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七十五章 做樣子
皇帝是一個帝國的核心,他做的任何事情,都會牽動整個帝國的神經,所以說,皇帝也是最不自由的一個人,並不是真的可以隨心所欲,想幹什麽就幹什麽的,有很多規矩都可以限製皇帝的自由,而所謂的皇帝隨心所欲,隻是相對來說罷了,比如,想吃什麽就能吃到什麽,想讓哪個美人陪伴自己就讓哪個美人過來陪自己,心裏不痛快了,還可以打罵身邊的太監和宮女,讓自己能夠把心裏的怨氣撒出來。
作為一名皇帝,既是幸運的,同時也是倒黴的,幸運的是自己擁有無上的權利,而倒黴的是自己的一言一行都會受人注視,永遠活在聚光燈下,沒有太多的隱私,比如,賞賜楊家一些土地,全天下的人馬上就知道了,並對此品頭論足,從而讓皇帝再賞賜某人的時候,需要考慮到太多的製約因素,而不會隨著自己的心意隨意賞賜,以免引起民怨沸騰。
另外,整個皇家的事物,也同樣受到天下人的關心,比如,皇帝的繼承人是否早已選好,皇帝是否健康安泰等等,都是人們關注的焦點,因為皇帝是一個帝國的核心,一旦皇家出了事情,稍微處理不當,就有可能會造成整個帝國的動蕩,甚至,導致整個帝國分崩離析,天下重新陷入一片混亂,老百姓則就會流離失所,到處一片哀鴻遍野。
也就是說,人們非常關心皇家的事物,其實,也是在關心自己的利益,沒有什麽比天下大亂給自己造成的損失更大的了,隻要不是別有用心之人,都希望天下是和平的,沒有人喜歡戰亂和動蕩,而隻要皇家穩定,能夠牢牢的控製全國的政權,那麽,發生天下大亂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了,這也是人們關心皇帝和皇家的最主要緣由。
現在,人們又開始關心皇家了,甚至都大過關心香水和小說這些讓他們非常喜歡的熱門話題了,畢竟,這些都是茶餘飯後消遣的東西,而皇帝的安危和朝局的穩定,才是決定他們是否能夠幸福生活的最根本保障。
“你們都聽說了嗎?陛下身體抱恙,一直躺在寢宮裏,都三天沒有出過寢宮的大門了,看來病的不輕啊!”
“是呀!此事千真萬確,我的一位同鄉是宮裏的太監,他就在陛下寢宮的旁邊當差,對此事再清楚不過了,聽說,太子和諸位皇子,還有好多大臣,都在陛下的寢宮外候著,想要麵見陛下,可陛下就是一概不見,你們說,這會不會……”
“呸呸呸,你胡說什麽呢?陛下身體一向硬朗,怎麽會呢?”
“幾位,你們要的菜,莫談國事,莫談國事啊!”
在一處不起眼的酒樓,吃飯的朋友在一起談論起了皇帝生病的事情,雖然聲音很小,但還是被過來端菜的小二聽到了,並勸說他們不要談論這些事情,以免說錯一句話,被有心之人聽到。
畢竟,有些國事是可以談論的,但有些是不能瞎談的,比如,皇帝生病這件事,可以有很多種猜測,不見太子和諸皇子,也可以有很多種猜測,但普通人就是不能瞎猜,更不能說一下大逆不道的話,比如,說皇帝會不會要駕崩了之類的話,哪怕這隻是猜測的話,被有心之人聽到了,那也是要被治大罪的,砍頭都是沒有問題的,如此,還是謹慎一些比較好。
普通的老百姓,也就關心一下罷了,其實,內心倒也不是十分的緊張,反正太子都已經立了十多年了,就算皇帝駕崩了,太子繼位不就好了,而在朝廷的官員和諸皇子看來,就沒有那麽簡單了,心裏都緊張的不得了,生怕出了什麽岔子,讓自己遭受無妄之災。
