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要關我到什麽時候
張光晟並沒有在意眾人的眼神,他邁步走到牢房柵欄外,看向盤腿而坐的李安,表情有些複雜。
李安嗅了嗅鼻子,聞到了籃子中的酒菜味,在牢房呆了一天,聞著臭烘烘的空氣,吃著粗劣的飯食,這讓李安對美食格外的敏感。
‘好酒好菜都送來了,這是要幹什麽,不會是最後一餐吧!’李安心頭猛的一驚,難道自己猜錯了,王忠嗣動了殺機。
“李少郎,牢房的飯菜太粗劣,這裏有美味的酒菜,你們嚐嚐。”
張光晟將籃子提起,並將裏麵的美食一樣樣的遞進柵欄內。
“啪……。”
李昆雄順手打碎了一壇美酒,斥道:“拿走,我們不稀罕。”
“昆雄,光晟也是一片好意,既然好酒好菜送來了,我們還客氣什麽。”
荔非守瑜表情淡定,拿起一盤熟羊肉,聞了聞,一副極爽的表情,輕聲道:“好香,謝了。”隨即大吃了起來。
“張光晟,枉我大兄還救過你性命,你居然這麽不講義氣,大兄被抓入大牢,你連一個屁都不敢放。”
李昆雄的怒氣沒有絲毫衰減,顯得怒不可遏。
張光晟嘴角一抹苦笑,無奈道:“我若進去了,誰給你們送酒菜。”
李安微微一愣,看向張光晟:“怎麽,不是王節帥讓你來的?”
從這句話,李安感覺到,張光晟是自己跑來送酒菜的,這件事王忠嗣很有可能不知道。
張光晟再次苦笑,頓了頓,看向李安:“李少郎,我已經打聽清楚了,王節帥要先將你們關上一段時間,磨磨你們的傲氣,一時半會就別指望出去了,牢房飯菜粗劣,我會每日送來美食。”說完在獄卒的催促下大步離開。
“先關上一段時間,磨磨傲氣。”
李安自言自語的念叨了幾句,突然大喊:“張光晟,你給我回來,回來。”
盡管李安聲嘶力竭,但張光晟已經走遠。
“大兄,怎麽了?”
見李安額頭冒汗,李昆雄緊張的問道。
李安大急道:“你們忘了,李寒露說過,會在三日後帶著嫩芽兒在涿鹿山穀等我,若我一直被困在這裏,豈不要錯過時辰。”
眾人聞言,頓時想起還有這麽一檔子事兒,不禁皺起了眉頭。
“大兄,那可怎麽辦?我們被困在牢中,若不能及時出去,可真的就見不到嫩芽兒了。”
“無恙,我也沒有辦法。”
李安此刻是真的著急了,他在牢房內來回踱著步子,王忠嗣啥也不問,直接要將他關上一陣子,這是他事先沒有料到的,而這樣一來,勢必就錯過了與李寒露的約定。
“來人,放我出去,我要見王節帥。”
李安用腳踹大牢的柵欄,大聲吼道。
“來人,都死了嗎?我要見王節帥。”
盡管李安聲嘶力竭的大吼,但大牢裏的獄卒都好像聽不見似的,沒有一點反應,既不嗬斥也不過來詢問,讓李安無計可施。
其實,這些都是王忠嗣事先交代好的,為的就是要磨磨李安的性子,殺殺他的傲氣。
“混蛋,這群混蛋都聾了。”
關押李安的牢房,用的是鐵質的柵欄,被踹了大半天是一點損傷都沒有,這讓李安想闖出去都不可能。
“無恙莫急,還有一天半的時間,明日張光晟送飯的時候,可以讓他前往涿鹿山穀。”
荔非守瑜突然想到了張光晟,並認為隻有張光晟才能完成這項任務。
李安聞言,連忙點頭,就像溺水之人,突然看到一顆救命稻草一般。心頭浮現出一絲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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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齊丘府邸,王忠嗣端起一杯茶,輕輕喝了一口,隨即放在身前的幾案上,抬眼看向頷首站立的獄卒,開口詢問李安幾人的情況。
獄卒不敢有絲毫隱瞞,如實匯報道:“節帥,他們昨日還算消停,今日突然變得暴躁了一些,在牢內大喊大叫,嚷著要見節帥。”
“哼,這才一天就急成這樣,如此心浮氣躁怎能成大事,看來必須多關幾日。”王忠嗣輕聲斥了一句,繼續問道:“今日可有人見過他們。”
獄卒如實道:“回節帥,今日正午,張軍使與一名少郎帶著酒菜來過,軍使沒進大牢,隻讓少郎將酒菜送給牢裏的幾人,而後就離開了。”
王忠嗣咧嘴一笑:“這個張齊丘,倒是個知恩圖報的人,李安救了他一命,他理應如此。”說完擺了擺手,讓獄卒離開。
獄卒走遠後,哥舒翰上前一步,正色道:“節帥,突厥局勢越發緊張,我們在此久留,隻怕會耽誤大事。”
王忠嗣不以為然,輕聲道:“突厥形勢再緊張,也不在乎這幾日,眼下入寇蔚州的蕃軍剛被我們趕走,民心還未安定下來,百姓唯恐蕃軍再來,若我們貿然離去,會讓蔚州的百姓失去安全之感。”
