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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合縱伐秦(十二)

  從蒲阪到達河邊的距離約有六七十裏的樣子,在黃河和蒲阪的正中間有一條狹窄的通道,樣式就是人們經常說的兩山夾一道,當地百姓把這條路稱作“一線天”。一線天在兩側懸崖峭壁夾持下蜿蜒曲折長度大約七八裏,雖然不長但這條路極不好走。實際上這條路在蒲阪縣的官方圖冊上根本就沒有,這條路其實就是附近的獵戶、樵夫打獵砍柴時趟出來的,年頭長了就成了一條路,這條路的最窄的地方僅容一人一馬通過。


  但是在趙軍經過時這條路被拓寬平整過,因此現在比從前好走了許多。這麽重要的咽喉要道自然要派重兵把守,龐暖把燕軍留下斷後。


  龐暖率領趙軍走後,燕軍主將將渠就自作主張布置防線,他把七萬多燕軍分成兩部分,其中五萬駐紮在一線天的入口處,剩下的駐紮在蒲阪城內負責征集和運送糧草。


  一線天的入口處形成了三道防禦圈,鹿砦、壕溝、木牆、碉樓、燒塔一應俱全,五萬燕軍就像是一隻支棱著全身硬刺的刺蝟堵在一線天的入口處。白宣想要憑借三萬精騎突破燕軍的防禦那是需要付出極其慘重的代價的,甚至全軍葬送在這裏都不一定能突破。


  燕軍主將將渠沒有住在蒲阪城裏,因為他覺得小小的蒲阪城未必會比一線天的軍營安全。若是秦軍殺來留在軍營最起碼可以抵擋一陣,實在不行還可以跑嘛。可是在城裏就不一樣了,秦軍一旦圍城那是想跑都跑不了的,除了拚死抵抗之外就隻剩下投降了。


  拚死抵抗是不存在的,將渠從來就沒想著要和秦軍死磕,若不是燕王喜和龐暖催得緊將渠甚至想領著燕軍在路上慢慢嘎呦。投降嘛,又太丟人。將渠好歹也是燕國上卿算得上是一員老將了,不戰而屈膝投降的這臉往哪擱。說實話將渠也挺為難的,自從來到戰場上他就想私下聯絡白宣,他也想派人到鹹陽去找姬丹,但是趙軍盯的緊,司馬尚防範燕軍勝過防範秦軍,稍有不慎司馬尚的長劍就會毫不留情的剁在將渠的脖子上。因此,將渠隻能忍耐暗中尋找機會。被然當賊看的滋味不好受,修魚一戰將渠在司馬尚的督戰下不得不和一萬秦軍打了一仗,全殲一萬秦軍的代價就是損失了兩萬多燕軍,再加上之前被蒙恬襲擾中損失的差不多也接近三萬了,如此一來十萬燕軍隻剩七萬,不過這一戰也算是燕軍向趙軍交了投名狀,趙軍對燕軍的監視放鬆了。


  直到全軍轉向趕到蒲阪,龐暖命將渠率領燕軍斷後阻擊秦軍之後,將渠這才覺得渾身輕鬆。此時,將渠正在中軍大帳內寫信,這是一份寫給姬丹的信,將渠在信中把龐暖的打算和盤托出,並建議姬丹迅速和秦王達成協議,以讓出一線天為籌碼,換取秦王同意讓燕軍撤出戰場脫離合縱。但在得到姬丹和秦王的大夫之前,將渠還是不準備將一線天這個要地拱手相讓。


  將渠寫好了信將其捆好之後蓋上封印交給身邊侍衛,他正要吩咐一些注意事項的時候,副將走進大帳。


  “將主,蒲阪的運送的糧食到了。”


  將渠:“這麽快,損失了多少?”


  副將:“人馬糧草絲毫未損,蒲阪守將親自率隊押運糧草到來,他說太子派人來了。”


  “什麽,太子派人來了太好了,快讓他們來見我。”


  蒲阪守將領著兩個趙軍打扮的人走進大帳。


  “末將拜見將主。”


  將渠:“這兩位就是太子派來的密使嗎?太子有何吩咐?”


  蒲阪守將身後兩人同時起身同時縱身而起分左右撲到將渠身邊,兩把雪亮的長劍同時架在將渠的脖子上。


  大帳之內一片大亂,副將一聲怒吼拔出長劍,守衛中軍帳的親衛們衝進帳內先把蒲阪守將按在地上,隨後將挾持將渠的兩人團團圍住。


  副將:“你們是秦人,放開我家將主,不然隨你們而來的秦軍一個也別想活!”


