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三十六章 無可奈何
魚朝恩愁眉苦臉的看著,下屬官員統計上來的數據,心裏是五味雜陳,這一個月的數據相比上一個月,又下降了好幾個百分點,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自從負責掌管鐵路局以來,他一直在努力的維持鐵路的運行,成績也一直都是芝麻開花節節高,這讓他很是欣慰,也讓皇帝頗為滿意,多次在眾多大太監的麵前誇讚魚朝恩,說魚朝恩會辦事,應該大大的嘉獎,並賞賜魚朝恩很多錢財。
金錢的賞賜是相對次要的,而地位的提高才是最讓魚朝恩滿意的,被皇帝認可之後,找他辦事的人就比較多了,送禮更是家常便飯,甚至,因為送禮太多,魚朝恩的住處都堆不下了。
另外,很多做生意的大小商人,為了能讓自己的貨物可以盡快通過鐵路運輸到目的地,也對魚朝恩百般巴結,送給他太多的好處了。
這些年,魚朝恩過的非常的舒坦,小日子是太滋潤了,盡管有的時候,也會被很多人逼的想跳井,但總體來說,他的日子是非常富足的,是讓很多人羨慕的好日子。
可今年的下半年,魚朝恩的煩心事就來了,隨著鐵路局收入增長的逐步放緩,他開始有些著急了,這樣的成績是必然難以讓皇帝滿意的,很有可能會遭到訓斥,而這樣的成績也是很難造假的,這讓他頗為苦惱,卻又是無可奈何,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鐵路局下屬的車站和線路有很多,大部分的下屬單位,收支基本上都是平衡的,有的稍微盈利,有的稍微虧損,隻有新開的單位盈利比較明顯,遠遠超過之前的老單位。
而這些新開的單位,都有一個共同特點,那就是任用的都是從不同老單位調來的人,還有一些是新招募的人,單位內部的絕大部分員工,之前都互相不認識,掌管全局的領導和掌管財務的人,都是從未見過的陌生人,彼此之間毫無信任可言,誰也搞不清對方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正是由於新單位都是陌生人,所以,每個人都比較老實,不敢輕易的去做貪財的事情,就連最高領導和賬房先生都不敢輕易去做,而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些陌生人總會互相熟悉的,一起去青樓和酒樓這些場所之後,彼此就會熟悉起來,甚至,在酒桌上就能把對方的心意給試探出來,進而大家一起去做偷吃的大老鼠,把能貪的錢財全給貪了。
人的膽子是一點點變大的,這些大老鼠大蛀蟲,會一點點的增加貪錢的數量,最終讓大大盈利的部門,搞成收支基本平衡的部門,膽子稍微小一些的會賺點微利,這樣賬麵好看一些,而膽子大一些的,則會把賬目做的虧損,畢竟,在某些偏遠人少的線路,就算全部是清官,那也是要虧損的,他們會跟這些線路相比。
但那些是朝廷的戰略鐵路,就算虧損很大,建設的費用遲遲收不回來,但朝廷也是願意的,因為這牽扯到國防,有利於朝廷對這些偏遠地區的控製,這就是戰略鐵路的價值。
魚朝恩和朝廷的很多官員,對於鐵路局下屬各個部門的收入減少,都是心裏有數的,這在大唐都是公開的秘密,誰都知道是怎麽回事,隻是,有的部門油水少,就算有這種現象,也不會引起注意,可鐵路局太肥了,一旦收入增長明顯減少,就會被人發現,畢竟,誰都不是傻子,鐵路運輸忙的不可開交,收入增長卻趕不上支出增長,這很明顯是有很大問題的,上麵不調查倒也沒啥事兒,但隻要去調查,那基本上就是一查一個準。
