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刺秦(下)
接連兩天裏,喬裝改扮的嬴政都會和白宣一起來找荊軻比劍,荊軻總覺得每每交手一次,這個“成蛟”的劍法就有所精進。休息的時候,“成蛟”會和荊軻一起喝茶一起品嚐他帶來的美食。荊軻發現,從第二天開始一個長相很是俊俏,身材很是嬌小的小侍從總是趁著被人不注意偷吃那些美食,但是沒人管他。有幾次很明顯的是白宣看到了小侍從在偷吃,但是白宣隻是笑笑也不去說。荊軻可以肯定的是“成蛟”也看見了,但他也不說,這讓荊軻對小侍從的的身份起了疑心。
但別看那個小侍從嘴饞可人很機靈,而且從始至終跟在白宣和“成蛟”身邊,讓荊軻沒機會和他說話。
第三天時近中午,當的一聲,“成蛟”和荊軻擦身而過。白宣擊掌讚歎:“好好好,這幾天長安君劍術精進的異乎尋常,生死對決之時也可與荊軻戰平。”
能得到白宣的肯定“成蛟”很是興奮,他對荊軻拱了拱手說到:“想要劍術精進必須有好的對手,荊軻,本君要多謝你了。今天就到此為止,本君請你喝酒。”
“成蛟”拉著荊軻的手走到廊下,他哪裏知道此時的白宣心中緊張無比,因為“成蛟”和荊軻手中的長劍都沒入鞘。還有人比白宣更緊張,這些人都隱身於荊軻看不到的地方,還有屋頂上,一把把秦弩對準了荊軻。
荊軻作為一個久曆江湖風險的劍客,對潛在的威脅十分敏感,從第一天開始他就感覺到這個院子裏隱藏著很多高手,但是荊軻不是純粹的官宦出身,對各國貴族身邊是不是都有絕頂高手護衛隻有一個模糊的認識。有肯定是有,但是厲害到何種程度,這之間的差距就太大了。現在,荊軻能明顯覺察出,就在“成蛟”拉住他的手的時候,那種危險的感覺陡然暴漲。
荊軻心中暗自揣摩:“一個長安君的身邊竟然有這麽恐怖的高手護衛,那麽嬴政身邊的防護肯定會更厲害更可怕。我必須想盡一切辦法接近嬴政,最好能和他麵對麵。既然,這兩天陪著長安君而且把他哄得很開心,不如就求求他吧。”
好在荊軻沒有像秦舞陽那樣莽撞,一直和成蛟有說有笑的,當他倆坐下並把手中長劍入鞘之後,荊軻感到那種危險的感覺立刻消失不見。
荊軻雙手托著長劍送到“成蛟”麵前。
“成蛟”:“這是何意?”
荊軻:“長安君的劍,是時候還給君上了。”
“本君說了這把劍歸你了,本君送出去的東西沒有再收回的道理。”
荊軻:“那荊軻就覥顏收下,多謝君上。”
“成蛟”開心的拍著荊軻的肩膀說:“這就對了,給你你就拿著,沒必要推三阻四的。荊軻,你留下吧,留在本君身邊。你可以做本君家宰,也可以進入鎮北軍中為官,若是你想入朝為官本君也可以幫你和王兄說一聲。”
荊軻:“君上,荊軻卻有一事想要煩勞君上。”
“你說。”
荊軻:“君上也知道,荊軻此來是求和的。來之前我家大王和太子仔細叮囑,一定要麵見秦王一定要把燕國真心歸附的意思向秦王說明。我家太子還說,要不是因為上次他得罪了秦王,該來的應該是他。太子命荊軻必須見到秦王,待他向秦王賠罪。有些話荊軻不能再君上麵前說,因為那是我家太子說給秦王聽的,還請君上海涵。”
“你的意思就是想讓本君跟王兄說一下,要王兄親自見你一麵。”
荊軻:“正是。”
“哈哈哈,你多慮了。怎麽說你家太子和我王兄也是一起長大的兄弟,若不是因為樊於期那廝,他們兄弟何至於鬧到那種地步。如今你家太子想明白了,殺了樊於期,這就表明了他的態度。說明他心裏還有我王兄這個兄長,這是好事,本君為你說和。來,我們喝酒。呃,別吃了,倒酒。”
“成蛟”一巴掌拍在那個小侍從的腦袋上,小侍從終於停住了小嘴兒,白了“成蛟”一眼端起酒壺開始倒酒。這個距離比較近,荊軻看到了小侍從白嫩的耳垂上的耳朵眼兒,也聞到了小侍從身上的幽香。
荊軻心中暗道:“他真的是長安君,也隻有這等富貴子弟才有將妻妾但辦成男子的嗜好。看來,我的懷疑是錯的,他不是嬴政。”
這頓酒喝的時間不長,可以說恰巧在酒意微醺的時候就結束了。分貝時刻“成蛟”拉著荊軻的手說:“荊軻,你所求之事包在本君身上,本君跟你保證,明天會有個驚喜等著你。本君提醒你,你一定要想好究竟是留在本君身邊還是回燕國,其實明天之後,留在鹹陽和回到燕國又有何分別呢?哈哈哈哈。”
荊軻:“多謝君上,荊軻就聽君上安排。”
“哦?你的意思是全聽本君的?那麽本君讓你留下你也答應?”