  大帳之外傳來一片呼喝之聲,很顯然扮作燕軍模樣的秦軍將士已經被燕軍包圍。


  “不要大呼小叫的,你們的將主在我手中,我們秦人不懼生死,就是不知道這位將主是不是也不懼生死!”


  站在將渠左邊的秦軍陰慢條斯理的說著,語調卻是陰森森的讓人不寒而栗。其實燕軍副將剛才也是虛張聲勢,真讓他動手還真是膽氣不足,投鼠忌器呀,畢竟將渠在人家手裏。而將渠此時表麵很鎮靜實際上早已經被嚇破了膽。


  將渠:“都不要動,二位有話好說。”


  站在將渠右邊的秦人摘下頭盔扔在一邊,他拍拍將渠的肩膀說到:“將渠,可還認識本君嗎?”


  將渠扭頭一看,頓時二目圓睜。


  “白宣!不不,君侯,原來是君侯大駕光臨。這,君侯,咱們有話慢慢說,慢慢說。”


  白宣:“太子丹讓本君告訴你一句話。太子丹有言,大秦對燕國一向不薄,這次燕軍助紂為虐其罪不在將士而在燕王喜。燕王喜不識時務,但太子丹卻是英果睿智,太子丹希望借這次機會真正實現秦燕同盟。”


  將渠:“就算太子不說本將也是要勸太子這樣做的,來人,快把本將的書信給君侯看。”


  白宣接過書信打開一看,心中先是一驚隨後一股怒火衝上頭頂。將渠察言觀色,他看見白宣眼中露出的殺氣立刻心虛了。


  將渠:“君侯難道不信?”


  白宣收起書信將長劍入鞘隨後對將渠笑了笑說:“本君自然是相信燕軍兄弟們的,都是龐暖那廝從中作祟不然燕國的兄弟們早就和大秦一起征討天下了。”


  將渠一聽這話連忙順杆爬。


  “是啊是啊,君侯不知,龐暖那廝盯我盯得太緊,修魚一戰我也是迫不得已呀。”


  白宣:“你的難處本君心知肚明,修魚一戰就此揭過。告訴你,蒲阪已經被本君攻克,你們的退路已經被截斷。現在你的防線之前有我大秦十萬虎狼師,本君念在我王和太子丹一向交好的情分上,不願痛下殺手,若是將軍能助我攻趙,那從現在開始秦燕就是一家。將軍,何去何從全在將軍一念之間。”


  將渠站起身摘下長劍雙手送到白宣麵前。


  “將渠以及燕軍將士願和大秦一起攻趙!”


  白宣伸手接過將渠的長劍,隨後又換給了他。


  “將軍的選擇很明智,從今以後這天下就是秦燕兩家的天下。此戰過後,本君將奏明我王將上穀郡大秦所占之地全部無償歸還燕國,並幫助燕國攻趙,所占疆土大秦一寸不取全部歸燕國所有。等到太子丹即位,秦燕將攜手並肩平分天下。到那時,將軍以及今天所有燕軍兄弟將會成為燕國的首功之臣!”


  白宣給將渠和燕國將士們畫了一個非常誘人的大餅,將渠首先就被迷惑了。其實燕趙之間的關係根本算不上好,每次趙國在大秦那裏吃了虧之後,首先想到的不是聯合別家抗擊秦國而是調轉矛頭攻略周圍國家,如此一來和趙國毗鄰的魏國和燕國首當其中,燕趙之間的征戰從從長平之戰以後就沒斷過。不過那時候是因為燕王喜剛剛繼位又覺得趙國在長平之戰中損失慘重,覺得有機可乘於是率先攻趙。哪知道,趙國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而且老將廉頗還活著,那一戰燕國啥好處都沒撈到還損兵折將,可謂喪師失地,這就是燕趙鄗代之戰。


  從此以後燕趙之間摩擦不斷,若不是楚王合縱,燕趙兩家根本就是一對仇人,燕軍若能真心配合趙軍抗秦那才是見了鬼呢。燕軍這樣看待趙軍,反過來趙軍也是這樣看燕軍的。開戰之後,龐暖就以盛氣淩人的姿態對待燕軍,燕軍承擔任務多半是充當先鋒、炮灰、苦力的角色,燕軍士卒早已怨聲載道,各級軍官也是怨憤不已。


