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1章 歸心似箭
嬴政怒氣衝衝地走進犬丘殿,正在桌岸邊為嬴政整理奏疏的阿諾趕忙退到一邊,嬴政的怒氣就寫在臉上,阿諾不可能看不出來,更何況嬴政身後還跟著白宣和黃崆。白宣的臉上沒了往日的和煦,有的隻是疑惑和焦慮,這一點阿諾也是看得出來的。
阿諾躬身施禮正要退出犬丘殿,不料嬴政卻說道:“阿諾你留下,真沒什麽可以瞞著你的。”
“這是怎麽了?”白宣心說。
白宣和黃崆對視一眼,黃崆衝白宣要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清楚是怎麽回事。
嬴政:“大兄請坐,阿諾奉茶。”
感覺到氣氛不對的阿諾此時不敢言語,這麽多年久居深宮,常伴君王的經曆早就讓她知道什麽時候該說話什麽時候要閉嘴。阿諾麻利的為嬴政和白宣端上香茶,隨後默默退到嬴政身後低頭不語。
白宣:“陛下,朝令夕改可不是陛下應有的風範,陛下執意北伐匈奴臣不能違詔,但總得給臣一個理由也得給臣一段時間做好準備啊。”
嬴政:“大兄,你還有多少事情瞞著朕,別的不說方才在朝上黃崆說他不行了,這個他是誰?大兄,朕的事情對你從無隱瞞,朕希望大兄能給朕一個解釋。”
白宣:“陛下國事繁忙,想必忘了這件事。此事涉及大秦機要,以及對匈奴的戰略布局,請陛下讓無關人等退出。”
嬴政:“阿諾不是無關人等,在朕精力憔悴的時候是阿諾徹夜陪伴朕,安慰朕。玲瓏病重時,阿諾衣不解帶守在病榻之邊。在朕眼裏阿諾是朕的親人,不是什麽無關人等。”
阿諾:“陛下,後宮不參政此乃大秦先王所定,臣妾告退。”
嬴政:“你坐在這裏,哪也不許去。”
阿諾不敢動了,她隻能抱歉的看著白宣。白宣也有些惱火,但他努力壓製住火氣,用比較溫和的語氣對嬴政說:“小政,大兄知道玲瓏故去對你的打擊很大,但但畢竟斯人已逝,生者如斯。你是大秦之主天下之主,切不可沉綿於此,玲瓏在天之靈看到你這樣痛苦,也會難安呀。”
嬴政的雙眼紅了,他臉上的怒氣消失不見。
嬴政:“大兄,朕有些急躁了。但你有事不該瞞著朕,還有黃崆,你是朕做太子時就跟著朕的老人,你怎麽也瞞著朕!”
黃崆噗通一身跪到在地,他自幼長在後宮,由跟著嬴政不是一天兩天了,自然知道常伴君王身側最需要的就是君王的信任,嬴政剛才的話有些誅心了。
黃崆:“陛下,奴不敢隱瞞,奴說的那件事陛下其實是知道的。奴說的他陛下也認識。”
嬴政:“是誰?”
黃崆:“就是奴的義父,侍奉三朝君王的前少府令黃皓。”
嬴政一愣隨後說到:“黃皓?他還活著,他不是守陵去了,呃。阿諾,你先退下。”
阿諾如蒙大赦一般退出了犬丘殿,嬴政再看向白宣時臉上有些尷尬。因為他想起來了,他想起黃皓究竟去了哪裏做了什麽,這件事隻滿大秦隻有不超過五個人知道,其中就有嬴政自己,其他四個是白宣、黃崆、徐安和黃皓自己。也就是說,白宣從始至終就沒有瞞著他。
隻不過,這件事決定之後,所有的具體事宜都由白宣以及大秦冷鋒北地部運作,之後嬴政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滅六國上麵,自然而然的就把這件事忘了。
嬴政:“原來是他,他怎麽了?”
白宣:“年紀太大了,該回來了。”
嬴政:“無必要保證讓他安然返回鹹陽,朕要親自去接他,腰封他為關內侯,要讓他每天陪在朕身邊。”
黃崆:“陛下,徐安傳訊,黃老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邊緣,現在急需考慮的是誰來替換他。”
白宣:“現在最合適的人選就是徐安,除此之外。”
黃崆:“除此之外還有奴,因為那匹巨狼是奴從一隻小狼崽一點點喂大的。”
嬴政:“徐安就是紅綿的夫君對嗎?難怪朕這麽多年一直沒見到過紅姐原來他們夫婦去了北地,在幫朕執掌冷鋒北地部。他們有孩子嗎?”
