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共同的利益
李安下令不要追擊刺客,一是擔心附近還有其它的刺客,萬一自己被調虎離山,於誠節的性命難以保障,二是對這些刺客的身份心知肚明,這些刺客多半是五詔的忠臣,殺之無益。
於誠節的四名貼身護衛,主要負責保證於誠節的生命安全,李安不去追擊刺客,他們就更不可能去追擊刺客了,這也算是那五名刺客命好,可以無拘無束的逃走。
“將軍是?”
“大唐右龍武軍校尉李安,特來拜見南詔二王子。”
李安不卑不亢,聲如洪鍾。
躲在床底的於誠節和三名聚在床邊的隨從,都聽的清清楚楚,是李安,沒錯,就是那名要護衛他們前往京城的唐軍校尉。
“二王子,李校尉來了,您快出來吧!”
三名隨從伸手去拉於誠節,畢竟,李安就在外麵,若是讓李安看到於誠節躲在床底下,將是一件非常丟麵子的事情,這丟的就不僅僅是於誠節和幾名隨從的臉麵了,而是整個南詔國都跟著丟人。
“刺客,刺客都走了嗎?”
於誠節有些心有餘悸。
“二王子,刺客早被李校尉打跑了,我們已經安全了。”
“二王子,您快出來啊!要是讓李校尉看到……”
於誠節一聽刺客被打跑,大大的籲了口氣,直到此時,他才猛然意識到自己居然躲在床底下,這讓他感到很沒有麵子。
“小王怎麽跑到床底下了,這是怎麽回事?快拉小王出去。”
於誠節故作糊塗,連忙拽著幾名隨從的手,爬出床底,並迅速整理衣冠,擺出一副王子的派頭。
“二王子,李校尉求見。”
於誠節抖了抖衣衫,盤膝坐在尊位,抿了抿嘴:“讓他進來吧!”
“李校尉,裏麵請。”
李安向昆雄、飛羽使了個眼色,讓他們留在門外,自己一個人走了進去。
“大唐右龍武軍校尉李安,拜見二王子。”
李安不卑不亢,拱手向於誠節行禮。
於誠節漫不經心的看向李安,頓了頓,輕聲道:“小王在益州城等了整整三日,終於把李校尉給盼來了,這下好了,我們可以立即出發前往長安城了。”
“二王子,卑職這次隻帶領少量兵馬先行抵達益州城,大部人馬明日午後才能抵達,還望二王子在益州城多住一日。”
“還要多住一日?”
於誠節大為不滿,看向李安:“小王在益州城等了三日,把刺客都給等來了,居然還要再等一日,哼……”
語氣頗為囂張,當然,於誠節這麽做,是為了在李安麵前樹立威勢,以便於一路上對李安指指點點。
李安淡淡一笑:“二王子若是老老實實呆在驛館,刺客總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敢行刺二王子。”
“李校尉何意?”
於誠節怒目瞪向李安。
李安豈會怕他,正色道:“若卑職所料不錯,刺客應該早就料到二王子會去春閨樓,所以,早一步在春閨樓附近設下埋伏,若非二王子身邊有四名武功高強的護衛,隻怕這些刺客已經得手了。”
說完以讚賞的目光看向這幾名護衛,而這幾名護衛,也以同樣的眼神看向李安,畢竟,李安剛才的表現,這四名護衛是看在眼裏的,他們對李安的高強武功頗為欽佩。
於誠節似乎沒聽出李安話中的譏諷,反而得意洋洋的看向自己身旁的四名護衛,得意道:“這四名護衛,都是我南詔宮中的勇士,是臨行前,父親特意派來來保護小王的。”
李安聞言,心頭略有感觸,皮邏閣以武力統一六詔,並在鬆明樓放一把火,燒死了五詔詔主,所以,皮邏閣心裏應該很清楚,五詔之中,應該有很多人想要置他於死地。
而於誠節是他的兒子,所以,必然會成為五詔餘孽刺殺的目標,為了保護自己的兒子不被刺殺,他將自己身邊的四名勇士交給於誠節,並讓他們全力護衛於誠節的安全,而這似乎也表明,皮邏閣還是很疼愛於誠節的,至少希望他活的好好的。