在皇帝寢宮的外麵,太子和諸皇子結伴而來,而在寢宮的外麵,已經有多位大臣提前到了,他們就是過來問候的,不論皇帝見不見他們,他們該有的態度還是要有的,在皇帝身體不適的關鍵時刻,他們必須要用這種行為來展現自己的忠心和孝心,就算他們的內心痛恨皇帝,表麵上也要做的過去,不能讓旁人看出來。
李林甫因為自己病的也挺厲害的,就沒有親自前來,不過,他的兒子李岫來了,算是代表李林甫過來的,而在李岫出發之前,李林甫再三交代,讓他的兒子一定要多聽多看,對所有人都要客氣,盡量少說話,也不要輕易發表觀點,要把這些機會留給別人,畢竟,他覺得自己的兒子級別太低,沒有資格與朝廷的那些大佬平起平坐,謙虛一下是很有必要的。
李岫本身也不是張狂的人,自然會按照李林甫交代的去做,絕對不會給李林甫添麻煩的,他是個很懂事的人。
朝廷的大官和幾乎全部的皇子都到位了,甚至,部分皇孫也到了現場,比如嫡皇孫李豫就來了,另外,上次沒來的李安也過來了,不過,來的稍微有些晚。
不是李安故意不尊重皇帝,而是研發中心那邊出了一些事情,需要自己盡快處理,所以,就耽誤了一些時間。
李安看了一下,太子的臉色有些蒼白,其餘諸位皇子的臉色也不是很好看,大臣們一個個的也同樣是憂心忡忡,現場的氣氛有些壓抑,所有人都不敢露出快樂和笑意,畢竟,這裏的場合不適合快樂,皇帝正病著呢?大臣和皇子必須憂慮才能體現忠心和孝心。
大聲喧嘩會打擾到皇帝的休息,所以,大臣和皇子們要麽不說話,要麽是低聲的在一起談論皇帝的情況,並說一些祝福的話,沒有人敢隨意談論與皇帝無關的話題。
“李侍郎也來啦!也不知陛下究竟是什麽情況?三天沒離開寢宮。”
李岫一直沒有說話,看到李安來了,才湊過去說了一句,一直聽別人說話自己不吭聲,李岫早就憋的難受了。
李安自然也不清楚皇帝的情況了,看了看周圍的大臣,開口道:“今天我剛來,不是很清楚,對了,右相的情況如何了?”
李岫連忙擺手道:“父親還是老樣子,怕是好不了了,今日本來說好要親自過來的,可惜來不了了。”
“右相已經病了幾個月了,如今,陛下也身體抱恙,可這如何是好。”
一名大臣小聲的嘀咕,並引起周圍的人一起跟著嘀咕。
“情況也沒那麽糟糕,聽太醫說,陛下並無大礙,並無大礙啊!”
“我也聽說了,不過,陛下都三天沒出寢宮了,就算並無大礙,那也是不輕啊!”
“是啊!是啊!現在陛下不肯見我們,我們隻有從太醫哪兒,才能探聽到陛下的真是病情。”
“若陛下有交代,太醫也是不敢亂說的,打聽了也是白打聽。”
眾大臣小聲的嘀咕了起來。
因為皇帝身體抱恙,達到了三天不出寢宮的地步,所以,這引起了大臣和皇子們的重視,他們不得不過來請安,想看看皇帝的病情到底怎麽樣了,這裏麵既有真心關懷的,也有別有用心的,什麽樣的人都有。
不過,皇帝就是一律不見,除了太醫和楊玉環,以及身邊幾個伺候的太監和宮女,剩下的人都不見,如此,除了這幾個人之外,沒有人知道皇帝的真實情況到底如何,這引起了各種各樣的猜測,一時間成為京城最熱門的焦點。
“陛下,吃了這最後一副藥,多休息多喝水,最多三五日就可以痊愈了。”
一名太醫輕聲說道。
李隆基點了點頭,旁邊的高力士開口道:“下去吧!”
“微臣告退。”
太醫拿著箱子離開了,並很快走到了門外。
看到太醫出來,太子和眾皇子,還有大臣們全都圍了上去。
太子首先開口道:“父皇的病情如何?”