白宣:“一直沒有。”
嬴政:“這,說起徐安也是咱們在邯鄲時的老人,提起他朕就想起呂牽。若是徐安接替黃皓,那豈不是要和紅姐長久的分離,朕心不安,覺得對不起紅姐。”
黃崆:“陛下,奴願去接替義父,奴至今孑然一身,了無牽掛為的就是等這一天。當年義父走時就說過,若是在他有生之年還未滅匈奴,那就讓奴接替他。”
白宣:“黃崆,你的位置也很重要哇!”
“啟稟陛下,冷鋒北地部加急密報。”
嬴政:“進來。”
一個黑衣黑甲黑麵具的黑衛,捧著一個牛皮信筒快步走進殿內跪倒在地雙手將信筒舉過頭頂。黃崆接過信筒之後,那黑衛迅速倒退出去。
黃崆仔細驗過簽押後打開信筒掏出竹簡遞給嬴政,嬴政打開一看歎了口氣。
嬴政:“他果然快要支持不住了。”
白宣接過竹簡快速看完之後雙眉緊皺。
“陛下,臣這就安排徐安接替黃皓。”
嬴政:“大兄且慢。”
黃崆:“陛下,讓奴去吧。就算換了徐安,那巨狼不一定認他。”
嬴政:“這?”
黃崆:“陛下不要再猶豫了,此時奴趕去匈奴說不定還能讓義父活著回到大秦疆域內。最主要的是,滅匈奴之前此事不能中斷。”
嬴政:“大兄何意?”
白宣:“其實,臣也覺得黃崆更合適,隻是黃崆走了,誰來接替?”
嬴政:“趙高兼任如何?”
白宣和黃崆對視了一眼後,白宣點了點頭,嬴政的臉上立刻浮起笑容。
嬴政:“大兄在朝上說的意思朕明白,匈奴是必須要滅的,但不一定是現在。莫如就按大兄之意,先南征百越之後再滅匈奴。”
白宣鬆了口氣說:“陛下英明,待臣初步平定百越之後,定會親自趕赴邊關,率師北伐。”
嬴政:“有勞大兄。”
嬴政執意留飯,但白宣真的是事務繁多,所以告辭出了犬丘殿直奔武德殿,嬴政命黃崆相送。
白宣和黃崆來到無人出停住。
白宣:“你怎麽了,你不知道我把你留在陛下之側的用意嗎?”
黃崆:“奴怎會不知,可是君候也看見了,陛下已經對奴有所不滿。黃崆長在宮內,人情冷暖早就明白。似我這等人隻有獲取君王信任才能抱住平安。提這件事的時候君候也看見了,陛下隻說不忍徐安夫婦分離,卻沒說留我。君候提醒,陛下也未作答複。最主要的是陛下現在已經是在和君候做交易,其實陛下也知道此時北伐不合時宜,我估計他隻是以北伐為借口達到自己的目的。這個目的是什麽,君候心裏明白。”
白宣拍了拍腦門說:“我糊塗了,陛下哪裏是忘了黃皓的去處,就算忘了還有你提醒。冷鋒北地部的急報是必須給陛下過目的,也就是說陛下早就打算讓你去接替黃皓,這目的自然是讓趙高上位。”
黃皓:“趙高最近動作頻繁,府內養了很多方士,也偷偷的舉薦給了陛下。不知他們用了什麽法子,叫陛下和阿諾皇妃的關係日漸親昵。奴有個預感,趙高意在公子胡亥。君候,王翦夫子告老還鄉之前跟君候說過的話君候沒忘吧?”