‘可憐天下父母心,作為父母,沒有不疼愛自己孩子的。’
李安此刻更加深刻的讀懂了這句話。
同時,皮邏閣疼愛於誠節,對李安來說也是好事一件,這多少能增加於誠節奪位的勝算,從而讓南詔被一個不太有能力的人統治,如此,對大唐帝國將構不成任何威脅。
“原來雲南王早有準備,竟將身邊的勇士派來保護二王子,如此看來,二王子深得雲南王青睞,日後必然能夠繼承雲南王的爵位。”
李安開口誇讚並試探於誠節的反應。
果然,於誠節與身邊的隨從、護衛,全都變了臉色。
繼承雲南王的爵位,在南詔可是極其敏感的話題,幾乎所有人都不敢公開談論,而李安居然隨口就說了出來,這自然讓他們非常的緊張和警惕。
於誠節眯著眼,狐疑的看著李安,頓了頓,嘴角微微一笑:“李校尉真會說笑,父親的爵位,當然是屬於大王子的,小王豈敢奢望。”
“不然。”
李安擺了擺手,認真道:“自古以來,君位的繼承最重要的,無非是血脈、嫡庶和長幼,而在這三點之中,最重要的自然是血脈,與君主血脈越近越有資格繼承君位,其次才能考慮嫡庶和長幼之序。”
於誠節的幾名隨從和四名護衛,全都驚的屏住了呼吸,他們不明白李安到底想要幹什麽,為何一見麵就談論如此敏感的話題,以至於讓他們有些措手不及,卻又不好直接反對。
見一屋子的人都有些驚慌,李安放開膽子,繼續道:“卑職對南詔並不算非常了解,可也聽說大王子並非雲南王親生,如此一個外人,豈能有資格繼承雲南王的爵位。”
“咳咳咳……李校尉慎言,這是我南詔內政,李校尉還是不要過問為好。”
一名隨從擔心再說下去,就是奪位的陰謀了,急忙開口阻止。
於誠節也擔心父親送給自己的四名護衛,具有監視自己的任務,也連忙道:“李校尉,小王與你一見如故,我們不談這些沉重的話題,喝酒,喝酒,一醉方休,哈哈哈!”
“好,既然二王子這麽有興致,卑職奉陪,不過,卑職長這麽大,可從來沒醉過。”
“哈哈哈!好,李校尉這個朋友,小王交定了。”
於誠節一改剛開始的傲慢態度,對李安非常熱情,當然,這主要是因為,李安剛才所提到的敏感話題中,帶有明顯的偏向性,也就是說,於誠節能明顯感覺到,李安是支持他的。
而於誠節也知道,自己在爭奪君位方麵,並無太大的優勢,大王子閣羅鳳多次為國立功,在軍中和朝中都頗有威望,而他若要與閣羅鳳對抗,得到大唐朝廷的支持,就顯得尤為重要。
他這一次主動請纓,要求前往長安城,便是聽從謀士的建議,借助為皮邏閣請命的大好機會,在長安城四處活動,謀求大唐朝廷對自己繼位的支持,而眼前的李安主動提出支持自己繼位,這自然讓於誠節萬分的欣喜。
李安隻是大唐的一名小小的校尉,職位並不算高,但李安所立下的功勳,於誠節還是略有耳聞的,他相信李安日後必然前途光明,而結交這樣一位支持自己,且前途光明的大唐將領,對於誠節來說,自然是最好不過的事情。
當然,李安選擇支持於誠節,是因為於誠節魄力不足,執政能力遠遠不如閣羅鳳,選擇這樣的人繼承南詔王位,對大唐極其有利。
雙方各取所需,讓於誠節繼承南詔王位,符合雙方的共同利益,而於誠節內心,似乎也明白這一點,所以,他才敢放心大膽的前往長安城尋求大唐的支持,他不能容忍南詔的江山拱手讓給一個外人。
為了喝的盡興,於誠節單獨選了一個靠窗的雅間,並讓四名護衛在門外守著,三名心腹隨從則呆在另外的房間,陪著昆雄、飛羽喝酒。
春閨樓發生刺殺案後,在極短的時間內,城內的數百大唐兵馬便抵達了這裏,並將春閨樓的裏裏外外圍的嚴嚴實實,幾乎連一隻蒼蠅都不能飛入,為此,於誠節並不用擔心自己的安全問題。
李安天生體質好,酒量大,屬於千杯不醉的類型,而於誠節則是縱橫酒場多年,同樣練就了不俗的酒量,二人頻頻碰杯,相談甚歡。