荊軻:“為何不呢?”
“成蛟”哈哈大笑拍著荊軻的肩膀連連說好,與此同時他還轉頭對白宣說:“師傅您看,荊軻就要成為第一個歸附大秦的燕國臣子了。”
白宣:“這叫天下歸心,嗯。”
“成蛟”走後,荊軻剛喝了一壺茶,驛丞領著一位冠冕堂皇的大臣走了進來,荊軻連忙上前迎接。
驛丞:“正使大人,這位是大秦典客段烈段大人,段大人帶來了大王詔命。”
“荊軻接詔。”
段烈:“王有詔,燕國舉國歸附實乃明智之舉,寡人聞之心中甚慰。燕使荊軻人品貴重,有禮有節寡人甚喜。明日於章台宮設九賓之禮以待燕使。”
荊軻:“謝秦王。”
段烈笑道:“應該是謝大王才對。荊軻,你很好,大王對你讚不絕口。明天完成使節之任後,你我就是同僚了。明天見到大王,不要過於拘謹就好。”
荊軻:“謝大王,謝段大人指點。大人,長安君府邸在哪?”
段烈:“哈哈,長安君府邸很多,鹹陽城內有,長城內也有。不過長安君夫婦回到鹹陽後一般都是住在君侯別院內的。”
荊軻:“哦,那就不打擾了。”
段烈:“今晚早些休息,來日方長。哈哈哈哈。”
晚間,荊軻把秦舞陽叫到跟前,倆人把所有細節仔細推敲了一遍,直到很晚才睡下。
這是一個豔陽高照的日子,燦爛的陽光將巍峨壯麗的章台宮籠罩。高大的台階上站滿了披堅執銳的大秦猛士,身穿黑色官府頭戴高冠的大秦官員依照品級一次沿著台階跪坐,直至章台宮正殿內。遠遠望去,高大無比的章台宮猶如雲端上的宮殿一般散發著陣陣威壓,肅穆端坐的大秦眾臣猶如雲中之君一般凜然不可侵犯。
站在台階下手捧督亢地圖的秦舞陽不由自主的雙腿打著哆嗦,荊軻捧著裝了樊於期頭顱的盒子,低聲問道:“是不是怕了?”
秦舞陽搖了搖頭,狠狠跺了一下腳說:“可,可能是站久了腳麻。現,現在好了。”
荊軻轉過頭去不再言語,就在這時,段烈領著八位大秦眾臣沿著台階走下來。這就是所謂的九賓之禮,是華夏古代外交上最為隆重的禮節,也就是以九個迎賓讚禮的官員司儀施禮,並延引使節上殿。
段烈人未到笑聲先到:“哈哈哈哈,勞燕使久候了,我王有詔,請燕使荊軻覲見。”
其他八位大秦重臣齊聲喊道:“請燕使荊軻,覲見!”
哐~~~~
巨大的而洪亮的鍾聲響起,禮樂之聲衝天而起,與之相伴的是大秦眾臣齊聲高呼:“請燕使荊軻,覲見!”
秦人彪悍,即便是文臣說起話來也是聲若洪鍾,近千各品階的秦臣齊聲高呼那聲音直衝雲霄壓過了洪鍾大呂之聲。
秦舞陽現在不僅是腿打哆嗦,他整個人都在哆嗦,而且他的臉變得煞白,鬥大的汗珠順著鬢角一直滴到了禮服上。
段烈問到:“荊軻,你的副使怎麽了?”
荊軻瞪了一眼秦舞陽說到:“北方蠻夷粗野之人,從未見過上國如此宏大的場麵,有些害怕在所難免,請大人諒解。”
哈哈哈哈!
周圍的秦臣聽了荊軻的話禁不住哈哈大笑,這既是身為大秦子民秦王臣子有內而發的自豪感,也是對列國的蔑視。
段烈笑道:“荊軻此言說得好,你現在已經把自己當大秦臣子了好!隨本官上殿。”
荊軻手捧裝著樊於期首級的盒子跟在段烈之後大步登上台階,而秦舞陽則捧著督亢的地圖,頭也不敢抬的一步步磕磕絆絆的跟在荊軻身後。這幅畏畏縮縮的樣子,讓大秦眾臣無不恥笑,如此一來秦舞陽哆嗦的更加厲害。好不容易來到章台宮前,秦舞陽的禮服已經濕透。
段烈:“荊軻,你的副使還能覲見大王嗎?”
荊軻問秦舞陽:“如何?”
秦舞陽隻能點頭卻連半個字都說不出來,荊軻皺皺眉說:“把盒子給我!”
