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複長安

  殷紅的血不斷從胸口處噴湧而出，長安一手緊緊地按住心口處，一隻手死死支撐著身後的岩石，指尖死死的扣緊石縫，肌膚因用力過度呈現青白色，嬌嫩的肌膚被粗糲的石塊劃破，鮮血又被風幹，粘在岩石上變成可怖的黑紅色。 她卻已經感覺不到痛了，再說這痛哪抵得上心裏的。想她短短半生都在為眼前的男人付出，掏心掏肺，沒想到到頭來一片真心被當成了供人肆意踐踏的癡心妄想。艱難地抬起頭最後看了一眼那個依舊挺立的黑袍男子，可是，已經，看不見了呀…心脈重創，武功盡廢，被刺穿的心髒間歇的抽痛，使得睜開眼睛都變成了奢侈，眼中依舊是那個人的身影，哪怕死去也無法忘記的黑色，刻在心上這麽多年的印記，都變成了解脫般的絕望。 “就這樣吧，睡吧，閉上眼睛就可以永遠沉睡了，沒有人會再來傷害你的。”心中一個溫柔地聲音緩緩響起，長安順從的閉上眼睛，斷崖上的罡風猛烈襲來，毫無抵抗的長安從崖上飛下。風，輕輕的飄浮在周圍，長安滿足的笑了笑，雙手撫在心口的位置，任由風托著，飛入崖底。 “長安！”意識開始模糊的長安聽到一聲嘶吼，她知道是蘇術，那個守了她一生亦被她負了一生的男人，若有來生…想到這，又自嘲地笑笑：這一世她殺孽無數，早已不指望什麽來生。 從容的等待最後一刻的到來，一道身影卻瞬間撲過來，熟悉的藥香味充斥鼻翼，長安驚恐地花費最後的力量睜開眼，擁著她的男子依舊笑得溫柔。“長安，我來了。”男人這樣說。長安想說快回去，不要為了我而送命，我一點都不值得。可是她連張開口都做不到，著急說話又噴出了一口血。男人卻似知曉了她要說的話，更加緊地擁住懷中的女子，這個他守了一輩子，寵了一輩子，等了一輩子，也愛了一輩子的人。 “長安，不要拒絕我，隻有現在，我才能陪在你身邊；隻有現在，你的眼裏才是隻有我一個人，這樣的我，很歡喜。” 男子的眼中有安慰，有愛戀，有快樂，唯獨沒有對即將而來的死亡所應有的恐懼。他們都知道，斷崖深千尺，飛鳥斷行蹤，沒有從崖上跳下來還能不死的。 風，越來越大，緊緊地包裹住兩人，無間的相擁在一起。 淚，終究從眼角滑下，順著風飛到男子的臉上。男子微怔，咧開了更加溫柔地笑容。 可是她不甘心，若是僅她自己便罷了，都是因為她，他才會這樣，是她，害了他。明明他已經世人眼中的國醫聖手，明明他可以繼續研究醫術深造下去，明明他那麽善良那麽想要治病救人，明明他有那麽多的夢想。她不甘心，她現在隻想他活下去，如果能夠重來，是不是，是不是就可以…… 風聲越來越大了，恍若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來不及了，若能重來…… “嘭！” 喧囂後重歸平靜，崖底山明水秀，了無人蹤，摔落的兩人已成肉泥，血肉相融，再也無法分開。或許，會有野獸把他們的殘骸啃噬；或許，就這樣腐爛至塵埃。永遠，到底有多遠，沒有人知道，但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這一世，他們來過，又走了，那麽，這一世，便已終結。 風仍在吹拂，似乎歎息，又似乎隻是回聲而已。