酒精能夠刺激人的神經,能夠讓人變得興奮,更能讓人說出平時不敢說出的話。
於誠節喝高了之後,口風便把持不住了,時不時的在李安麵前訴苦,並抱怨自己的父親收養了閣羅鳳這個野孩子,讓原本應該很輕鬆繼承王位的自己,變得極為被動,甚至極有可能最終失去王位的繼承權。
於誠節鬱悶的時候,也是最脆弱的時候,李安抓住這一時機,大膽表示自己會一直支持於誠節,以維護血統繼承的曆史傳統。
作為南詔的二王子,於誠節毫不懷疑李安支持自己的動機,當然,就算他知道李安的動機也無所謂,他的目標就是要奪取南詔王位的繼承權,至於其它的事情,不需要過度關心。
“李校尉,小王今日跟你說句心裏話。”
於誠節帶著醉意,看向李安,麵露真誠:“小王並無雄才大略,才能更不及閣羅鳳,但小王對大唐的忠心,那是天地可鑒,若小王真的能繼承雲南王的爵位,小王一定唯大唐馬首是瞻,做一個好臣子。”
李安可不會隨意相信於誠節的真誠,不過,於誠節資質平平,就算對大唐有異心,也沒有能力對大唐構成實質的威脅,於誠節這個人,還是很讓李安放心的。
“二王子說的是,卑職雖然官位卑微,但與二王子一樣,對大唐同樣忠心不二,卑職與二王子都是大唐的忠臣。”
李安順著於誠節的心意,嘴角微微一笑。
“對對對,李校尉說的太好了,小王與李校尉都是大唐的忠臣,都是大唐的忠臣,哈哈哈!”
於誠節滿臉賠笑,表達自己對大唐的忠心。
李安淡然一笑,看著於誠節:“二王子這次前往長安城,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辦吧!”
於誠節輕輕點頭,故作真誠道:“李校尉應該聽說了,爨地大族爨歸王、爨崇道等人,誅殺大唐築城使竹靈倩,公然反叛大唐,真是大逆不道,人人得而誅之,父親身為大唐雲南王,自然不能坐視不理,所以派小王前往長安城,向大唐皇帝請命,率軍征討爨地叛亂,為陛下分憂。”
“哦,這麽看來,雲南王可真是大唐的忠臣啊!”
李安淡然一笑,緊緊盯著於誠節的眼睛。
於誠節眉頭一凝:“李校尉,我南詔自從先祖舍龍以來,對大唐一直都是忠心耿耿,從未做過對不起大唐的事情,這個,李校尉應該很清楚吧!”
李安輕輕一笑:“南詔曆代詔主皆效忠大唐,卑職當然是一清二楚的,不過,這一次雲南王主動請纓,提出率軍討伐爨地,就僅僅是為大唐皇帝分憂嗎?”
“李校尉何意?小王為何越聽越糊塗。”
於誠節的眼神有些閃爍。
李安盯著於誠節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卑職是想說,平定爨地動亂之日,爨地是大唐的州郡,還是南詔的國土。”
“這……”
於誠節眼神猛的慌亂了一下,頓了頓,笑道:“李校尉真會說笑,南詔整個國土都是大唐的江山,爨地當然也是大唐的,怎麽,李校尉懷疑我南詔對大唐的忠心。”
雖然極力解釋,但於誠節心裏很清楚,自己的父親皮邏閣,的確有吞並爨地的野心,作為南詔二王子,他不可能不知道這件事,而眼前的李安居然能看透這一點,這讓他感到頗為吃驚,同時也意識到,李安比他想象的要精明許多,想要蒙騙李安,怕是不那麽容易。
李安從於誠節的慌亂眼神中看到了答案,頓了頓,輕聲道:“卑職並無惡意,隻是想告訴二王子,爨地永遠都是大唐州郡,這一點永遠都不可以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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