魚朝恩作為領導,當然有資格去調查,但他自己也不是很幹淨,多少有些心虛,萬一他調查的下屬懷恨在心,臨死咬他一口,那可就要了他的小命了。
另外,有重大貪腐行為的下屬單位,不是一個兩個,而是有很多個,隨便打擊一兩個也沒啥效果,救不了鐵路局的賬麵成績。
而一旦把這些有貪腐行為的下屬單位都給打擊了,那麽,這就是很大的事件了,會給鐵路局造成巨大的負麵影響,魚朝恩這個肥水差事也就幹不成了。
鐵路局這麽好的單位,魚朝恩已經幹了這麽多年,他怎麽可能願意放棄,隻是眼下的事態發展,已經超過他的預期了,他原本覺得,下麵的小魚小蝦,隨便貪墨一點,也就足夠富貴了,可現實卻是貪心不足蛇吞象,就算是官職很小的小蝦米,也有貪下巨款的野心,甚至,很多下屬的小蝦米,貪的錢財比魚朝恩還要多,估計魚朝恩知道了,也會大吃一驚的。
隨著下屬單位最近匯報上來的財政數據,魚朝恩變得煩惱異常,這些數據都寫的清清楚楚,表麵上是看不出有任何問題的,但他卻能夠肯定,這裏麵肯定有問題,有很大的問題。
賬麵造假在華夏帝國,自古以來都是常有的事兒,很多膽大的官員都會與管財務的官員合夥,貪墨朝廷的財產,裝入自己的腰包,而造假的手段多如牛毛,而且,往往具有一定的隱蔽性,外行是肯定看不出來的。
這種情況在後世也是非常普遍的,不論是朝廷的單位,還是需要公開的私人賬目,都存在嚴重的造假。
就以各個小區的物業費收支來說,李安記得自己曾經住過的幾個小區,物業費的收支總是虧損的,不但如此,去別的小區調查,發現也是虧損的,幾乎所有的物業公司都是虧損和微利的,比如物業收入九十九萬,那麽,支出就是一百萬,虧損是一年一萬,而物業收入有一千萬的,則支出會有一千零一萬,又是虧損一萬,總之,收入越高支出也越高,總是能夠維持一個平衡,甚至,稍微虧損或者微利。
這一點就讓李安有些想不通了,既然物業公司年年虧損,那為什麽還賴在小區不走呢?難道他們就希望做虧本的生意,免費為大眾服務。
商人自古都是無利不起早的家夥,就算變得再怎麽有良知,也不至於做賠本的買賣吧!而且,還不是一個物業公司,幾乎所有的公司都在虧本,都在賠本賺吆喝。
這種作假手段也就隻能騙騙剛出學校的學生,對於任何一個有社會經驗的成年人來說,都知道這賬目是虛假的,上麵的支出明細太籠統,沒有具體到每一個細小的花費,另外,小區時不時的就會栽樹,一棵看上去也不是很好看的樹,報價都能有好多萬,若是栽個幾百棵樹,那麽,龐大的支出就有著落了。
至於小區的物業為何要做的收支基本平衡,甚至還要虧損一些,自然是為了顯示自己處處為業主服務的良好形象,若是把一年盈利幾百萬告訴你,估計馬上就會有人上朝廷反應,要求降低物業費了,如此,他們的利益就收到侵犯了。
而若是把自己的賬目給做的虧損幾百萬,那肯定也是不行的,如此,虧損如此龐大,物業公司為何還賴著不走?為什麽沒有倒閉,這不是嚴重違反常理麽,而讓收支基本平衡,這樣一來,所有的問題就迎刃而解了,至於別人不相信,那就沒有辦法了,反正他們能把賬麵做的讓人無可奈何,你有能奈何他。
總之,某些人隻要想貪墨錢財或者隱瞞財務,總會想盡一切辦法的做假賬,以此來為自己謀取最大的利益。
“洛陽有多條鐵路線,交通頗為繁忙,這個月的收入居然比上個月還低,支出卻高出了不止一點點,收支相抵,這個月的盈利才三百五十八貫,魚給事,這個賬目肯定有問題,不止這個月,最近這一年的收支都大有問題,收入不漲反降,支出步步增加,已經快要超過收入了,如此下去,明年這條線路就要虧損了啊!”