  如今白宣先是攻克蒲阪斷了燕軍退路,後又挾製將渠以太子丹的名義給燕軍畫了一張大餅,最後謊說十萬秦軍已經兵臨城下以作震懾,三管齊下將渠再不聽白宣的就是徹頭徹尾的傻子了。


  燕軍防線洞開,蒙恬率領三萬精騎穿過燕軍防線進入一線天,隨後將渠點齊三萬燕軍精銳跟隨秦軍殺向黃河邊。


  出發之前白宣將和他一起製住將渠的嫪毐叫到身邊,把將渠寫給姬丹的信交給了嫪毐。


  “本君命你帶著本君三十親衛速速趕回函穀關,記住,必須給我晝夜不停地跑,就算所有人都累死,你也要活著跑到函穀關讓大王速速發兵支援,同事告知呂相布置鹹陽城防!”


  嫪毐:“君侯放心,嫪毐隻要有一口氣在定會不辱使命!”


  說完之後嫪毐翻身上馬領著白宣的三十親衛打馬而去,走的時候全部都是一人三馬。


  搞定燕軍之後白宣才意識到自己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那就是給嬴政和楊端和示警,於是他在第一時間派出嫪毐希望能搶在龐暖渡河之前示警。


  嫪毐走後,白宣立刻率軍殺向河邊,他要盡量多的將趙軍殲滅在河邊,以此減輕本就十分空虛的關中的壓力。


  轟轟轟,嗡嗡嗡,嘣嘣嘣!

  黃河岸邊鏖戰正酣,弩炮射出的石彈火彈在河中砸起了衝天的水柱,形成了一條封鎖線。巨大的弩槍縱橫交錯每當命中一個船組之後,不是撕開一條血肉模糊的血胡同就是將木船洞穿。趙軍將士已經顧不得害怕了,從渡河開始到現在已經兩天的時間,趙軍約有三萬餘將士屍沉河底。黃河很寬水流很急,那些破損的船以及落水的趙軍將士幾乎就是打了一個漩渦就消失不見了,河麵上隻剩下那些沒完全散架人沒完全死絕的船組冒著密集的石彈火彈和弩槍奮力衝向河岸。


  三萬餘人沉屍河底換來的是將近千人登上河灘,但這近前趙軍卻被密集的秦弩壓製在河灘地上。樊於期已經兩天沒合眼了,他的雙眼已經變得血紅,就在剛才他下令用火箭射擊河灘的枯草地,但卻被墨駿製止。


  墨駿指著戰旗說:“將軍請看,現在的風向是衝著我們的,若用火攻首先燒到的是我們自己。”


  樊於期這才打消了用火攻清楚河灘的打算,不過他依舊拒絕了墨駿求援的建議。若不是因為需要補充消耗,樊於期甚至都不想讓成蛟知道。但是早在昨天,成蛟已經率領那一千將士趕到防線。老兵就是不一樣,就在昨晚五百老兵抹黑對河灘上的趙軍發起了偷襲,戰至天明時分,五百老兵回來不到二百,近千趙軍還剩四百餘人。秦軍防線的壓力頓時堅強了不少。


  那些趙軍並不是待在河灘上等著挨打,他們一次次的發起強攻試圖衝進秦軍防線摧毀弩炮和攻城弩。這時候,秦軍是保家衛國,趙軍是為了活命,雙方都打出了血性,對戰之際毫不留情,戰況之慘烈可以說是此次合縱伐秦之最。


  秦軍防線前的河灘已經被趙軍人馬的屍體鋪滿,金黃的河灘已經變得血紅,就連靠近河灘水流平緩處的河水也呈現粉紅的顏色。但是趙軍渡河的腳步一直沒停歇,隻有到夜幕降臨時才會停止。自古黃河不夜渡可不是瞎說的,誰也不敢拿人命開玩笑。


  黃河對岸,司馬尚的頭盔早已扔到一邊,他的嗓子已經啞了,隻能由他的親衛們幫著他吼叫。趙軍將士們也知道這是生死就在一線之間,這時候多發出一組船對麵河灘上就多一分戰力,所以趙軍將士同仇敵愾爆發出了極大的能量。每當一組船下水之後,船上站滿甲士,而船下則有幾十個熟悉水性的趙軍將士脫了鎧甲用繩子把自己綁在船上跟著船浮水而去。


  瘋了,所有的趙軍將士都瘋了,沒人關心這樣做有多危險,也沒人想到下一刻自己能不能活,慘重的傷亡以及兄弟袍澤的屍骨無歸讓趙軍將士們的雙眼變得血紅。現在,所有趙軍將士的心聲隻有一個。渡河,滅了秦軍攻入鹹陽!


