亥的脖子上。但是這個舉動在眾臣看來那意義可就大不一樣了。
按理說,封禪這麽重要的大典嬴政應該帶著太子扶蘇來,但是嬴政以扶蘇要留在鹹陽監國為由帶了胡亥出來,這本就讓眾臣心中有所揣測,在這個大典上天降祥瑞,嬴政把這個祥瑞直接掛在胡亥脖子上,這讓眾臣不得不想,陛下難道要換儲君嗎?
馮去疾那些人緊皺雙眉,而趙高一夥卻是喜形於色。
反正不管怎樣,封禪大典總算是結束了。嬴政拉著胡亥的手向山下走,從祭壇到乘車處還有一段距離,這就得走著去了。當父子倆有說有笑的走向停車處的時候,突然之間朔風四起,不知從哪飛來一片烏雲,緊跟著電閃雷鳴大雨傾盆而下。
胡亥尖叫一聲拉著嬴政跑到路邊一棵鬆樹下,小胡亥一見這棵樹擋不住風雨於是利索的爬到樹幹上,脫下自己的袍子用雙臂張開罩在嬴政頭頂上。與此同時,趙高領著一幫內侍拎著綢布跑過來圍成一圈護住嬴政。
奇怪的是,這雨來得快去的也快,片刻之間雨住風停,山上又是一片清空麗日。隻不過眾臣卻被澆了個精濕,好在嬴政身上連個雨點都沒落下。等到雨過天晴,嬴政將渾身濕透的胡亥從樹上抱下來,然後揭開冕袍把胡亥攬進懷裏。這是一個當父親的人下意識的舉動,胡亥還小,被雨淋了再被山風一吹難免會大病一場,嬴政愛子心切把兒子攬進懷裏為他暖身子是很正常的事。但是,嬴政千不該萬不該,他最不改的就是解開自己的冕服把胡亥包進去,這舉動在眾臣看來就相當於皇袍加身一般。
嬴政的臉色不太好看,這個無須解釋,這一路走來可以說是磕磕絆絆沒有一件事是順心的。好不容易在胡亥的幫助下化解尷尬卻被這場雨打了臉,這實在是讓嬴政恨不得指天罵地發泄一番。
不過為了麵子嬴政忍了,他指著那顆大鬆樹說到:“汝為朕遮雨功不可沒,賜爵五大夫!”
說完之後,嬴政抱著胡亥大步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