哥舒翰聞言,輕輕點了點頭,他知道王忠嗣是一名對百姓非常愛護的將領,為了讓百姓安居樂業,多年來南征北戰,將侵犯大唐百姓的蕃軍一次次擊潰。
而王忠嗣之所以要在蔚州多留幾日,除了安定民心的需要之外,他還在為李安的事情操心。
若李安在涿鹿山穀,沒有放走蕃軍殘部,而是將他們生擒和斬殺,則必然是大功一件,王忠嗣便可以非常順利的將李安召入麾下,並提拔為一名小將,日後稍加培養,必可讓李安成為獨當一麵的大將。
但李安卻鬼使神差的將蕃軍殘部放跑了,還阻止他麾下的兵馬進行追擊,如此膽大妄為,藐視軍規,他如何能不生氣,若這樣還重用和提拔李安,部將們會怎麽想,會怎麽看自己。
李安年紀輕輕就展現了如此驕人的才華,這是王忠嗣非常欣賞的,但李安身上那股少年郎特有的傲氣,和不知天高地厚的個性,又讓他非常的頭疼,一塊璞玉該如何打磨,他必須謹慎思索。
“節帥,京城方向送來消息。”
一名心腹將一封信件,交到了王忠嗣的手中。
王忠嗣輕輕打開信件,看完之後,深深的蹙起了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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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邊城牢房內,李安五人正在等待張光晟,一直到正午以後,張光晟都沒有出現,這讓李安大為著急,昆雄、二牛更是開始破口大罵,大罵張光晟言而無信。
“大兄,張光晟這小子就是個渾球,這麽久了還不來。”
“這田舍郎無情無義,我們就不該相信他。”
荔非守瑜倒是不急不躁,淡定的拿起一塊堅硬如石的胡餅,張嘴咬了起來,牢房的夥食向來都比較差,不過,果腹倒是毫無問題的。
李安有心事,自然毫無胃口,一口也沒有吃,不過,他相信張光晟一定會來的。
天黑之後,張光晟才姍姍來遲,並準備了比昨日還多的酒菜。
“張光晟,你怎麽現在才來。”
張二牛大聲指責。
張光晟微微苦笑,不知該如何回答,他隻是一個小人物,不是他想什麽時候送飯就什麽時候,沒有張齊丘出麵,他根本沒資格靠近大牢,而他這人又不太喜歡解釋,隻有默默承受。
李安此刻並不在乎吃喝,他隔著柵欄抓住張光晟的雙手,將自己與李寒露的約定告訴了張光晟,並要求張光晟一定要立即前往涿鹿山穀,接回自己的親人。
張光晟聞言驚詫了一下,怪不得李安會放走蕃軍殘部,原來竟然是義妹在蕃軍的手裏。
“李少郎放心,明日一早,我就會趕往涿鹿山穀。”
李安搖頭道:“涿鹿山穀那麽遠,至少需要半日的時間,你最好現在就去。”
在李安看來,夜裏出發,第二日一早就可以抵達涿鹿山穀,天黑之前就可以帶著嫩芽兒來到安邊城。
“李少郎,現在是宵禁,沒有節帥的令牌,城門是不會打開的。”
“那你也要想辦法,可以去找張將軍和郭將軍幫忙。”
張光晟點了點頭:“李少郎放心,我會盡全力的。”說完提著空籃子離開大牢。
“大兄,張光晟真的可以接回嫩芽兒嗎?”
李安籲了口氣,無奈道:“不然怎樣,現在,能幫助我們的,就隻有張光晟了。”
此刻,李安的心情可謂是非常的無奈,他有一種被綁住手腳的束縛感,而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他不夠強大,他還隻是一個小人物,犯了錯誤可以被肆意的懲罰。
“王忠嗣,你真的這麽無情嗎?你要關我到什麽時候?”
李安的心頭湧現出一絲不滿。
張光晟走出大牢,便立即將李安放跑蕃軍殘部的緣由告訴了張齊丘,並要求立即出城,前往涿鹿山穀。
張齊丘聞言,頓時噫籲不已,不過,他以涿鹿山穀隻有半日的路程,第二日一早出發來得及為借口,拒絕張光晟連夜出城。
畢竟,此時天色已晚,王忠嗣已經歇息,若為了這麽點小事前去打擾上司不太好,至少,在張齊丘看來,嫩芽兒的事情根本就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張光晟無奈,隻得提前準備好馬匹,預備第二日一早出發,前往涿鹿山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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