一名心腹太監開口說道。
“魚給事,這鐵路是工部負責修築的,前期的投入也都是他們花的,我們隻是負責運營,洛陽這麽重要的樞紐位置,每天人員和貨物的運輸都是絡繹不絕,怎麽著也不至於搞成這樣,一個月的盈利就剩三百多貫了。”
有一名心腹太監無奈的說道。
“魚給事,他們這賬目做的倒是挺專業的,不論怎麽挑都挑不出什麽毛病來,但這其中必然有貓膩,洛陽鐵路分局不可能才這麽點收入,這裏麵大有問題啊!”
第三名心腹太監也感覺洛陽城鐵路分局大有問題。
魚朝恩聞言,一句話也不說,這裏麵有多少問題,他自己豈能不清楚,每年快到年關的時候,洛陽鐵路分局的幾位領導,都會送給魚朝恩大量的禮品,今年的禮品也送到了,比去年送的禮品還要多。
而這些禮品的價值,遠遠大於洛陽鐵路局一個月的淨收入,多位領導送的禮品加起來,價值比洛陽城鐵路分局這一年的總盈利都要多,可見這些家夥貪墨了多少民脂民膏。
其它的鐵路分局也同樣會送禮給魚朝恩,不送禮的很少,以往收禮的時候,魚朝恩總是非常高興的,得意的不得了,而這一次,魚朝恩感覺這禮品有些燙手,而他都收了這麽多年了,這一次就算不收禮,也是不能置身事外了。
也就是說,魚朝恩雖然腦袋是清醒的,但他已經完全陷進去了,而且無論他如何努力的思考,似乎都找不到逃離這個泥潭的辦法,他的府宅就在長安城內,裏麵堆積了這幾年攢下來的家當,隻要被查抄,那麽,他貪腐的行為就徹底的掩蓋不住了。
他也想過退路,可他隻不過是一個太監而已,他沒有任何的子嗣,沒有人能繼承他的財產,也就沒有人能真正的忠心於他,況且,天下雖大,但天下是皇帝的,他能逃到哪裏去,攜款外逃的唯一下場就是死路一條。
但若是不逃,他積攢下來的龐大資產就是一個定時炸彈,隨時有可能要了他的小命,鐵路局的收入急轉直下,而一旦觸碰到了朝廷的忍耐極限,朝廷必然會采取行動,如此,他魚朝恩的好日子就到頭了。
“貪心不足蛇吞象,貪心不足蛇吞象啊!”
魚朝恩無奈的歎息道。
他的眼神很是無奈,他以為下麵各個單位的下屬,能夠比較溫和的貪墨錢財,不要把動作搞的這麽大,這樣,就算他們一直貪墨幾十年,都不會被朝廷注意到,但這些家夥貪心過頭了,貪墨的幅度越來越大,以至於讓朝廷都得到不到收入了,這顯然是非常危險的行為,而這些家夥居然不但不害怕,還明目張膽的送禮給魚朝恩。
也許,在他們看來,隻要把魚朝恩這個頂頭上司給搞定了,那麽,他們就可以盡情的貪墨錢財了,又或者,他們覺得自己已經完全把魚朝恩綁架了,讓魚朝恩不得不護著他們,因為他們一旦出事,收禮多年的魚朝恩也就跑不掉了,要快活大家一起快活,要死的話,那就大家一起去死好了。
魚朝恩也感覺自己被綁架了,最初下屬官員送禮給他的時候,他還是很自豪的,可慢慢的他就被這些下屬給綁架了,與這些下屬成了命運共同體,大家休戚與共,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誰也跑不掉。
所以,即便是明知有危險,魚朝恩也是無可奈何,並沒有任何好的辦法來擺脫這一切,也就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或許朝廷不會追究也說不定,又或者皇帝會看在他忠心耿耿的份上,會對他網開一麵。
隻是這種可能性太低了,他知道自己能躲過去的概率不高了,如此,也就隻能好好享受一番了,該吃吃該喝喝,能多吃多喝的都是賺的,一旦出事了,就什麽都享受不到了。
隻可惜魚朝恩是個太監,不能享受男歡女愛,否者,此時的他,必然會去青樓這樣的場所,盡情的發泄自己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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