秦舞陽一句話沒說直接就把盒子遞給了荊軻,一旁的段烈點點頭說:“荊軻,你就應該是大秦的臣子。殿前校尉,好好招待副使。”
“喏!”
殿前校尉一聲回到,直接把秦舞陽嚇得癱倒在地,如此一來又引起了一片笑聲。
荊軻從容不迫的任憑禁衛,內侍搜身,他對拿走他長劍的禁衛說:“那是長安君所贈,替我保管好。”
禁衛笑了笑說:“盡管放心。”
“王有命,宣荊軻覲見!”
荊軻邁步走進大殿,大殿之內是荊軻想象不出的寬敞,猩紅的地毯直鋪到秦王王座之前。站在這裏荊軻隻能看到有個身穿冕服頭戴冕冠的人坐在高高的王座上,至於麵貌那是絕對看不清的。
“王有命,燕使荊軻近前!”
荊軻邁步向前,沒走出百步都會有一個內侍喊著“百步。”
當喊到五百步的時候,段烈喊到:“燕使止步,禮!”
段烈的聲音剛落地就聽黃崆喊到:“王有命,燕使荊軻進五十步。”
哄,大殿之內響起了議論聲,從現在荊軻站的這個地方在向前走五十步,那麽距離秦王嬴政的王座也就大概還有二十多步的距離,應該說這個距離相當的近了,說話什麽的根本沒什麽妨礙。而且這個位置,是各國使節從來沒到達過的位置,荊軻算是首開先河。
段烈嗬嗬一笑衝荊軻伸手一請,荊軻邁步向前,至於走了多少步這不用荊軻操心,因為有內侍數著呢,多一步不行少一步也不行。
“三十步,燕使止步!”
荊軻停住,這時他隻能低頭俯首以示尊重。
“荊軻,抬起頭來。”
這聲音讓荊軻心裏一震。
“長安君,他也在?”
荊軻抬起頭來直視王座上的秦王政,隻見嬴政一身黑色暗紅雲龍紋禮服頭戴冕冠,那冕冠前麵的十二根冠旒(就白玉做的串兒)擋住了嬴政的臉讓荊軻看不清楚嬴政的麵貌。
“嗬嗬嗬,荊軻,是不是覺得寡人的聲音和熟悉呀?”
說話間嬴政撩開了冠旒露出了他的臉,荊軻的雙眼瞬間瞪大,盡管荊軻此時內心是波瀾起伏,懊惱悔恨交織在一起一次次撞擊著荊軻的心,但是表麵上看來,荊軻除了吃驚之外沒別的表情。
嬴政很是得意,因為荊軻吃驚的樣子和嬴政想的一模一樣,這讓嬴政的心裏頗有成就感。他放下冠旒說到:“寡人不是故意要騙你,而是不想你在寡人麵前束手束腳。你恨讓寡人滿意,寡人說過你要跟在寡人身邊,哈哈哈哈。荊軻,你跑不了了。”
哈哈哈哈哈,大殿之內響起了嬴政以及眾臣暢快的笑聲。荊軻眼光一轉看到了白宣,此時此刻,唯有白宣麵色如常不喜不怒。就在這一撇之間,荊軻發現白宣沒帶劍,準確的說這大殿之上除了嬴政之外沒有第二個人帶劍。
段烈說到:“大王,還請大王準許燕使履行職責。”
嬴政:“準。”
段烈:“燕使,請將樊於期首級獻上。”
荊軻跪在原地雙手將裝著樊於期首級的木盒舉過頭頂,段烈伸手接過送到嬴政麵前。嬴政打開一看確實是樊於期的首級,於是擺了擺手命人端了下去。
段烈:“請燕使獻上督亢地圖以及燕國順表。”
嬴政:“寡人答應過荊軻,要他當麵陳情。荊卿,到寡人近前來。”
黃崆:“王有命,荊軻近前麵君!”
荊軻打開盒子捧著督亢地圖來到嬴政麵前跪坐下來,將地圖放在嬴政麵前的桌案上。
荊軻:“大王且聽臣細細道來。”
嬴政:“燕丹和燕王喜的話你已經說過了無需再提,你就給寡人說說這督亢如何肥沃富饒就好。”
“臣遵命。”
一問一答之間儼然是嬴政把荊軻當大秦臣子,荊軻也以大秦臣子自居。荊軻將地圖掉了一個個,右手按住一邊,左手慢慢打開地圖。
當用絹帛製成的地圖剛剛打開的時候,嬴政興奮地伸出左手壓在了地圖上,荊軻慢慢的推動卷軸,一邊推一邊說:“大王請看,督亢(位置就在雄安新區)之所以膏腴皆因為域內有易水、濡水、淶水以及眾多湖泊。此地有水卻無洪水之虞,可謂旱澇保收,從無災年,實乃天賜寶地。”
嬴政一邊聽一邊點頭,他興奮的說到:“荊卿何故如此慢,一下打開不好嗎?”
咵,嬴政順手一推,地圖卷軸一下到頭,一把寒窗四射的短刃出在嬴政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