白宣:“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是榮耀也是一把懸在頭頂上的劍。本君明白了,但本君必須做一件事。”
黃皓:“奴知道君候要做什麽,奴已經有了發現,這件事君候最好不要出麵,交給蒙毅去做。”
白宣:“好。”
始皇元年十一月,少府令黃崆因辦事不利被嬴政削職為民,黃崆在一個風雪交加的夜晚離開了鹹陽,當時在鹹陽橋頭隻有白宣相送。隨後,趙高兼任少府令,成了嬴政身邊最信任的內臣,朝野上下有些聰明人在私下裏稱趙高為,內相。
漫天的大雪攏蓋了草原,在這樣天氣草原上方園百裏之內應該是見不到任何人和牲畜的蹤跡的。但是今天卻例外,就在這滴水成冰的日子裏,有十幾個人牽著馬盯著風雪艱難的行進在雪原上。這些人都是匈奴人打扮,他們此時早已經越過了大秦疆界深入匈奴地域近五百裏。再往前走就在冰封的河邊矗立著一座高山,這座山叫做狼山,是匈奴人心中的聖山,這十幾個人的目的地就是狼山。
黃崆一腳深一腳淺的爬到狼山的半山腰,草原上的山很少像中原的大山那樣遍布高大的樹木,低矮的灌木是最多的,其他的樹也有隻是沒法長得高大挺拔。
黃崆等人來到一處山崖下麵,那裏有一個被灌木遮掩住的岩洞,由於大雪覆蓋不仔細看的話根本看不出來。在別人的指引下,黃崆貓腰進入了岩洞。
這是一個口小肚子大的岩洞,越往裏走空間就越大,當黃崆來到岩洞最深處的時候,他看見整個岩洞被幾十隻火把照亮,黃崆一眼就看見了徐安。
“黃崆拜見曲校。”
徐安連忙伸手扶起徐安。
“自家兄弟客氣什麽,來,帶你認識一下黃老身邊的兄弟。今後他們都歸你管了。”
嗷嗚~~~~
一聲狼嚎響起,巨大的狼閃電般躥了過來,當巨狼來到黃崆跟前時人立而起,兩隻巨爪搭在黃崆的雙肩上,一顆巨大的狼頭用力的擦著黃崆的臉,與此同時這巨狼搖晃著尾巴嘴裏發出類似小奶狗吃奶時發出的哼唧聲。
巨狼認出了黃崆,它睜開眼時看到的就是黃崆,所以在巨狼心裏黃崆就是它的爹娘。黃崆一邊輕聲喚著巨狼的小名,一邊溫柔的磨搓著巨狼的鬃毛和下巴,這讓巨狼感到舒服於是更加依賴黃崆。
徐安:“不一樣就是不一樣,畢竟是你養大的,它認你。不過,以後不可以叫它的小名,隻能叫它賁森寶。大秦的話以後埋在心裏,隻能說匈奴話。”
黃崆用匈奴話回答:“明白。”
徐安:“隨我來。”
洞穴最深處搭著一個帳篷,裏麵放著四五個炭火盆,這讓帳篷裏溫暖如春,黃皓就躺在帳篷內的攤子上。他已經卸掉了圖木克的裝扮,此時的黃皓已經老的隻剩一把骨頭,但他的雙眼依舊雪亮。
“爹,兒來了。”
黃崆跪倒在地膝行至黃皓身邊,他握住黃皓那枯瘦的手泣不成聲。
黃皓:“莫哭,我可算等到你來了。大王可好,君候可好?”
黃崆:“大王已經掃滅六國、一統天下、登基稱帝了,如今這天下是咱們大秦的了。”
黃皓:“哈哈哈哈,好,正好。”
黃崆:“君候很好,正在準備南征百越,陛下說隻有征服百越才算是大一統。震兒娶了陰嫚公主,紫煙嫁給太子扶蘇。隻是皇後薨逝了。”
黃皓:“可是段家的那丫頭?”
“是。”
黃皓:“那是個好孩子呀,怎麽就走了呢?怎麽就走了呢?老夫初次見她時,她還是個黃毛丫頭嘞,不想卻走在了老夫前麵,唉。我兒,為父枕邊有很多羊皮冊子,那是留給你的。你要盡快記在心裏,一個字都不能差。今後身在狼穴小心是第一要務,但整個北地部都是圍著你轉的,該大膽的時候就放膽去做。為父去日無多,給你兩天時間趕緊熟悉,快!”
“喏!”
黃崆立刻動手,隻用了小半個時辰的功夫一個新的圖木克出現在眾人眼前。黃皓滿意的點著頭說:“徐安,我兒可比你合適多了。”
徐安:“黃少府自幼有黃老指點自然是精通此道,徐安原本是個劍客,本就不善此道。黃老,不若等到雪停再走。”
黃皓:“兩天,就兩天。兩天後不管大雪停與不停,老夫都要啟程返回大秦。老夫想家了,想鹹陽了。渭河的水是那樣的清澈,九嵕山的梧桐樹是那樣的美麗,鹹陽城的城牆那樣的巍峨,章台宮是那樣的輝煌,鹹陽女子是那樣的溫柔可人。老夫要回去了,回家啦。”
兩天後,風雪依舊未停,但一架搭著氈帳的爬犁卻頂著風雪離開了狼山。爬犁走得很急,但不管怎麽快爬犁上的人還是不停的催促,再快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