太醫恭敬的向眾人行禮,回道:“太子殿下,陛下並無大礙,並不大礙。”
這個回答自然不能讓太子和眾皇子,以及大臣們滿意了,他們想要知道的是具體的病情,而不是並無大礙這四個字。
太子李亨首先不滿道:“並無大礙,又是並無大礙,既然並無大礙,為何父皇三天都不離開寢宮。”
“太子殿下息怒,陛下年事已高,多休息對恢複病情大有幫助。”
太醫不卑不亢的說道。
見問不出什麽,太子也不敢步步緊逼,萬一皇帝有什麽隱私呢?那豈不是惹大麻煩了。
“退下吧!”
太子擺了擺手,放太醫離開。
看著緩步離開的太醫,再看看太子,眾皇子和眾大臣,李安覺得眾人都在浪費時間,皇帝生病正在靜養,而他們卻把手頭上的事情全部撇開,跑到這裏來做樣子了,這得耽誤多少事兒,簡直就是在浪費生命,但不這麽做又不行,尤其是太子和眾皇子,他們若是不來就是不孝,大臣不來就是不忠,這帽子誰敢戴在頭上。
李安雖然等候在皇帝的寢宮外麵,心裏還在憂慮研發中心的事情,最近研發中心出了點事兒,好幾個很重要的研發科目出現了問題,而且,是必須要李安親自過去,才能解決的大問題,對此,李安頗為憂慮,很想看完皇帝就回去解決問題,可從現場的情況看,李安短時間內是走不成了,凡是過來的皇子和大臣,就沒有一個中途離場的,就連短暫上廁所方便的都沒有,估計都憋著呢?以此來展示自己的忠心耿耿。
就算李安心裏不在意這些表麵文章,但既然身處這個時代,就要遵從這個時代的規矩,該做的表麵文章還是要做的,若所有人都待著不動,就自己一個人偷偷的走了,那就是犯了不忠的大錯了,盡管皇帝也沒讓他來,可做臣子的要學會自覺,自覺的展示自己的赤膽忠心。
當然,寢宮內的皇帝是不會讓他們等太長時間的,估計兩三個時辰之後,就會要求他們離開,並認可他們的忠心和孝心。
“陛下,湯藥熬好了。”
一名宮女將太醫熬製好的湯藥端了上來。
“給我吧!”
楊玉環起身接過湯藥,輕輕的用勺子嚐了嚐,然後走到皇帝的麵前,親自給皇帝喂藥。
“辛苦愛妃了,朕這一病就是好幾天,耽誤了好多事兒。”
李隆基喝了幾口湯藥,開口說道。
“陛下,您今日的氣色好多了,再歇兩日一定能夠痊愈。”
楊玉環嘴角微微一笑,繼續喂藥。
李隆基並不喜歡喝藥,若不是自己生病了,打死他也不會喝這麽苦的藥材,每喝一次都皺一次眉。
一口氣把藥喝完,李隆基看向高力士,問道:“外麵是什麽情況?”
“陛下,太子與諸皇子一直在外麵候著,都一個多時辰了,大臣們也到的差不多了,最晚來的也待了有半個時辰,右相病重,不能親自前來,長子代為前來。”
高力士對外麵的情況了如指掌,什麽人什麽時間來的,他心裏是非常清楚的。
“哎!朕隻不過隻是偶感風寒,身體虛弱罷了,倒是難為他們了。”
李隆基心裏還是頗為舒坦的,不過,同時,心裏也有一絲隱憂,自己的年紀已經很大了,早晚有一天會一病不起的,到時候,他的一切就都不複存在了。
思考片刻,李隆基開口道:“讓他們都回去吧!大冷的天,別凍著了。”
“是,陛下。”
高力士是不會多問了,既然皇帝已經決定誰也不見了,那他照辦就是了,天子的心思,外人是不能隨便猜測的,也不能隨意過問。
“諸位,都回去吧!”
一句話就把所有人都打發了。
“高公,父皇的身體到底如何了。”
永王李僯厚著臉皮上前,開口問道。
高力士淡淡的說道:“永王殿下,陛下沒有大礙,天兒冷了,都回去吧!回去吧!”
說完彎腰向諸皇子和太子行禮,然後,就轉身回去了。
隻要是不該自己管的事兒,高力士是不會隨便多管閑事的,這樣才是最明哲保身的辦法,否則,他豈能在太監總管的位置上做這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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