  一生鎧甲的龐暖右手持劍盤坐在河邊巨石上,他的雙眼死死盯著對岸,若不是他還知道喝水吃幹糧,大家都以為他已經涅槃了呢。


  天色漸暗,司馬尚來到龐暖身邊用沙啞的嗓音說到:“將主,天快黑了,停了吧。”


  龐暖:“我覺得,白宣馬上就要殺來了。不能停!全軍連夜渡河!”


  司馬尚:“將主!自古黃河不夜渡哇!”


  龐暖:“下一組船本將先上!”


  “將主!”


  龐暖的親衛呼啦一聲跪倒在地,龐暖顫巍巍的站起身,強勁的河風吹散了他的發髻,他那一頭雪白的頭發隨風飄揚恰似一麵白色的旗幡。


  龐暖:“渡河!違令者斬!”


  司馬尚:“將主!天色黑暗如何夜渡!”


  龐暖:“點起火把!”


  “將主,那不是送死嘛!”


  龐暖:“十五萬大軍,本將隻求三萬將士能夠渡河!本將若屍沉河底,渡過河去的軍職最高者即為將主,務必率領將士們殺進關中攻克鹹陽。若能攻克鹹陽,死去的袍澤將會含笑九泉!眾家袍澤,本將拜托!”


  說完之後,龐暖雙膝一軟跪倒在地,向著趙軍將士連連磕頭。


  “渡河!”


  趙軍將士們發出怒吼,那吼聲瞬間蓋過了黃河的濤聲。司馬尚嚎叫著脫掉鎧甲衝上一個船組,他的親衛毫不猶豫的跟著衝了上去。


  “將主,末將先行一步,若此次不死末將願為將主弟子!”


  龐暖:“老夫現在就收你做弟子,小尚,去吧!”


  司馬尚:“多謝師尊,弟子去了!”


  數不清的船組接連下水,趙軍將士呐喊著衝上船去撲進水中,海量的火把將黃河映照的一片通紅。在那一刻強勁的河風似乎減弱了,飛濺的浪濤不見了,連流水的速度似乎也減緩了。


  但最後一組船下水之後,龐暖一步不走了上去,此時留在岸邊的還有將近七萬趙軍將士。但此時事先造好的船已經沒有了,唯有砍伐樹木製成木排才能急需渡河。


  龐暖站在船組上向站在河邊的一位趙軍右將軍拱手一拜。


  “速速伐木製作木排,本將在對麵等著你們!”


  右將軍:“將主且去,末將稍後便到!”


  載著龐暖的船組離開河岸,快速地追上了前麵那龐大的船隊,此時的黃河變成天上的銀河,滿河全是耀眼的火光。


  嘟嘟嘟嘟,秦軍防線上響起了號角聲,樊於期一下子從地上蹦了起來。已經不用手下稟報了,被火光照得通紅的黃河已經告訴樊於期他麵臨的將會是什麽!

  樊於期:“敵襲,全軍就位,死戰!”


  嘟嘟嘟嘟,急促而低沉的號角接連響起,秦軍將士迅速就位,各部校尉的號令聲此起彼伏。


  樊於期衝進成蛟的帳篷內,一把攥住正在往身上掛箭囊的成蛟喊到:“君上快走!快回鹹陽,不,快去函穀關!”


  成蛟:“我不走!我要和趙軍決一死戰!”


  嘭的一聲,樊於期一掌砍在成蛟的勃頸上,成蛟雙眼一翻暈倒在地。樊於期對成蛟的侍衛長吼到:“快帶長安君走,直接去函穀關,同時給鹹陽報訊。你們越快我們能活著的機會就越大!滾!”


  侍衛長一邊嚎啕大哭一邊背起成蛟拉著冒頓上馬離去,親眼看到成蛟走了,樊於期這才放心的回到指揮位置。


  樊於期:“快來人,把墨駿先生和那四百人全部綁了送走,他們可是大秦的寶貝不能落到趙軍手中!兄弟們!我們今天就死在這吧,本將和你們同生共死!大秦!”


  “大秦!大秦!大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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